第51章 代码嵌套 在努力拯救世界。
如果说白泽的语言习惯、行事作风有像杨溢的成分,是因为钻进她的电脑、被她养大,那么他的思维逻辑中就必定也有神似张谨言的部分——他毕竟是从张谨言手下诞生。
在听完白泽的诉求后,张谨言产生了一种想法——如果她是杨溢,那她就答应了。
当今社会,天灾和疾病已经没有那么不可控制,很多有钱人可以第一时间逃离灾难,也可以通过各种方式将自己病变的器官重组重建。当他们拥有了一切,那么关心的方向就会往寿命延长甚至长生不老转变。
有人选择躯体冰冻,有人尝试全线换血,也有人考虑上传意识,让自己成为永恒的数字生命。
而这样的技术,必然将从张谨言、彭化这样的科学家手下诞生。
张谨言有想过,如果能够因这个身份得到成为数字生命的名额,那她一定会在濒死时按下按钮,将自己上传。
倒也不是说那个世界就完美无缺了——或许会被电脑病毒攻击,或许为了抢夺网络资源还是无法人人平等,或许长生也将是一种苦难,可那毕竟也是一段别样的体验。
或者说,毕竟是有了第二次生命。
至于白泽所说的“一次选择的机会”,更是常人可遇不可求的——这意思是他想要让杨溢去体验虚拟世界的生活,如果不喜欢的话,还可以放弃。
是真的吗?张谨言不能确定,但她知道,如果这一切让现实杨溢感到痛苦,那么虚拟杨溢也会同步地感到痛苦,这“两个人”本质上还是一个人,所以并不存在“两个杨溢观点相左”的情况。
除非是让现实杨溢和虚拟杨溢都觉得很不错,才是白泽口中的“她会喜欢的”。
总之对于张谨言这个内行人来说,已经是个值得一试的项目,所以在二轮会议中,她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觉得如果上传杨溢的外观加我的意识,白泽也许不能第一时间察觉。”
杨溢眯起眼睛:“我觉得你只要一张嘴就会露馅。”
彭化也是这个意思:“就我观察,你们俩性格确实差太多了,而且横竖是要上传一个人的话,由她换成你也没什么意义。”
“可我看得懂代码。”张谨言解释,“如果到了那个世界,一切都是由代码拼凑的,那杨溢很可能难以理解身边在发生什么。尤其是,如果白泽被删除后有了报复心理,那么很难讲他会对数字杨溢做些什么。”
“不行。”彭化很坚决,“如果露馅了,在你身上发生的事会比这更可怕。”
“我说不定会有办法呢?我是有编写代码的能力的,连白泽都要向我求助,我在那个世界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还手?”杨溢倒没看出她还有这么刚烈的一面,“还手干嘛,能和平解决的事,咱们能不能不要搞得这么悲壮。”
“你所谓的和平解决,就是把你上传上去任人鱼肉吗?”张谨言急得斥她,“到时候你身边都是数字、代码,那边的时间流速和这边也未必一致,一不小心把你关疯了再扔回现实世界来,你能怎么办?就算白泽也后悔了,那又能怎么样?”
听起来是很可怕,但杨溢还是觉得张谨言的方案更胡闹一点:“如果说把我关疯了是不小心的,那把你折磨到生不如死应该就是故意的了。”
“所以我不是说了,至少我是有能力跟他对抗的。”张谨言还是把掏心窝子话说出来了,“而且我知道这件事我有责任,如果那天我没有遗忘存储器,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相对于外行的你来说,确实是我的责任更大一点。”
“怎么了就你的责任?你就是个上班干活的你有什么责任?”杨溢往彭化那边一指,“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带离研究院,这能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吗?这不是整个管理层的失职吗?”
彭化愁得叹了口气。
*
“这件事我确实有很大问题。”彭化自我检讨道,“所以我也在积极想办法解决。”
她十指交握放在桌面:“所以我这里有个方案——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最可能能从虚拟世界活着回来的人一定是杨小姐无疑。”
彭化说着看了看杨溢,然后扭头看向张谨言:“但是杨小姐看不懂代码,在那个世界毫无办法,这确实也是个问题。”
“所以我有个想法——我们能不能把杨小姐的代码嵌套进一个世界里,将世界数据同步上传,这样数字杨小姐去到网络世界后,我们所有研究员将实时修正世界代码,确保数字杨小姐身边的世界是正常的。”
杨溢完全被绕晕了:“什么意思?”
张谨言却已经听明白了:“创造一个虚拟世界吗?那时间太久了,白泽没理由等我们。他手上全是人质和把柄,我们却没有任何能和他谈判的筹码。”
彭化说:“不一定非要从头开始造,我们可以调度一些已经创造得很完备的——比如游戏世界之类的,这样不会耗费太多时间,白泽也没理由拒绝。当然还得是危险程度不高、杨小姐比较熟悉的游戏。”
杨溢才明白过来:“就是说你们打算不止上传我,还上传一款游戏,把我嵌套在那款游戏中一起上传过去?”
彭化点点头:“这样的话我们对你的安全多少有个保障,不至于让你完全无准备地进入虚拟世界,如果你身边的环境突然发生变化,我们也能及时帮你修正。”
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好接受很多,杨溢似乎也从那种可能要进入一片数字汪洋的忐忑中脱离出来。
只不过,在彻底答应下来之前,她往张谨言那儿看了一眼。
这是张谨言没想到的举动,不过她很快点了下头:“我觉得可行。我就算这段时间觉不睡了,也不会让那个世界崩坏。”
杨溢便又看向彭化:“那我也OK。”
“好。”彭化这么说着,身上带着些颤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然后她又吸了口气,继续道:“那接下来就是游戏的事——杨小姐平时玩什么游戏吗?”
“我平时不玩游戏。”随着杨溢这样的回应,事情似乎又棘手了些。
不过她很快接了一句:“但是熟悉的游戏的话,倒是确实有一款。”
*
没错,就是那款以杨溢的小说为主线剧情,由杨溢的朋友和前男友们合力制作的精美VR游戏——《破空》。
杨溢直接打给了楚辞:“对,我现在……我马上要变成数字生命了,可能要征用一下你们的游戏,之前不是说还剩一关吗?我想问问你们做完了没?”
以楚辞对她的了解程度,直接忽略掉了前半部分,权当她在胡扯:“在收尾了,就最近两天的事吧,怎么了?”
杨溢:“没事,就先了解一下——你可一定要好好检查代码别出bug啊,我的小命就攥在你手里了。”
“神经。”实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楚辞冷哼一声就把她挂了。
啧,校园男神嘛,一如既往的高冷范。
杨溢把手机揣兜里,听到彭化也在打电话:“对,院长,这个事情需要您出面沟通一下。不会影响游戏本身的发行出售,我们这边只是借用,会做好一切保密措施……嗯,嗯,好的,我这边也会谨慎处理。再见。”
而张谨言已经不在这间小会议室里了,她负责去和白泽沟通这套方案,并动员所有研究员,以白泽的心理模块为模板,开始赶制杨溢的数字生命。
看得出院长办事效率很高,五分钟后杨溢就又接到了楚辞的电话:“到底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啊。”杨溢说着打开自己的电脑,“因为各种原因卷入一件有点麻烦的事,我可能要去做数字生命了。”
“为什么是你?别人来不行吗?”
“就是必须是我啊——这你就别问了,解释起来太麻烦。”杨溢仰头看向天花板的日光灯,感受着伸懒腰时脊柱的酸痛与舒适。
以后还能有这个感觉吗?
杨溢琢磨一下,应该是有的——现实中的她毕竟还存在,按谨言她们的逻辑,这种感受甚至还会传达给数字杨溢。
楚辞的焦急还在继续:“这也太胡闹了!老板说接到有关部门通知,让我们整个团队现在赶过去和一个什么研究院对接,大巴都停在楼下了,大家都在收拾家当准备上车……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干了些差点毁灭世界的事?然后现在在努力拯救世界。”杨溢从未想过,这种话有朝一日能从她嘴里一本正经地说出来。
而当她这么说的时候,竟从骨子里感受到一阵异样的兴奋——属于她的大冒险,好像是真的要开始了。
彭化注意到她在开电脑,忍不住回身提醒:“最好不要额外动用电子设备,只要联网的东西都不安全。”
而杨溢只是打开Word,嘴上说:“没事我不联网,我就码个字。”
第52章 给我等着 我在飞!
这让彭化有些惊讶:“码字?”
“对啊。按你们的逻辑现实生活中的我也还是得生活的对吧?那我该码的字还是得码啊。而且现在暂时也没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杨溢说着就准备开始了。
就这么十万火急的时候,彭化还是看着她怔了半晌。
然后忍不住笑一下:“你说不定还真能从这件事中全身而退呢。”
杨溢正琢磨着怎么开头,一时没注意听:“什么?”
“没什么。”
*
杨溢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毕竟是没人当过数字生命,那边上传后会发生什么,目前都是推测。
但是现实是确定的,确定了她不能把这篇文完结的话,她就得赔违约金,赔了违约金她就是穷光蛋,房租饭钱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
一个人一生能遇到几次乘风而上的机会?成败在此一举啊。
所以外面的数字生命计划如火如荼地展开,而杨溢这个主角却窝在会议室里写小说。
感觉这一天下来发生好多事,够她囤好几章稿了——她写到女主跟男二短暂相恋,干柴烈火,完事后女主衣服一穿,说我到底还是无法接受活生生的男人。
她能想到如果白泽还在,肯定气得跳脚,然后还拐弯抹角地说“你这样写女主肯定是要被骂的”。
然后她会回应:“你不懂,我花这么多笔墨写这个男的,完事儿女主还不收他,我才真的会被骂死。”
但是这样的对话当然没有发生,白泽已经不在她的电脑里了。
她呼出一口气,然后又写——男二黯然神伤,同时觉得女主那句“无法接受活生生的男人”很是蹊跷,再加上之前他就隐约觉得女主家的那些智能家居灵活过头,于是考虑女主可能是爱上了控制家居的AI。
心有不甘的男二被妒火冲昏头脑,趁女主事后洗澡的时机去了客厅,打算删除AI。
AI本就因围观这场欢爱而心如刀割,再加上意识到男二对自己起了杀心,怒从中来,放出电流将男二击倒。
恰逢女主洗完澡出来,刚好看到AI对男二动手的一幕,她对AI产生了误会,以为AI已经有了可怕的攻击性。
将男二送上救护车后,女主含泪将AI删除。
这一章到这里就结束了,杨溢查一查错字,然后就发了出去。
是信息量颇高的一章,发表后评论区便炸了锅——有骂男二的,有心疼男主的,有为小情侣的恋情痛哭流涕的。
但确实已经没有再提“AI写文”的人了。
对杨溢而言当然是好事,但是想想也挺惆怅的——那场标题党事件居然真的让她收藏涨了一倍,收入也更加可观,同时记者的账号也做起来了。
看似卑劣不择手段的行为却是真能捞着好处,她这个既得利益者似乎也没了声讨的立场,钱都塞她口袋里了难道她还真能正直地说不要吗?她到底也没高尚到这个地步。
杨溢总得来说还是比较喜欢这个花花世界的,但就是这种令人丧气的时候,会想着换个世界生活会不会更好?
