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军务大臣清醒后,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严词拒绝炼金公会会长。
“这种东西绝对不能运到战场上……哪有武器还会伤害自己人的……”他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刚才理智狂掉的恍惚中回神，艰难地给出了他的答案。
炼金公会会长：“那只能说明你没有发自内心地接受它！”
“如果你能像我一样, 诚挚地感谢这份来自神明的恩赐, 那么就绝不会受到伤害。而且一号是个乖宝宝, 就算是真的有人因为它失去理智，他也不会对人族的军队动手！”
军务大臣再次想起了对方口中那个所谓的“乖宝宝”。
恶心的血肉触手和人类的手掌接触交握的画面, 再度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些反胃。
军务大臣：“你不用再说了, 我是绝不会改变主意的！”
他无视了炼金公会会长之后说出口的所有解释话语，直接选择了离开。
而在军务大臣回到皇宫复命后, 他也是直接和万年星说明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直言那艘飞船压根并不适合用于战场。
……无论怎么样，就算是为了己方军队的身心健康，他总归还是希望自己能为这片宇宙做些什么的。
万年星相信了他的判断，觉得军务大臣一定比他专业。
他之后倒也没再说些什么，后续也没有再关注这个传说中的创新新式飞船。
但是炼金公会会长显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炼金公会会长再度给万年星发送了相关的消息，表明飞船是神明的恩赐，多次发誓飞船一定会给接下来的战争, 带来非同寻常的变化。
在这封信件中, 炼金公会会长细致写明了这些新式飞船的所有优点。
其中有一点吸引了万年星的注意力——飞船自身拥有智慧，能自己行动、能凭借言语操控，甚至能自己手搓魔法进攻。
万年星没有亲眼见证飞船的具体情况, 也不知道飞船在实战中的威力，但这个飞船拥有智慧能自己行动的优点, 却是真的让他有些心动了。
就是他真的头一次当皇帝、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战争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他也清楚, 要是真的给帝国军队配备了这些不用人力操控能就自己上战场的飞船，这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优势。
不过既然这些新式飞船有这么大的优势，怎么军务大