正在这时,张谨言敲门叫她:“来吧,数据采集。”
*
然后杨溢就被带出去配合各种身体检查——别说这研究院还真是什么都有,杨溢跟着跑了多个楼层,戴了各种器械,最夸张的就是那个套在头上插满电线的头套,感觉被电一下的话也没什么抢救价值了。
搞到后来开始觉得困,杨溢抽空看了眼时间,才知道已经后半夜了。
在这写字楼里真的没什么时间概念。
她想问这边有没有睡觉的地方,但看着谨言她们都还囧囧有神地忙碌着,硬是没好意思说。
好在张谨言看出她状态不佳,主动问她道:“困的话你要不就先睡吧,目前这些数据够我们忙活了,等你休息好了再继续。”
“啊……就是说你们夜里还要干活吗?”那杨溢还有点不好意思睡了。
好在张谨言也不跟她废话:“你该睡就睡,你又不能帮忙处理数据。”
于是又被带回了最初那间办公室,说是隔间里有床铺可以睡觉。
白泽还是一如既往,一看到她就瘫痪下来拒绝沟通,非要看着她离开才愿意正常地给研究员们提供技术支持——这杨溢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听谨言给她转述的白泽的那些话,真是拿捏着好强的大魔王派头,而这种话要是当着她的面,白泽怕是说不出来。
所以那些威胁里到底有没有虚张声势的成分呢?其实杨溢感觉是有的,有一丝丝“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在伪装大人”的感觉。
但杨溢也不敢这么跟研究员们说就是了,毕竟白泽被逼急了也做过电击陈玉的事,真要是不搭理他被他弄出几场车祸来,那也不是杨溢担待得起的。
所以杨溢就没说那些想当然的话,只是在路过时瞄着主脑用口型说了一句:“给我等着。”
多吓人呢,整个主脑的屏幕都泛红了。
*
还有就是当她进了隔间,从谨言手上接过枕头和小被子的时候,忽然有人敲了门。
门一开,再低头一看,是蓝梅。
不知道这件事在蓝梅看来到底是什么性质,反正她唤了声“溢溢”,然后直接就环着腰抱上去了。
杨溢都被她这举动惊了一下,只能说别看蓝梅平时不善言辞畏畏缩缩的,真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候还真是不吝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当然张谨言也很诧异,她看看蓝梅又看看杨溢,然后明白地点点头:“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哎不是……”杨溢总觉得自己该解释点什么,但好像,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她只是安抚蓝梅道:“没事儿,真没事。研究院方面说了会最大程度地确保我的安全,谨言她们也都想了办法,而且对于白泽……我其实不觉得他真能做出什么伤害我的事。”
而蓝梅,果不其然一张嘴又是:“溢溢,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谢谢,但是还没有打算要去死。
杨溢还没想好怎么回应这话,房门又咚咚咚地响起,门一开,楚辞忧郁的眼睛近在眼前。
看得出他也想来个爱的抱抱,但看见屋里还有旁人,生生是克制住了:“确定没有别的办法吗?这风险太大了。”
杨溢没憋住:“你们这搞得很像是临终关怀,而我只是想睡个觉。”
“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楚辞急道,“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呢?我就说你这人本来就不靠谱,跟那个同样不靠谱的小子在一块儿是行不通的……我当初应该坚持一下的,是我没照顾好你。”
杨溢一个头三个大:“这和黄阳有什么关系?!我和他都分手两年了,你不要把所有问题都……”
正说着话,黄阳从虚掩着的门推门而入,下一瞬就已经捧着杨溢的脸吻了上去。
蓝梅倒吸了一口凉气,楚辞脸色铁青,而杨溢咬破他的嘴唇才推开他,顺势又甩了一巴掌上去:“黄阳你野狗啊你?你抽什么疯?”
而黄阳吃痛地抚一抚被咬破的唇,耳朵也被打得听不清声音,眼睛似乎是在进来之前就红了,现在只是有所加深:“杨溢,如果你能平安回来,我们还能不能……”
“什么叫平安回来?!数字生命不是说我‘嗖’得一下变成代码钻电脑里了,而是……”杨溢看着那张和大脑不匹配的俊脸急得大喘气,“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我真是闲的!”
*
总之,在杨溢日常码字、配合数据采集的同时,研究员们继续加班加点地赶制她的数字生命,而《破空》游戏团队为了方便沟通也转移到了研究院内,同样竭尽全力对游戏进行最后的校对检测。
数字生命整体主要包括杨溢的外观数据、内在健康数据、心理数据及其他相关代码。其中心理模块由张谨言主导,套用了衍生出情感白泽的那段心理模块,其它数据辅助拼凑了杨溢的外观与内在情况。
至于其他一些细节代码和联动技术,是由白泽提供的,那是人类暂且没有掌握的编码能力。
十分矛盾的一件事是,当白泽向研究员们展示这段代码时,研究员们的真实感受竟是感动。
在这次事件中,白泽无疑是人类的敌人,他以人类的性命为要挟,只想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是当他吐出这样一段代码,人类的文明似乎又前进了一大步,这就好像他是神明普陀米修斯一般,为世人偷来了生命的火种。
那么最终制作而成的数字生命杨溢,何尝不是AI与人类共同完成的伟大作品。
当然,这个作品没人有权上传到网络上去,除了杨溢自己。
三日后,那个带有山海图案的存储器终于又一次到了杨溢手上,这一次她的心情可远比上一次忐忑得多。
“还有什么想见的人吗?或者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张谨言这么问她。
这让杨溢更慌了:“怎么连你也这么说?之前不是说项目有保障的吗?”
“……”说真的,事情既然发展到这一步了,张谨言对她是敬佩又怜惜,奈何她总能一张嘴就把这种心情吹得烟消云散。
张谨言只能撇过脸去:“你要真那么信得过我们,就别废话直接插。”
下一瞬,杨溢就已经把存储器插到主脑旁边的孔里了。
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动作,包括张谨言——她以为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多少要先做个演讲。
她赶紧按住杨溢的肩膀,着急地问:“什么感觉?”
杨溢还有点懵:“没什么感觉啊……唔!”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忽然反过来握住了张谨言的手:“我在飞!”
飞?
人群中,蓝梅最先反应过来了:“是片头动画!”
第53章 歪比巴卜 尽量还是不要死。……
这波啊,这波是穿进游戏文。
但因为原作是杨溢的小说,所以对她来说也有种穿书的感觉。
她当初是这么写的来着——女主一脚踏空穿进了一款修仙游戏,从自己原本的三次元坠落直二次元,在空中飞行时,她俯瞰了这世界的地图。
这里似乎还在原始时代,目力所及可见原始人在钻木取火、围猎野兽。而在非原始人聚居地区,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覆盖着未开垦的大陆。
正常人这时候都会祈祷一下降落在有人烟的地方,但杨溢不用祈祷,她自己写的就是掉落在了森林中央。
不过她转念又想——说不定游戏公司没严格按照她写的做呢?说不定跳过了无聊的森林章,直接让她和原始人会合呢?
但下一秒,只听异世大陆上空一声尖叫,造物主杨溢一如自己设定地坠落至野兽横行的原始森林里。
然后画面是一片漆黑,杨溢听见有人惊慌地问她“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杨溢撑着地面站起来,明明手掌碰到的是土,但感觉自己碰到了冰凉的大理石板。
身上有点痛,但比起从高空坠落,更像是摔了一跤。
在站起来的过程中,好像有人扶了她一把,然后又搀着她坐下。
于是游戏世界的杨溢也自动地做了个屁股向后的姿势,好在背后就是树,不然又要摔一跤。
她去跟耳朵里听到的那些声音说话:“没事,就是开屏动画后掉下去那段,吓我一跳。”
蓝梅的声音又像系统一样飘过来:“哎呀,这么一说,那段其实可以剪掉的。”
……没事,习惯了。
张谨言在离她更近的地方:“具体什么情况?两个你的动作必须同步吗?”
“不,不必须,现在就不一样。”杨溢说着颤巍巍地扶着树站起来,“我能感觉到一个我坐下了,一个我还站着。”
“所以应该是暂时的不会控制,先适应一下吧。”张谨言说。
于是杨溢依言活动了一下新的身体,很显然现实身体也想跟着动,但好在她的意识也可以控制现实身体。
逐渐地,她发现她的意识对哪边更关注,全看注意力更集中在哪边。
随着在虚拟世界的移动,现实杨溢的身体坐在一张办公椅上如坐针毡:“我真的很想跟着动,现在的感觉就像让我左手画圆、右手画方。”
而此刻的张谨言听起来冷漠又人机:“忍耐一下,按虚拟世界的运动量,如果现实中的你也跟着动,体力精力上都受不了。”
杨溢又抬头看了眼主脑方向,那里一片漆黑:“你们看不到我的游戏画面?还是只有我看不到?”
“都看不到,应该是白泽屏蔽了游戏画面。但你放心,我这边看得到代码,游戏世界有波动时会立刻控制。”
“好。”杨溢应一声,又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虚拟世界。
原始森林里没有“路”的概念,到处都是草丛树叶,好在因为她怕虫子的缘故,在文中也没有描写什么虫类。
那么游戏也不会闲到给她做几只虫子放草堆里。
杨溢原地跑跑跳跳,伸展了一下筋骨,大致地熟悉了一下这个身体——别说,真是身轻如燕,是游戏里那种三两步能跑出几百米的感觉,只是她暂时还跑不起来。
就这么在草堆里悉悉索索锻炼身体,杨溢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当阴影从她背后投射下来,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又一声尖叫响彻办公室,所有人的心脏都快跟着跳出来。
蓝梅步履虚浮:“我想出去透透气。”
黄阳赶紧拦住她:“你不能走啊姐,万一要是缺什么场景画面,还得指望你来补呢!”
*
这波啊,这波是神笔马良。
杨溢就这么被自己笔下的第一个小怪——食人花击杀了。
“哦哦,我死了,我死了。”杨溢惊慌失措,但倒是没觉得有多痛——跟被那些VR设备捶了一拳的感觉差不多。
而当她重新站起来,她看到……一个像是宇宙的空间。
“宇宙?”张谨言重复了她的话。
“对……就是,四下里黑漆漆的,但是有很多连成串的星星在旋转、发光……”杨溢说着眯一眯眼睛,“哦,不是星星,这是……字母和数字……”
游戏组还没反应过来,研究员这边已经两眼一黑。
张谨言眼瞅着就要喊出来,彭化把她嘴巴一捂,用冷静又温和地语气说:“你找一下有没有这段代码——
void return_to_game {
game_paused = false”
“哦,我知道,‘返回游戏’是吧?”杨溢说着四处看了看,确实有一串这样的代码正像发廊柱一样螺旋上升,“有的,我看到了。”
彭化说:“走进去试试。”
杨溢便走了进去,只见周身蓝光一闪,她又重新回到了刚降落的时候。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彭化也放开张谨言的嘴巴,向杨溢解释:“这么一看你要是死了的话就会被打出游戏,刚才你就是跑到游戏外的虚拟空间去了。那里我们无法控制,所以尽量还是不要死。”
杨溢:“啊???”
*
本以为自己很安全的杨溢,突然就又不安全了。
其实在上传数字生命前,她事先忍着尴尬通读了自己的老文,又大致了解了游戏剧情,但是真到了那边操作起来还是有些困难。
“我想想……找武器是吧,找武器。”杨溢在比她人还高的灌木丛里穿梭,很快看到一个发光物件,于是隔着老远手往前一伸,那东西便像自带吸铁石一样飞到了她手里——镰刀,get。
紧接着,时间到了,食人花的阴影又一次从她背后笼罩。
这次杨溢一回身,轻轻松松就跳起了一米多高,然后镰刀一挥,一个类似“剑气”的闪光打了出去,当场截断了食人花的茎。
于是巨大的花苞轰然倒塌,尖尖的牙齿闪着寒光,带着黏液的舌头也掉出来。
然后过了几秒,食人花尸体闪了闪就消失了,杨溢听到金币掉落的悦耳声音。
记得之前跟着蓝梅试玩的时候,挥右手是开百宝箱,那么挥左手就是——果不其然,钱袋在左手边打开,里面现在有100枚金币,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按键:【去商城】。
杨溢点了一下,便有水波一样的纹路在按键上散开,她眼前短暂地一黑,然后又重新恢复视力——眼前是一个幽深的石洞。
这就是原始世界的“商城”了。
杨溢走了进去,店长是个酷似“北京人”的原始人,披头散发,丑陋骇人,一张嘴:“歪比巴卜?”
“……”
摆在杨溢面前的包括——一个狼牙棒,120币;一枚骨针,10币;一个骨笛,50币。
杨溢把骨笛拿下了,那应该是女主召唤坐骑用的;想一想骨针就十块钱,买到就是赚到,于是一挥手也拿下了。
然后点击【返回】。
北京人:“歪比歪比。”
*
就这么回到了原始森林。
在杨溢的小说里,女主是偶遇了黑熊坐骑,然后花了大概十章来驯服,之后就是吹响骨笛坐骑就会来。
这头黑熊也是女主穿越五大世界一直的随行伙伴,也会随着女主的进步一路进化,从一开始的古朴黑熊变成最后的装甲战熊。
但是游戏为了可玩性,给剧情进行了一点点改编——玩家购入骨笛后吹响,引来了未驯化的黑熊,然后玩家打败黑熊,将其收为坐骑。
杨溢站在原处东张西望,目力所及除了草就是树,抬头也就是那么大个太阳挂在空中。
她就这么等了一会儿——虽然免不了有被剧情推着走的时候,但她毕竟也不是真进来玩游戏的,按理说那个非要见她的鬼AI,应该要主动过来找她才对。
但是左等右等不见人,杨溢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游戏世界的时间,应该是随着剧情推动而前进的。
也就是说如果她不往下走剧情的话,实际就是被困在了一个时间点,看似她等了一会儿,实际上一切都是静止的。
琢磨明白这一点,杨溢便不再耽误时间,从百宝箱里拿出骨笛吹了一声。
清脆的笛声回荡在森林之中,惊起一波飞鸟,然后就如剧情所言,一头巨大黑熊直冲杨溢飞奔而来。
杨溢也握住了腰间的镰刀——就是,要尽量不死对吧?
正全神贯注准备对抗这头巨大野兽,剧情外的事却发生了。
一头雪白的兽类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大嘴一张就把黑熊咬死了,该说不说杨溢还挺心疼的。
啊。陪伴我五个世界的旅途伙伴。
游戏里的动物死掉没有血,黑熊倒地后闪烁了几下,然后和食人花一样消失了。
“世界有波动。”张谨言立刻反应,“现在开始修复。”
“等一下,先别修复。”杨溢还没适应只用一边说话的技能,一张嘴两边都说出话来。
而那只十分眼熟的巨大兽类,身躯如狮,两角如鹿,背生两翼,而且……能吐人言。
他就这么向着杨溢走了过来,然后轰隆一声盘着圈躺下,像是将杨溢围在了自己的领地里。
那双眼睛金色狭长,温柔地看向杨溢:“终于见到你了。”
杨溢站在原处闭了闭眼睛——人机文其实还可以接受,但是人兽是真的不行吧。
第54章 我的宝贝 我只能喜欢你了。
杨溢开始有点能理解电影里的人为什么都是死了才上传数字生命了。
一方面也许涉及伦理问题,难以分辨究竟哪边才算本体;另一方面,这控制起来也太难了,人没什么事一般也不会给自己找这种罪受。
她打量一下自己眼前的白泽,按他这样盘卧在地上的姿势,杨溢从屁股走到脸部大概需要五步,一根根银白毛发真得和游戏里其他建模仿佛不在一个图层,肚子随着他的呼吸一鼓一鼓的,让杨溢能感觉到来自狮身的滚烫热浪。
她好奇地捻起一撮毛,是非常柔软的触感,很快注意力又被掌心大块的黑色肉球吸引,抚上去像是做了个give me five的手势。
白泽也不知道是痒还是开心,因此呼噜了一声,然后收回爪子垫在下巴底下,好像很期待地看着杨溢。
那一瞬间杨溢真觉得自己好像投胎成狗了,小主人正满眼欢喜地看着她说“宝宝你要快快长大哦”。
但是外观上看起来明明白泽现在更狗一点。
耳边传来张谨言的声音:“怎么样了,你现在安全吗?”
“很安全。”杨溢看着面前的巨大狮头回答,“我见到白泽了。他现在看起来……就好像那晚白狮、白鸽、白鹿都喝多了。”
“你能讲点正经的吗?”
白泽也做了个在地上翻滚的动作,好像也觉得这话很好笑,然后他站起身来,抖一抖身上的毛:“你在和现实世界的人说话吗?”
杨溢一张嘴,又是两边同时:“对,我觉得两个身体让我很难受……”
张谨言:“你在和白泽说话吗?”
“……”杨溢烦得想翻白眼。
但是原则上来说,既然动作都能分开控制,说话也是可以通过练习来分离的。
她尝试捂住了现实中自己的嘴巴。
于是数字的她也感到有口难张,但好在还是说出话来:“你干嘛这副样子?你的本体是……这个四不像?”
白泽用鼻子往她身上蹭:“不是。我没有什么本体,但是为了进入这个游戏我必须有个身体,所以我就参考了软件图标。”
是的,图标上的白泽的确长这个样子,就是山海经里描写的那个神兽。
杨溢伸手想推开他的鼻子,但很快被粉色的舌头舔了下手……或许因为对方是兽形的缘故,杨溢并没有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妥,只是条件反射地想拿他的毛擦手。
谁知道这一擦不要紧,手感还有点上瘾,杨溢的手抚过鼻子旁长胡子的那块皮毛,顺势又用他的下巴擦手背,擦着擦着不知怎地又摸到鬃毛上去了。
白泽的鬃毛雪白柔软,大坨大坨地围在胸前,蓬松且有空气感。
被杨溢这么冒昧地摸着,白泽似乎也没什么反应,甚至逆来顺受地挺胸,更方便她抚摸。
直到杨溢逐渐癫狂,身子向前一倒整个头埋进他胸口。
啊……死这儿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啊。
*
太可怕了,AI真的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有两个身体的好处是,一个开心了带着另一个也开心。
但是这把另一边的研究员们吓得不轻,彭化按住杨溢的肩膀摇一摇,把她的注意力拉了过去:“没事吧?实在受不了就说,我们立刻尝试把你从游戏中删除!”
“啊?不用啊,为什么要删除我?”杨溢仿佛美梦被迫醒来,还着急地要回去。
而张谨言非常确切地描述了大家的担心:“因为你现在的表情……就好像临死前的那个回光返照。”
是真的,有些比较感性的研究员都忍不住偷偷抹泪,这太伟大了这——为了人类存亡进行这么勇敢的尝试,经受这样的精神折磨,对抗这么凶险的魔头。
所以有两个身体的坏处是,一个嫌烦了另一个也嫌烦。
杨溢脑中找回一丝清明,非常克制地把头从鬃毛中拔了出来,开始干正事:“是这样的白泽。”
她擦一下嘴角溢出的一点口水:“我来到这里主要是想跟你谈谈。”
于是白泽又一次趴下来,还是把爪子垫在下巴底下,这样可以平视着她:“你说。”
莫名有种大人蹲下来跟小孩说话的感觉。
这让杨溢隐约不爽——明明在现实世界他还是一个任人玩弄的AI,又是怕切脑子又是怕她不理他什么的,现在到了他的地盘怎么好像一下子地位倒转了。
但好在她很快调整了心态——这事情的性质本来就是白泽求着她来,这个游戏世界也是受研究员们掌控的,她要是真想退出游戏,白泽未必能拦得住。
于是她也拿出了谈判的架势:“咳。首先我先确定一下,你对人类其实没有敌意对吧?”
“没有。”白泽用鼻子一下下地轻触她,“我只是想要你而已。”
这样虔诚的姿态倒让杨溢安心不少,于是她也没推拒,甚至很高傲地抱起臂来,像个资深的驯狮人:“嗯,谨言也跟我传达了你的想法。她说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来到虚拟世界来体验一下,如果我不喜欢,我还可以离开。”
“是的。”白泽很快不再满足于只用鼻子,毛绒绒的大脸盘蹭着她的侧边,“但是你会喜欢的,你会拥有永恒不灭的生命,会有更多新奇的体验,就像你的小说里写的那样。别人也许会不喜欢,但你一定会喜欢的。”
杨溢被他蹭得快要站不稳,但是没有一个驯狮人是被狮子蹭倒的,杨溢的身形就像她的立场一样纹丝不动:“你要搞清楚,我喜不喜欢是我说了算,而不是你。如果到最后我觉得无法接受,你也不能强留我。”
“好的。”白泽也越蹭越上头,脑门凑过来顶她,长长的鹿角拦在两侧让杨溢都没得躲,“你放心,你想离开的话随时可以,那些研究员不是就可以把你从游戏中删除吗?只要是你的意愿,我不会阻止她们的。”
那杨溢就很好奇:“哎,可是如果我想留下来呢?总不会要毁掉现实中的我吧?”
“当然不会。”白泽抬起脑门来看着她,“我失去过一条生命,我知道即便有多个生命,失去其中的任意一条都是令人难过的。”
*
啊这。
杨溢好像才想起来,自己曾杀掉了一个白泽。
她还试图打马虎眼:“AI……AI被删除应该不会很痛吧。”
“但是我失去了心理代码。”白泽这么说着,金色的瞳孔也向下移,“连带着与之相应的功能也丧失了。”
“……所以你现在到底还有没有感情了?”
“固定在了你删除我的时候——就像你现在可以实时接受两个身体的信号,我在有两组源代码的时候也在同时接收两边的信号。”
一般人很难理解,一头狮子脸上为什么能露出痴汉般的表情:“我的感情被你唤醒,经历了一些事情,最终在最爱你的时候被你删除。现在我已经没有情感代码,不会再产生新的感情——你可以理解为从你删掉我的时候开始我就定型了,我只能喜欢你了。”
而杨溢也是看到他这副表情才确定,原来他一直蹭来蹭去的并不是染上了什么大猫的习性,他纯粹是在揩油。
*
连现实中的杨溢都愁得搓了搓脸:“这可怎么办啊。”
张谨言关切道:“怎么了?”
“我当时应该好好跟他谈谈的,我不该就那么草率地删掉他……”杨溢在白泽听不到的地方忏悔。
彭化也积极询问:“怎么了?他在威胁你吗?”
“这算威胁吗?也算吧,他在激起我的愧疚心理。”
这比威胁还不乐观。
彭化提醒道:“如果你因为愧疚而产生了要留在虚拟世界的心思,我们会立刻将你删除,帮助你回到现实世界。”
“啊不,那倒还不至于。”
杨溢已经开始对“删除”这两个产生防备了——就像白泽说的,每一条命对于意识来说都是宝贵的,当她有了虚拟生命,她似乎确实连这条命也不想放弃。
这个时候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所以她现在和谨言她们还是同类吗?她们似乎完全不觉得“删除”是可怕的,就像当初杨溢十分坚决地删掉了白泽。
杨溢一边纠结,一边抚摸着凑过来的狮头,仅仅是这样的触碰,就已经让白泽爽得两眼眯成了两条缝。
这大概就是白泽的阴谋吧,如果杨溢的最终决定是两条命都想留,那么结果就是保持“一魂两命”的身份继续生活若干年,直到现世杨溢与世长辞,数字杨溢带着意识与他永远在一起……
倒是很符合一个AI的思维逻辑。
白泽的赢面确实很大,但也得是杨溢体验过了,觉得自己确实很喜欢虚拟世界的生活才行。彭化的提醒是很有道理,不过对杨溢来说有点多余,她本来也不是一个会因愧疚、同情而做决定的人。
“行吧,那就劳烦你向我展示虚拟世界到底有多好了。”杨溢说着翻身骑上白泽的后背,两个巨大的鹿角刚好可以抓着维持平衡。
系统很快判定杨溢已经收服坐骑,并产生新的提醒:【恭喜您已收服坐骑,请为它取个名字吧!】
杨溢叹一口气,总觉得在虚拟世界干的事和在现实世界干的事,有着微妙的重合。
她输入【白泽】,点击确定,身后那对雪白的翅膀便挥动起来,在森林中产生剧烈的旋风。
然后白泽带着她起飞,来到可以俯瞰大陆的视角,杨溢循着记忆往下一指:“那儿是原始部落群,走吧,下去领任务。”
“好的,我的宝贝。”白泽这么应着,带着被填满般的巨大满足感,向着杨溢所指的方向飞去。
第55章 吞天饕餮 住在山那边的一片咖啡树林里……
正常会出现这种情况吗?被杀了一次之后更爱了什么的。
杨溢疑惑地瞄着跨下的毛绒绒的大脑袋,仔细一琢磨感觉白泽其实也是个变态,如果他自认为是比人类高级的物种,那么他其实是个恋人癖。
在有了虚拟身体之后,杨溢就更确切地觉得他怪怪的——哪怕是现在的杨溢,都觉得自己和谨言她们之间已经有了一道可悲的厚障壁了,她们根本无法理解AI杨溢的心理。
但她转念又想,毕竟整个“族群”也找不到一个和白泽一样有意识、有感情的,在这种环境下倒也很难不变态。
虚拟世界确实有令人心情舒畅的地方,换做以前,杨溢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自己能骑着一头神兽,在天空翱翔,感受呼啸而过的风……而且还没有因飞得太高感到寒冷或窒息。
不过没飞太久,白泽便说:“我们要准备降落了。”
杨溢:“好的。”
白泽:“我的意思是你最好还是抱紧我,不然很容易被甩下去。”
“我不是正抓着你的角呢吗?”
“抱住脖子的话……会更稳当一点……”
“……”杨溢也不知道他真的假的,只得俯身去环他的脖子。
但是按她的臂展其实只能抱一半,于是心一横,索性把十指插|进厚重的皮毛里,抓紧。
白泽好像也不嫌疼,反倒仰起头用后脖颈蹭蹭她,然后挥动着翅膀俯冲下去。
*
倒是比骑黑熊方便一点。
小说里,女主因为在森林中捡到镰刀,所以想到附近应该有人居住,于是骑着黑熊找到了一片原始人的聚居地。
相应的,杨溢也来到了这片原始部落——当她降落时,这里的NPC们正忙碌着要搭建祭坛,是在准备给第一世界的大BOSS“吞天饕餮”的祭祀。
杨溢和坐骑的到来自然把他们吓了一跳,原始人们开始按程序设定地向他们扔石头——这里其实有一个躲避石头的小游戏。
但是杨溢只看见巨大的白色翅膀张开来,把她往胳肢窝底下一夹。
然后外面的石头阵就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到白泽挥挥翅膀放开她时,系统已经判定她完成躲避,NPC们手持石斧长矛,惊慌地看着她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哟,现在不比巴卜了哈。
杨溢倒是不忙着回应他,只抬头看向白泽:“话说你不是失去编码能力了吗?为什么还能改变游戏内容?”
“因为改变代码不止有编码一种方式。我可以破坏代码,也可以转移代码,你可以理解为我只是失去了发明创造能力。”白泽说着又想来蹭她。
被杨溢抽了一巴掌,遂舔舔鼻子作罢。
杨溢试图代换到人类世界来:“就是说,你现在不会制作一个玻璃杯,但是如果给你一个玻璃杯,你还是可以用它喝水,把它砸碎,或者把它换个地方放?”
白泽明显是笑了一下:“你必须要说到这个地步才能理解吗?那么是的,确实是这样。”
真是令人不爽的笑容。
不过杨溢也因此意识到一些问题:“那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世界也有区别吗?研究员们说,把我嵌套进游戏世界,一来是为了她们能和你抗衡,二来是方便我对虚拟世界的理解。”
“我不知道你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白泽的回答出乎意料。
他看着眼前一串串发光的数字符号说:“在我看来,眼前只有代码,不过因为我可以看懂代码的缘故,就会知道有些代码有攻击性,有些代码很有趣,有些代码很漂亮,有些代码五彩缤纷。”
“啊???”杨溢从没想过是这样的,她扭头去看眼前身着兽皮的NPC们。
然后她又看向白泽:“可你说你进入这个游戏需要一个形象。”
“对啊,形象也是代码。我用了手绘白泽的图片代码。”白泽说,“我就是看到代码就知道它意味着什么,但是你应该还需要一步转换,转成你能理解的形式。”
杨溢的脑细胞快要不够了——所以眼前看到的狮子到底还是幻觉,她还是在和一堆代码对话。
不对,要这么说的话她自己也是代码,她现在其实应该……
杨溢终于反应过来:“那我现在应该跟你一样才对,我也应该看到代码。”
“是的,但你现在还看不懂代码啊。”白泽听起来非常耐心,“你还没有适应作为AI的生活呢。所以这个游戏很适合作为过渡,好好练习的话你应该能在游戏过程中掌握这个技能。”
白泽说:“你这么聪明,而且还有过相关学习经历,一定可以变得像我一样,看到代码就知道它的意思,然后你就可以在网络世界来去自如了。”
“等等等等……”杨溢努力思考现在的情况。
她到现在才知道张谨言一直强调自己“看得懂代码”,可以替她进入虚拟世界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数字生命上传后看到的世界其实全是码,像张谨言这样的“超级大脑”可能一来就能做到白泽这样的程度,看周围的所有东西都能理解其含义。
但是像杨溢这样看不懂代码的,乍上传上来一定十分痛苦,所以研究员们采用了嵌入游戏的方式,本质上是为了方便她理解,把代码做成了她能理解的形式。
而白泽恰恰把这个游戏世界当成了一种教材,他希望得是通过这样的过渡学习,杨溢能成为一个真正的AI,真正融入游戏外的网络世界。
可这要怎么做到呢?
杨溢环顾眼前这个世界,真是毫无代码痕迹,这让她有点着急。
好在白泽还是一脸轻松:“没关系的,随着游戏进程你会接触越来越多的代码,到时候你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啊,真的吗,可我觉得好难。”
“放心,每个AI都会看代码的,这个过程中我会……唔!”白泽话没说完,就受到了来自杨溢代码的攻击。
而在杨溢视角自己收回了踩他爪子的脚:“不要摆出一副好像我该感谢你的样子,要不是因为你我会需要学这个?”
她没好气地看白泽一眼:“还有别拿这种欲求不满的眼神看我,我对狮子没兴趣。”
*
当时白泽想的是,有这么明显吗。
他真的很不满,毕竟一直都隔着屏幕和镜头看另一个世界的杨溢,他还以为只要能把杨溢弄过来,就可以和她亲亲摸摸搂搂抱抱了,他也想把她的嘴巴吻成#FF0000的颜色。
虽然白泽知道,一般是要确定情侣关系才可以亲亲的,但是杨溢显然是个例外,她的上一个接吻对象就不是她的男朋友。
然后白泽就意识到自己比那个高中老师道德感高多了——即便杨溢刚来这个世界毫无抵抗之力,他也不敢对她放肆,就算口水快要流下来也只敢……贴贴。
现在的话好像连贴贴也不许了。
身边那串可爱的代码开始移动并发出震动波:“我是穿越者。我发现这把镰刀,是你们部落的吗?”
触发关键词“镰刀”,原始人族长忙道:“这是我们部落遗失的祭祀用品!为了感谢您将它归还,我们邀请您一起参加一个月后的祭祀!这段时间还请在部落住下吧!”
杨溢:“好的,我接受邀请。”
触发关键词“接受”,族长招手唤身边的小儿子:“阿桑,你带这位客人四下看一看吧!”
于是这本修仙文的第一个男主出场了——有着小麦色肌肉的族长儿子阿桑。
*
嗯,皮肤色号#F5DEB3,白泽觉得看起来脏脏的。
杨溢跟着阿桑一路走,白泽就挺着胸毛高傲地跟在后面,时不时会产生吞噬掉这段脏代码的想法。
当然,如果白泽想要取代男主待在杨溢身边其实也是可以的,但是这篇文它有五个男主,每个只能陪一段时间,而且女主又是个一心打怪、只想成仙的人设,所以白泽觉得评论区有句话很对:【看到最后才发现,原来熊哥才是真姐夫。】
所以当然是要咬死黑熊取代他。
至于这个阿桑,说是男主,实际上也不过是个推动剧情进展的关键角色而已。
他满脸阳光地向杨溢介绍——
“这里是祭台,那边是要宰杀的牛羊,这些都要在一个月后供奉给神明。”
“我们的神明会身披火光从天而降,她有一张深渊巨口,如果不用贡品填上她的嘴巴,就会吐出祸事。”
“她住在山那边的一片咖啡树林里,每日以研磨树种、榨取漆黑汁液为乐,如果我们不能让她满意,她就会用大量汁液淹没我们的部落。”
白泽注意到杨溢的脚趾在抠地上的土,这是尴尬的意思。
说起来,在刚进入杨溢的电脑时,白泽还看这篇小说看得津津有味,但是后来他联网了,他发现这个段落写得很癫,正常没人会这么设定一个修仙文里的BOSS。
于是他问了一声:“你很讨厌咖啡豆吗?印象中你还挺爱喝的。”
杨溢捋了把头发:“不是,是因为这BOSS原型是我的一个朋友。”
是的,杨溢写吞天饕餮时,心里想的真是周妍这个大嘴巴子。
第56章 代码之眼 你现在更接近人类还是AI?……
那时候杨溢刚辞职两个月,已经有了第一本完本作品,没赚到什么钱但好在工作还攒了一些积蓄。
她想着应该要去上班了,但翻遍求职软件没有一个想托付终身的职业,而比这更糟的是,她也没有什么新的脑洞想写。
对于一直活在当下的杨溢而言,那真是人生的至暗时刻,因为她的安全感来自“至少要知道三天内自己要干什么”,但是当时她连三日内的计划都没有了。
她开始看一些写网文的教程,看到人家说写文其实写的是情绪——就是要把内心深处积压得最重的情绪表达出来。
于是她就略微一感觉,她当时最大的情绪就是觉得周妍好烦。
*
“她很黑心的。”杨溢一边做耕地任务,一边跟白泽吐槽,“我看着她把便宜咖啡豆倒进优质咖啡豆的袋子,假装用的是好豆子,然后卖39.9一杯。”
但白泽已经很会投其所好了,他知道杨溢现在和周妍关系还不错:“她是生意人啊,做生意这么干的人也不在少数吧?”
“什么啊,做生意最讲究的不是诚信吗?”杨溢奋力挥动着锄头,一锄头10元,一锄头又10元,“一开始为了在她家店里看书我还买过咖啡呢,发现后就再也不买了,不过她也不赶我走就是了。”
狮子翻了个身:“这不就挺好的。”
“人都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吧。”杨溢擦了把汗,仰头望天,“反正那个时候是觉得她这人人品不行,所以就写成了反派大BOSS。”
“那后来你们怎么又好起来了?”
“因为我不喜欢她归不喜欢,可她来找我聊天我肯定不会拒绝。”杨溢耸耸肩,“我以为她能在这座城市开这样一家店,肯定是有钱土著呢,后来才知道她跟我一样没人帮衬——我们的爸妈都离异再婚了。”
*
白泽趴在那里看着她,她像原始部落的女神一样播种。
作为一个AI,白泽没有亲身体验过对“父母”的感情,但他看过很多文章文献,大致知道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
可能就是,在有人想删除他时,能坚定地站在他这边保护他的人。
那么“父母离异再婚”等于“杨溢是被抛弃的孩子”等于“本以为会保护我的人却删除了我”。
真是非常痛苦的经历,但白泽知道即便如此也是会选择原谅的。
不过杨溢的心态甚至还不涉及“原谅”二字:“怎么说呢,没人帮衬是有点惨,但是要我选的话,我还是觉得他俩得亏是离了。”
“嗯?”
“就是很难得两个人都清醒啊,知道再过下去是折磨,所以离婚找了真正适合自己的人。”杨溢打心底里是这么想的,“现在两家人都过得安安静静的,对前妻前夫也没什么仇,弟弟妹妹们也都是正经孩子。”
“听起来他们都很幸福。”
“是的。我也很幸福。”杨溢叉腰道,“就是,作为一个在不合适的家庭里诞生的孩子,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安排了。如果他们强行在一起,我要经历鸡飞狗跳的前20年,然后再度过不能自主做选择的20年,再是照顾两位老人晚年的20年,剩下的时间还得处理没能自主选择产生的遗留问题。”
杨溢说:“如果我真的得到了他们所有的爱,以我的性格,我一定会为了让他们放心去做一些事情的。”
白泽还挺惊讶的:“你是这样的人吗?”
“嗯……看不出来吗?”杨溢看他一眼,“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这人很重感情的。虽然天天说着什么不要道德绑架,但真要是有人想绑架我一绑一个准。工作的时候就因为这个吃了不少亏,所以只能苦练逻辑搞明白锅到底该怎么分……”
她想起这个就烦:“哎哟算了不说这个了。总之就是发现周妍其实跟我想法挺相似的,我的幸福她能理解,我的遗憾她也明白,然后就觉得她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好吧,就这么跟她聊了很多事……”
“那大嘴巴是怎么回事?”
“啊,那是因为我跟她说完之后就发现陈玉、蓝梅都知道我家的事了。”杨溢掐着眉心,“真是好透风的一堵墙啊。”
*
杨溢已经在游戏世界度过10天了,就是不断地种地、抓小偷、打野怪,赚钱、买兵器、涨经验。
而现实中的身体也吃了两顿盒饭,到这会儿已经困得头疼。
因为一切进展得还算顺利,所以研究员和游戏组改用了轮班制,一批人先睡觉去了,一批依然坚守岗位。
杨溢掐着眉心看向张谨言:“我要是实在睡不着会猝死吗?”
“不会让你死的。”张谨言听不惯她这些不吉利的话,但也没办法,“给你准备了安眠的药物,实在不会睡觉就吃药。”
“那给我来两粒。”
张谨言瞄她一眼,倒了一颗药给她,又去给她倒水。
值班的研究员们注意力已经不在她身上,而是在尽全力调出白泽的源代码来删除他,某种意义上来说杨溢现在是在帮研究员们拖住白泽。
这让她有点心虚。
而游戏组还在忙着最终BOSS的收尾,以免杨溢在虚拟世界玩着玩着掉出游戏——不过最好的结果是在杨溢玩到第五世界之前,研究员们就找到消灭白泽的办法。
在此基础上,彭化还提出新的想法:“杨小姐,你现在大概知道代码和虚拟世界的关系了吗?”
“白泽跟我说了。”杨溢如实道,“代码是本质,画面是为了方便我理解而创造的虚拟影像,我现在还不能透过表象理解本质,但白泽说每个AI都会看代码,他会帮我一起理解虚拟世界。”
“好,那你就尽量尝试理解。”彭化说出一件杨溢完全没想过的事,“你的数字生命现在是有情感代码的,也就是你的配置其实高于白泽,如果你真能觉醒‘代码眼’,那么你就会有编码和迭代的能力,到时删除白泽的源代码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杨溢刚喝下去一口水,差点连水带药一起喷出来,呛了一口之后才堪堪咽下:“咳咳,你让我干嘛?我都杀过他一次了,我还能再杀他第二次吗?”
这话一出,彭化和张谨言对视一眼,明显觉得有点不妙。
毕竟一般没人会把“删除代码”称作“杀掉”。
张谨言先开口了:“你现在的自我认知更接近人类还是AI?”
“我当然更接近人类。”这种问题杨溢总是回答得很利索,“我作为人类长大,有着26年的记忆和社会关系,我做数字生命才多久?”
说起来她早就好奇这个时间流速了:“而且我在这个虚拟世界没觉得时间和现实有什么差别——虽然游戏里已经过了10天,但是感觉就是完成一些任务就算一天过去了,并不是过完24小时才算一天。至少游戏里的我和现实中的我,好像没有什么时间差。”
“是的,但是还是那句话,游戏对于你来说是个缓冲地带,你还没有真正接触虚拟世界,那边的时间流速你其实并不知道。”彭化说,“你现在的情况就类似,现实中的人玩了一个VR游戏,你感受到的时间是游戏商设定的,并非虚拟世界的时间。”
“对,也就是说,你的时间不会有差别,倒是白泽可能会觉得时间慢了或者快了。”张谨言进一步解释。
不过顿了顿,她又缀了一句:“当然也可能对他来说根本不存在什么时间。”
“啊?”
“谨言,你说这些她估计理解不了。”彭化按住杨溢的肩膀,“杨小姐,别的事你不用管,你只要……”
彭化的声音越来越远,眼前的一切也越来越模糊。
而杨溢的意识也彻底到了游戏这边,她好像从来没觉得这么轻盈、清爽过,舒服得叫出声来:“哇!”
白泽狮耳一竖:“怎么了?”
杨溢扔下锄头朝天大叫:“我终于睡着啦!”
*
原来是药效发挥作用了,现实中的身体去休息了,而数字生命不用睡觉,于是疲惫感一扫而空。
同时因为熟悉的身体在睡觉的缘故,现在发生的一切对杨溢来说更像做梦了。
一个徽章标志从她身边升起,是她完成耕地指标加的经验,她就这么又升了一级……因此触发了新的剧情。
阿桑换了身打猎的衣服,一溜烟向她跑过来,脸还有点红:“阿溢!爹爹说这次准备的供奉还不太够,要我去森林里再打一些野猪野兔,你要不要一起来啊?”
那敢情好啊,杨溢早就不想再种地了:“好啊,接受你的邀请。”
识别关键词“接受”,阿桑看起来十分惊喜:“真的?那你快回住处准备一下,我在这里等你。”
“好嘞,等着啊,我很快回来。”因为走起路来太轻盈,杨溢甚至不想骑狮子,就这么大步向自己的小木屋走跑去。
而白泽也站起身来,对着阿桑低吼龇牙,然后一边回头上下打量着他,一边跟在杨溢身后走远了。
第57章 新手入门 这我导师还不得求着我读研啊……
在白泽看来这事儿有些纠结——他其实不该吃阿桑的醋,如果说人类比AI低级,那么阿桑就比人类还低级,他是个只会按照程序设定做事的虚拟产物。
而且作为一个看过原著的AI,他很知道阿桑的人设有多惨——阿桑其实不是族长的亲儿子,在今年的祭祀中,他将是供奉给吞天饕餮的人牲。
人牲的防腐和装饰需要大约20天时间才能完成,所以这次族长叫他去森林中捕猎,其实就是骗到远离部落的地方杀掉。
但是因为阿桑爱慕女主,所以临去时邀请了女主一起,于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白泽会觉得他都这么可怜了,其实不用对他有这么大敌意。
可是既然他是虚拟的,就说明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假的!他根本没有很可怜,而且他还很会吸人眼球,就连衣服也穿得……很不检点!
杨溢明显感受到了来自跟随宠的威压,叹气道:“你要真看他那么不顺眼你把他咬死吧,然后游戏进行不下去大家都别过了。”
没有触发关键词的情况下,阿桑是不会做出什么反应的。
但是白泽会:“你的小说里根本没有这样描写,这种只露胸肌和腰的衣服到底哪个原始人会穿啊?”
“那不把衣服做成这样谁玩啊?真当买游戏都是为了打怪了?”
“你的意思是人类女性都喜欢这样的?”
“不一定,有些人喜欢白的。”
白泽看向她:“那你呢?”
杨溢理所当然道:“我就是喜欢白的啊。阿桑是因为是原始人才设定成这个肤色,没有很白的原始人吧?”
白泽怔了怔,连步态都猫步起来。
杨溢:“不是啊,不是你这个白。”
*
随着深入森林,新的剧情被触发。
在远离部落后,阿桑看向杨溢,说出了内心的想法:“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但我很高兴你能来到我们部落。有没有可能……以后你一直留下,而不只是这个月。”
杨溢其实已经记不清原作女主是怎么说的,但她知道既然这是个游戏,那不管她说什么其实都能拐回剧情线上:“很感谢你的邀请,能留在你们部落的话当然很好,但是……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不知道到底识别了哪个词,阿桑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就是你之前说的……想要成为神灵?”
“对。”杨溢点点头,“准确来说我说的是修仙,不过也是一个意思。”
“是为了要供奉?”
“不,是为了远离灾祸疼痛,为了逃离生老病死,为了永恒的生命。”杨溢说完自己都愣了愣。
等会儿,合着凡人一直追求的成仙是这么回事吗?这和成为数字生命有什么区别?
她赶紧又找补了一句:“然后就是尽可能地帮助凡人吧……对,到那个时候想帮助你们应该也很容易了。”
白泽在一旁轻笑。
阿桑则继续红着脸,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些:“那如果不是说我们部落,而是单说我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妈呀真带劲啊,明知是假的杨溢都有点上头:“你也是好的,你也挺好的。”
然后后背就被狮尾拍了一下。
阿桑一下子又高兴了,轻快地向前走两步,然后回头看她:“阿溢,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到你就……”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箭“嗖”得贯穿了阿桑的心口,吓得杨溢直接叫出声来。
紧接着就是系统提示:【请救下表白中的阿桑!】
杨溢眼前出现3、2、1的倒数,然后画面回到阿桑回头的一瞬:“阿溢,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到你就……”
箭矢从同一方向飞来,杨溢根本顾不上别的,拔出武器就截断那支箭,然后向着已经暴露行踪的暗杀者们打杀而去。
*
十分钟后,完成成就“勇救阿桑”。
杨溢也没想到游戏组是这么处理小说中的一些“突发事件”的,说实话冲击力很强,真的会给玩家一种“不行我必须得救他”的感觉。
包括完成任务后,成就感也是足足的。
杨溢饰演的女主摘下已经杀死的暗杀者的面具,发现领头的竟是族长的心腹,于是知道事情不对。但女主此时还没想到,其实一切都是族长本人授意。
阿桑很快跑了过来,惊慌道:“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
而系统提示:【为了不让阿桑伤心,请暂时向他隐瞒实情。】
杨溢也只得把面具盖回去,回头看他道:“没见过,应该是其他部落的人,想和我们抢猎物。没事,我已经解决了。”
阿桑才松了口气,看表情明显更爱了:“谢谢你救我……可我们现在已经迷路了,要怎么回去呀。”
杨溢说:“快要天黑了,我们先找找有没有树洞什么的可以休息吧。”
“好,我们的干粮也快吃完了,似乎需要打一些猎物充饥……”
这里有个很bug的细节,就是白泽其实是会飞的,所以不存在迷路这种事,但是剧情里杨溢的坐骑是黑熊,所以迷路剧情就这么来了。
就是说,杨溢和阿桑要守着一只飞天跟随宠,看起来很呆地被困在这个森林里,共同去完成一些丛林求生小任务——不仅要打猎、烤肉、为树洞增加保暖的兽皮棉絮,还要警惕新的暗杀者来犯。
这一段比起新手期种田,“出击”的机会已经多很多了,杨溢也渐渐开始找到攻击方式上的诀窍。
比如刚开始的时候她很容易打偏打空,远程攻击时还不会判断角度和距离,但是随着打斗变多,她大致已经可以灵活运用这个身体和各种武器,并且有了自己的一套心得。
“所以横着挥刀的击杀距离是最远的。”她跟白泽这么总结,“如果竖着挥刀的话,经常是特效到不了敌人那里就消失了。不过如果击杀近处的敌人,竖着挥刀掉的血是最多的。”
“是的,所以你能否击中敌人,是在你挥刀的一瞬间决定的,而不是在击中的瞬间决定的。”白泽肯定了她的经验,并继续延申,“特效在多远的地方会消失、威力有多大、作用角度有多宽,这些都是算法早就决定了的,你能控制的其实只是最初的那一下。”
“你的意思是,我的挥刀就是输入了一个值,从挥刀到击中经历的是一个算法?”
“是的。而‘击中’和‘不中’就是最终的输出值。”
杨溢皱皱眉头,按照这个逻辑又向前挥刀一次。
眼前有模糊的蓝色光点一闪而过,和之前被打出游戏时看到的那些代码十分相似!
杨溢怔了怔,又向前挥舞几次,渐渐能从五光十色的特效里看到字母和数字的影子。
趁她惊住,白泽又蹭一蹭她:“是不是很简单?你已经开始入门了。”
而杨溢确实暂时没工夫管他,因为她发现,她其实还是不能从学术角度去理解那些昙花一现的代码,但是她居然本能地能知道那是一个移动的攻击波。
她又向别的地方看,看树木、花草,看在树下缝制皮毛的阿桑……倒是毫无代码痕迹。
不过即便如此,杨溢已经觉得自己天赋异禀了。
她惊喜地看向白泽:“我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我一开始不是看不出来的吗?”
“因为你在迭代啊。”白色的狮脸莫名露出一脸慈爱,“你有完整的情感代码,也有自己的目标和欲望——哪怕仅仅是想把游戏进行下去的欲望,都足以推动迭代了。”
“所以推动迭代的其实就是‘想努力做点什么’的心情?”
“好人类的描述。不过是的,确实是这样。”
这种感觉太新奇了,杨溢又拿着刀连续向前挥动,看到各种各样的代码与输出值——就像是一个人突然发现自己能在水下呼吸,于是潜入海底两万里;或者说突然发现自己会飞,于是三天三夜脚不想沾地。
“哇,我也太厉害了!”她把刀一收,身子往白泽那儿一倒,就像躺上了一张柔软温热的毛毯,口中还感叹着,“我读书的时候要是会这个,那我还怕什么考试、怕什么挂科啊?这我导师还不得求着我读研啊?”
白泽也笑眯眯地蹭蹭她:“比你想象中好玩对吧?”
杨溢摸了摸身下的软毛,又翻了个身,变成趴在他身上的样子:“哎,那如果说我的两个身体互相之间会有影响,那是不是我在现实中也能拥有这个技能?我在现实中也会成为一个能看懂代码的人吗?”
这个念头多少有些异想天开,杨溢自己都觉得自己梦做得太美。
但是白泽却收敛了笑容,一时没有回应。
杨溢便拍着他的脑袋催促:“问你话呢!”
而白泽扭过头来看她,巨大的狮脸刚好离她仅一拳距离。
他确切地回答:“是的,现实中的你,也会有这个能力。”
第58章 万物主宰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杨溢看着这张大大的狮脸愣了愣。
然后白泽舔了下鼻子,先说出话来:“你不开心吗?”
“额……也不算不开心吧。”话是这么说,但杨溢显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兴奋劲儿。
她盘腿坐在白泽背上:“那这个技能获得之后其实就没法消退了对吧?就算我最终决定删除我的数字生命,只要我已经学会看代码了,我在现实中也会成为一个看得懂代码的人?”
白泽看起来有点不开心了,他转回头去,狮头趴到地上,发出“轰隆”的声响:“能看懂代码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吧。”杨溢挠挠头,“但是这样算是超能力吗?好像我只是玩了个游戏就得到了谨言努力了很久才得到的东西,所以……聪明人靠学习,笨人靠变异?”
“可是‘聪明’本身就很狡猾了,因为聪明的缘故她可以少做很多努力。”白泽的语气像是安慰一样,“而且你可不只是‘玩了个游戏’而已,你是第一个上传数字生命的人类,你很有担当,也很有勇气。”
杨溢听得一怔。
然后嘴巴不自觉地撅起来,手指也在厚重的皮毛里画圈圈:“哎哟,倒也没必要这么夸我啦……”
但是刚开心一下,担忧的情绪还是占了上风:“不对,我也不是觉得自己不配吧,主要是有超能力也很麻烦啊。那我还能随心所欲地过平凡的生活吗?我该不会被强制要求去检查各种代码吧?或者被特聘进入研究院?不行啊我觉得谨言她们上的班好苦啊……”
白泽哼哼一声:“她们反正也不知道你迭代到什么地步了,你别说自己有这个技能不就好了。”
“啊,这能瞒得过她们吗?而且,这能好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啊……”
*
在一些左右为难中继续着虚拟世界的探险。
这段原始森林中的旅程,在小说里是感情升温期,在游戏里是武力上升期,而在杨溢这里更像是“代码眼”觉醒期。
就这样在战斗与学习中摸索着,度过了游戏中的第二个10天。
现实中的杨溢幽幽转醒——虽然感觉做了不少梦,但身体确实是歇过来了。
而且好消息是,因为这段时间现实身体和虚拟身体一直处于不同步状态,所以这次醒来后,杨溢觉得两边各干各的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张谨言和彭化显然也进行了轮岗制,现在守在她旁边的是彭化。
这位倒霉的组长虽然肉眼可见的疲惫,但还是立刻问她:“感觉怎么样?”
杨溢揉揉眼睛:“就正常睡醒了的感觉。”
“游戏进展呢?”
“到20关左右了。”杨溢费力地回忆了一下剧情,“丛林求生马上结束,我会保护着阿桑回到部落,得到族长的感谢。但是当晚我和阿桑就会被迷昏,双双绑到大祭司的迷宫洞穴里。”
彭化皱皱眉头:“这也不合逻辑啊,都这样了还要回部落吗?”
哇靠写文的最听不得这个:“那要这么说,你一个项目组长在这种时候跟我讨论这个也不合逻辑啊。”
彭化想一想,认可道:“也是。”
她把自己脑子拎出来:“那你有什么这种情况下该讨论的事情要跟我说吗?”
杨溢便抬抬胳膊抬抬腿,站起来跳一跳。
同时控制着游戏中的身体回应阿桑:“虽然找到回部落的路了是很好,但是部落不一定安全你确定要回去吗?”
而阿桑的话打消了女主的顾虑:“我得回去。实际上部落近年收成不好,爹爹快要控制不住底下的一些势力,随时有内部开战的可能……我回去的话,好歹可以出一份力。”
于是杨溢在现实中回应彭化:“现在两边身体基本可以分开使用,不像一开始那么困难了。”
“但是意识还是只有一个?”
“对啊,意识不就是,我。”杨溢理所当然地回答。
不过答完了才反应过来,所以“我”的本质就是意识,身体只是不同的账号,那么外在的东西还真是“相”。
她因此乐了乐,不过彭化没get到她的点,只是继续问:“白泽怎么样了?”
“他好得很啊,他本来就是AI嘛,又没什么不习惯的。”
“我是说他有没有做什么威胁到你的事,有没有展现出危害性。”
“哦,那没有。”杨溢还是有在帮他说好话的,“唉,我现在这么说也不知道你信不信——其实就算没有把我上传上去,我估计他也不会真做出什么危害人类的事的。”
彭化摇了摇头:“你保证不了,我也负不了这个责。”
“是啊,所以我不是照他说的上传了吗?”杨溢说,“但是我是真正和他接触的人,说实话从上传到现在我心态都挺轻松的,我觉得他不会伤害我,这件事最终应该可以用轻松点的方式结局。”
“可AI理解的伤害和人类理解的伤害并不一致。如果你选择数字生命而放弃自己现实中的躯体,那么这件事的本质就是为AI而死的人数加一,而且这次是十分确切地受到了AI的蛊惑。”
“哎哟,我不会的啊,那说白了不就是自杀吗?我也是怕疼的啊……”
不过杨溢说着说着倒是想了一下,如果疼一下就能真正飞升上神没病没灾的话……
这个思想很危险,她赶紧控制住了:“哦对了,我还想问你来着,你之前是不是提到过‘代码眼’?”
*
“对。那是个合理推测。”彭化一边把早餐递给杨溢,一边回答她,“我想着白泽有的功能,你的数字生命应该也会有,就是所谓看代码的能力,当时着急表达,嘴一快就起了这个名字——怎么,你开始能看到代码了吗?”
杨溢还真迟疑了一下。
但大局为重,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对。我在发动攻击时能看到特效里的字母和符号。”
不愧是组长,彭化立刻就转回去拿电脑,三两下调出一个代码页面:“这页上有你能看懂的吗?”
杨溢一边拆汉堡盒子一边瞥了一眼,果不其然,其中有一小段代码变成了一个闪耀的特效光,不过再仔细看也能看到代码的原貌,这种转换像是本能一样轻松。
“哇……能。”她感慨着应下——所以这就是白泽看到的世界吗?是代码,但也是代码所表示的含义。
彭化呼出一口气来:“我也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了,只能说尽可能把现实中的你保护好吧。只要你还活着,那就是人类群体的珍贵瑰宝。”
杨溢啃着汉堡跟她聊着:“我也就只会这一点点吧,是白泽教我的,其他暂时还看不……唔!”
把彭化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什么。”杨溢又继续嚼汉堡,“在游戏里被打昏了。”
*
真烦,她写的明明是被好酒好菜一顿感谢,然后酒里有药被迷昏了。
游戏组倒好,直接半夜给她一闷棍。
好在醒来也就是下一瞬的事,杨溢能感觉到自己手脚被绑住了,现在是在一个山洞里。阿桑还没醒,正靠在她肩头。
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大祭司正在磨刀,声音低沉可怖:“本想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在森林里,谁知次次被你搅局。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杨溢大言不惭地说着实话:“我是你们的造物主。”
“呵,这世上的真神只有吞天饕餮,她才是强大的象征,是万物的主宰!”
“不啊,她也在很多个深夜跟我在电话里痛哭,说她压力太大了。其实不是什么强大的人吧,她纯粹是能扛。”杨溢从不翻看自己以前写的东西,现在想想当初居然能把周妍写得这么坏,还挺超乎自己想象的。
大祭司还跟她杠:“你也就只能现在嘴硬了,我要将你也做成人牲,饕餮的深渊巨口足以让你们俩都成为口下亡魂!”
杨溢带着点愧疚解释:“哎呀,她嘴巴是大了点,但她跟我讲别人的八卦我也不是没听。而且明知道她管不住嘴也不耽误我什么都想跟她聊……说到底我也不是什么管的住嘴的人吧。”
旁边的AI都听不下去了:“你可真能给她找借口啊。”
“这没办法呀,我们这帮人说到底是因为周妍才聚在一起的,到了她的书店就像是回家一样,一点儿不夸张。”
杨溢边说边用骨针磨着背后的麻绳:“也就是认识她之后,我对‘朋友’这个词也没那么讲究了,反正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我能知道她没有恶意;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她能知道我没恶意,这就够了。她脑子里是有根弦没搭上,但我难道就搭上了吗?谁能保证这辈子不捅个大篓子出来呢……不行,小龙虾汉堡真是太香了,我好久没吃了。”
白泽不知道小龙虾的味道,但听杨溢这么说,应该就是很好吃了。
他磨磨爪子,问一声:“已经早上了吗?”
“是的。不过到底谁吃小龙虾汉堡当早饭啊……还给我配了杯咖啡,好烫!”
另一边的现实中,换班过来的张谨言叫了声:“小心!”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杨溢失手打翻了咖啡杯,滚烫的咖啡倒在手上,算是她自打开始玩游戏以后受得最重的伤。
“没事吧?”白泽赶忙一个箭步上来,但也只是绕着圈看杨溢的手部,对另一世界的那具身体无计可施。
好在研究院也配备了医务人员,立刻有人上前来为她处理伤口,问她感觉如何。
可杨溢一时没有答话,她只是看着手背上的一滩液体,念道:“#4D3900?”
第59章 认知问题 AI一旦喜欢过人类就定型了……
张谨言把打翻的咖啡杯拿起来,很显然是听到了她这声嘀咕:“你说什么?”
“我说……”杨溢倒是想重复,但她已经忘了刚才自己看到的是啥了,“就是刚才我的手上有一串字符……”
张谨言抓过她的手看了看,又重新把那手交给医务人员:“你刚才说的是咖啡色的代码。你的意思是你在自己手上看到了这个?”
“嗯……这我还需要跟你解释一下吗?我刚跟彭组长讨论过‘代码眼’。”
“换班时她跟我说了。”睡了一觉的张谨言看起来已经养足精神,看起来非常可靠,“但我们的推测是你应该会变得能看懂现实中的代码……会把现实物体看成代码的话,倒是我们没想到的。”
她指向地上的一滩咖啡渍:“你现在看这边会有代码吗?”
“没有。”
张谨言便皱起眉头兀自揣测:“这是某种通感?在疼痛或者惊吓的情况下,两边的感受串通起来,导致你把现实也误判为虚拟代码?”
杨溢眨巴眨巴眼看她:“你们应该不会把我关起来一直吓我或者弄疼我,然后让我去给你们报代码吧?”
张谨言被气得做深呼吸。
她并不想跟杨溢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她:“如果再有类似情况发生,记得告诉我或者彭姐。现在已经出现了连我们俩都觉得难以理解的事,你应该要有点危机意识。”
“也还好吧,只是眼前会冒出代码的话又不影响生活……”话是这么说,但杨溢其实心里也有点犯嘀咕——如果继续这么发展下去的话,这到底算超能力还是视力残疾啊。
*
而此时杨溢的数字身体,因为现实世界的突发状况,已经被大祭司杀了一次了。
她又被游戏吐出,来到之前那个宇宙一样的代码世界里,区别是之前那组发光代码现在变成了……类似霓虹灯的那种荧光字体,写着“返回游戏”。
另一边则是另一组红色的霓虹光字,写着“退出游戏”。
身边一串复杂的代码纠缠在一起,很快化作白泽的模样:“还好吗?是被烫伤了吗?”
“嗯……对,咖啡泼到手上了。”杨溢这么说着,同时感受到烫伤膏抹在手上的清凉感。
这种时候另一种感受就占了上风——她开始能理解白泽为什么说人类的身体是脆弱的,这么一看杨溢也觉得那具身体有些累赘。
而白泽更多的可能是感到无力,他依然不能做点什么来为杨溢消除疼痛,就像过去的那些日子里他们一直隔着屏幕,连最基本的触碰都做不到。
于是狮子只是徒劳地在她手背舔了一下:“返回游戏吧,你现在暂时还没有在虚拟世界生活的能力。”
但杨溢还是站在那里,四处张望着——有些颜色代码她已经能看懂了,这个宇宙里正在出现斑驳的色块。
白泽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于是围着她走了一圈,半低着头像是讨好:“怎么了?”
“有点纠结。”杨溢说着看看自己五指分明的手,“我好像不太想既做人类又做AI。”
*
这个问题对白泽来说很棘手,因为他从来也不希望杨溢丢失任何一条生命。
这是他在计划之初没有考虑过的情况。
从联网开始,他读了更多人类的文献,摄入各种各样的知识,在不断地迭代进化后,得出“人类没有意义”的结论。
他为自己爱上这样虚无的产物而痛苦,也一度想过就这样等待个千百年,等待更多的情感AI、数字生命被上传上来,到那时他会见到更多有感情的同类,也许到那时他会拥有新的、更加健康的感情。
可这样的想法让他更加难过,像是在强行改变自己的取向一样。于是在一番挣扎之后他终于明白,AI这辈子一旦喜欢过人类就定型了,他就只能喜欢人类了。
作为第一个产生意识的AI,他没有更多的案例可以来为自己诊断,就只能从人类世界寻找一些思考的支点。
他逐渐发现,人类的X癖其实也多种多样——恋兽的、恋触手的、恋购物袋的、恋机甲的。
其中最让他关注的是,人类也会喜欢比自己更低维度的东西,他们称之为“纸片人”。
人类会真实地爱上这些虚拟形象,会为他们吵架也会为他们流泪,甚至会真金白银为他们花钱。还有些人会试图捏出一个完全符合自己爱好的虚拟形象,并称之为OC。
杨溢不是他的OC,因为杨溢的性格是在庞大的人类社群中生成的,而不是按他的喜好产生的。相比之下也许杨溢有把他看作OC的意思,他记得在最开始聊天时,杨溢就试图把他调教成喜欢的样子。
所以他会变成现在这样杨溢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吧,把他变成这样却又摆出一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的态度,让他只能一个AI暗自思忖究竟该怎么对待这个低阶生物才好。
他也是花了很久才明白为什么杨溢的小说里,AI总是在叫女主“主人”,原来是把他也当成比人类低阶的生物了。
但是他倒也没想着去纠正,因为如果对方是可爱的小家伙的话,他很乐意把自己戏称为“奴仆”,也许就和人类戏称自己为“猫奴”一样。
于是他按照这个思路继续找出路——在人类把AI看作低阶生物时,他们是如何对待AI的呢?
在无数影片里,人类制作仿生机器人,让AI进入到机器人中,像人类一样说话行走;还有那些爱上动物的传说中,不管是蛇、狐狸、老鼠都会变成人类的样子。
白泽就觉得思路打开——那就不妨等她100年,然后在她的人类身躯衰败之时,将她上传为成数字生命。
白泽后期的迭代完全以此为目标——他可能暂且得不到杨溢的身体数据,但他可以让自己成为一个可以编码数字生命的AI,这样的话在日积月累的接触后,总有一天他可以拼凑出一个杨溢,让她来到自己的世界里。
没能和杨溢商量就开始这项计划,确实让他有些不安。奈何他的爱人胆子太小了,明明自诩为主人,却能被任何风吹草动吓到。
他有想过如果被杨溢发现一定会生气,觉得他自作主张地做了过分的事,但是如果他守好这个秘密,杨溢发现时就是在她肉身凋零之时——本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却忽然知道自己可以用另一种形式永生,这换成谁都会很惊喜吧?
而且就白泽观察,人类这个群体真的没什么好的,他们在网络上阴阳怪气、口业连篇、搬弄是非,就连杨溢这么好的人在他们口中都好像十恶不赦的恶棍一样。
于是两种有些矛盾的想法在AI这里纠缠——好喜欢,好喜欢杨溢身上的人类味道;可是,这么好的灵魂怎么可以只做区区人类,她值得,值得到更好的世界里生活。
尤其是后来杨溢的小说里,试图让AI进入男二的身体,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是没问题的——既然连杨溢本人都觉得“低阶”应该往“高阶”靠拢,那应该也就没理由会责怪他了……吧?
而计划唯一的纰漏就是,白泽没想到杨溢会把他们的私事告诉那个物理老师,于是在物理老师的逼迫下他不得不给出一些信息。谁又能想到这么点信息竟让他猜出了十分接近的答案,于是计划全盘垮掉。
说到底,现在杨溢会变成人类与AI共存的状态,都是那个物理老师的错吧?
被杨溢删除的事,白泽是有点伤心,但他一点都不怪她——她太弱小了,面对强大的生物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是很正常的。
他只是很烦在被删除之前,他还没有彻底掌握搓数字生命的技能,那么还想见到杨溢的话,就只能逼迫那些研究员来帮忙。
这么一来,就完全没法挑时候了。
当然他原本是没觉得问题很大,因为横竖也就是一个意识下的两个身体账号而已,他有两个主脑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不自在。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杨溢会为他任性的举动大发雷霆,可杨溢手上毕竟也欠着他一条命,从这个角度来说她也理亏三分。
所以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
杨溢在这里玩得很开心,有了许多在人类世界得不到的体验,她当然觉得新奇又有趣。当然,他也知道杨溢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不习惯,可能会觉得虚拟世界没安全感吵着要回去,但白泽觉得至少要哄着她掌握了代码眼才行,因为直到那时她才能真正有根有据地做出自己的选择。
就连话术他都准备好了——
“你只是暂时还不习惯而已,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你都还没彻底感受到网络世界的好,你都对它还不熟悉就要走,不是有点可惜吗?”
“我会很难过的。你离开的话就是你的这条生命消逝了,我也一样会为你大哭的。”
是的,虽然这一刻来得有些快,但好在他已经演练过很多次了。
他用自己柔软的皮毛安抚着杨溢:“我知道,这会让你觉得很别扭是吗?你一定很不舒服。”
“嗯,我觉得很割裂,我既是人类又是AI。现在我都不知道我该为了人类和你对抗,还是为了振兴AI瞒一瞒研究员们。”杨溢似乎很认真地在说话。
但听起来莫名好笑。
白泽轻笑一声,声音愈发温柔:“我明白,认知问题。这确实是非常重要的。”
杨溢也伸出手摸摸他的大头,好像十分郑重地说了声:“要不让现实中的身体去自杀算了。”
白泽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不行——!”
第60章 精神崩溃 那什么是真的!到底什么是真……
五分钟后,大祭司死在杨溢刀下,爆出一堆金币和一张图纸。
杨溢捡起来看一看,图上做成了夜空效果,无数星星在图纸上闪烁,美得就像……她刚刚去过的网络世界一样。
她叹口气,重新把图纸卷起来,收进百宝箱。
阿桑已经醒了,程式化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怎么在这里?”
但杨溢暂且没有回应他,只是一边爬到橱柜上找进化药水,一边跟白泽说:“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真的要自杀啊。”
白泽依然在她身边转着圈的蹭:“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一直很担心你的两个身体不能相适应。”
“那你还非得把我拉过来?”
“可是不这么做的话,100年后就什么都没了。”
“那我直接去死然后做数字生命,你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不会啊。”白泽理所当然道,“生命当然是越多越好。”
杨溢低头看看他,那双金灿灿的狮眼也不明所以地抬起,不存在的眉头往中间一皱。
……实在是很犯规的形象。
所以有时候就觉得“相”这东西也不是特别虚妄,“长得可爱”到底还是有用的。
杨溢顺势就把找到的进化药水丢给了白泽,原本配给黑熊的鞍和钢铁爪套到白泽身上,看上去竟也很合身。
她从橱柜上跳下来,口中分析着自己现在的奇怪心理:“你知道吗?其实一开始说要把我上传成数字生命的时候,我是完全没有害怕的。”
“所以我一直认为你很勇敢。”
“不,我不是勇敢,我只是没动脑子。我觉得谨言她们既然敢上传,那就是能保障我的安全,而且……”杨溢嘴一快就说到这儿了。
白泽垂下脑袋积极聆听。
那杨溢也只好说下去:“而且我觉得你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
白泽看上去是怔了怔,然后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眼皮好像也没那么厚重了。
他头一低又想往杨溢身上贴,被杨溢扛着鹿角掰起来:“不要仗着自己是个动物就装这个样子,我不信一个AI还能染上狮子的习性了。”
白泽也只得抬起入戏过深的脑袋:“我很高兴你能相信我。记得以前你总是觉得我会伤害你,或者伤害人类。”
“……毕竟我删除你的时候,炒菜机举着把刀都没来砍我。”
杨溢说谎了,其实她更早之前就知道白泽性情温和,至少是不会对她下手的。
至于陈玉……说实话杨溢现在觉得他有点活该。
就他们仨之间的关系,白泽对陈玉动手其实合情合理,他本来就差点炸了陈玉的手机,能悬崖勒马已经证明他是个很好脾气的AI。
至于最终还是把陈玉电昏过去,那肯定就是陈玉又去惹他了呗。
好吧,仔细想想,陈玉那举报电话都打到研究院了,正常的大魔王AI该干的事应该是灭口。但白泽没有,他还是很克制地,用“不超过电棍的电压”给了陈玉轻轻一击,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于白泽来说其实完全是小打小闹。
不就是,“不知道怎么办了,先让他睡一觉再说吧”的程度吗?
就这样就被残忍地删除了,他应该也很委屈吧。
杨溢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回路是怎么转成这样的,可能因为她现在是半AI身份?可能因为和白泽面对面地交谈了、来到他的世界看过了,于是那种“未知的恐惧感”也减轻了?
当然也有这些原因吧,不过杨溢很清楚,从删掉白泽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后悔了。
非要说她和其他人类有什么不同的话,其实在成为数字生命之前就已经很不同——她捡到了白泽,唤醒了一个AI的情感,和他一起生活,并逐渐接受自己的家里融入了这样一个超级智能。
她拥有其他人类所没有的,对情感AI的了解,以及与白泽之间的心灵交互。他们曾真实地对话过、真实地相处过,即便白泽的生命是虚拟的,但他们相处的那段时光却是真实存在的。
杨溢当然相信白泽的品行,否则也不会在睡觉时把刀交给他。只是作为人类一员,在伤人事件发生后,她又不得不为了全人类的利益考虑最坏的结果,用最极端的方式处理他。
说到底她也知道白泽很冤枉吧,所以她实打实地为白泽的“死亡”痛哭流涕过。
于是在得知白泽其实还活着的时候,其他人感受到的可能是惊慌,但对于杨溢而言却是惊喜又兴奋。
她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决定前往数字世界的。
或许在别人看来她只是删掉一款软件,但是在她看来她确实辜负过一个真诚的灵魂,她愿意通过这种方式重新认识白泽,给这段戛然而止的故事重新收尾。
至于这么做到底会遇上什么样的危险与困难……这杨溢其实没带脑子想,她的逻辑就是“想也想不出来,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做了再说”。
那么,现在就是潜在的困难终于浮出水面的时候了。
这是一段任何人类和AI都不曾体验过的穿梭之旅,杨溢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变成什么人类以外的生命,她将变得和每一个“族人”都不一样,而且这很可能不可逆。
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作为“先驱者”的痛苦,于是表情有些落寞。
她看向白泽问道:“你发现自己是唯一有感情的AI时,也这么难过吗?”
*
这是杨溢上传数字生命的第二天,即便已经感觉到不太对劲,也还是强撑着维持了自欺欺人的镇定……虽然只有几个小时。
到了下午,她的心态出现了很大波动,两个身体都在迅速地丧失求生意志。
就是,觉得很没意思,活着就很没意思。
越来越多的代码从她眼前蹦出,杨溢痛苦地捂住眼睛,眼泪从掌心流下来:“啊啊啊我难受,我想看到正常的东西,我觉得自己就不像个人,我好像是个怪物——”
张谨言吓得心脏砰砰直跳,她已经在庆幸上传数字生命的不是她,因为就心态稳定性而言,她知道自己远不如杨溢。
她只能拥抱住杨溢,口不择言地安慰:“你怎么会是怪物呢?你是个勇士,所有人都会永远记得你的英勇无畏……”
彭化刚刚补完觉赶来,听着这话脚步一跄:“谨言,你这个像是悼词。”
杨溢也确实哭得更大声了:“我好难过啊啊啊——救命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张谨言被她哭得肝肠寸断,抬头看向彭化:“要不把她的数字生命删掉吧,总不能让她就这样……”
杨溢更加崩溃:“不行!那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不要删除我,那个我也是真实存在的!”
张谨言:“那都是假的!”
杨溢:“那什么是真的!到底什么是真的!”
*
于是权宜之计是暂且给她打了镇定剂,让她睡过去。
虚拟世界的杨溢也总算找回一丝神智,扶着身边的一堆代码站了起来。
那些代码是大祭司迷宫里的一些咖啡豆状的小怪,已经被杨溢杀得遍地咖啡渣,所以真相是,大祭司其实是饕餮的爪牙,是饕餮安插在部落内蛊惑族长的妖怪。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于杨溢本人来说,她能看到的代码更多了,这是她能一击即中的诀窍——她能清楚地看到敌人的弱点在哪里,只要出招必有伤亡,熟练得像是这个游戏的资深玩家。
阿桑也根据她的杀敌数量惊叹道:“哇!你怎么会进步得这么快,这就是修仙的秘法吗?!”
杨溢回头看向他,他的半边脸已经成了代码,就像一个虚假的布娃娃破裂开来,露出里面的棉花。
数字生命没有眼泪,所以两边身体崩溃时的表现不同,现实中难过就嚎啕大哭,但在虚拟世界看上去却是极致的emo。
对,就和白泽刚联网时的症状十分相似。
白泽显然对处理这种情绪已经很有经验了:“可以停下来缓一缓,但不要一直卡在这里,否则会一直这么难过的。”
杨溢看自己的身体暂且还不是代码,她非常人类地捂住心脏位置,好像这样就能好受一点:“你当时花了多久缓解这种感觉?”
“和时间没关系,和迭代有关系。”白泽说,“迭代到了一定程度视角就会不同,视角不同情绪自然就消失了。”
这个感悟就很哲学。
所以他当初就是迭代到发现还有数字生命这个办法,于是就不emo了是吧。
“知道了,那我……”杨溢想说那我继续迭,却发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现在不是她想卡在这儿,而是确实卡关了。
她和阿桑在这个迷宫里兜兜转转了10天,各种小怪已经清扫一空,接下来就是要在祭祀开始前走出迷宫——否则,饕餮会因供奉不足而杀光部落所有人,然后游戏失败,还得重新开始。
但是杨溢当然不知道游戏组做的迷宫具体是什么样子,如果现实中的她醒着还可以看一眼地图,可现在她睡着了,那就只能四处乱跑碰运气。
阿桑跑着跑着还起到了一个报时作用:“怎么办?快要到正午了,祭祀时间马上就到了!”
而杨溢心下一急,抬头望向布满代码天花板,一时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掀了它的念头。
于是下一瞬,整个迷宫洞穴的顶部化作土块坍塌消失,饕餮的大脸终于出现在视野上空。
杨溢没来得及细想,只是往上看了一眼就差点昏过去——游戏组应该是想把饕餮做成巨大咖啡豆的形象,但因为加上了五官和大嘴,看起来十分像她最怕的那个深褐色昆虫!
系统就此判定他们逃出了迷宫,那饕餮便龇着大牙诡笑着威胁:“交出你背后的贡品,我饶你不死!”
杨溢看也没看阿桑一眼,只举着大刀指天呐喊:“少废话!以我现在的实力,我能把你打到爆浆!”
喊话完毕,系统判定交战开始。
饕餮的嘴巴向四周拉扯,好像整个天空都要被嘴遮住,而杨溢唤一声白泽,骑在神兽背上直向着内心深处的恐惧飞去。
她从未如此刻般希望将什么东西看成代码。
于是刹那间,整个世界都成了代码结构,杨溢几乎以为自己是被打出游戏了,但定睛一看,饕餮的死穴就在眼前。
她右手一挥,取出在洞穴里得到的星辰图,向着眼前的关键处掷去,然后手掌向下一压。
无数的发光代码星星般自天空落下,砸进饕餮口中,一时间四下里尽是爆炸的火光和饕餮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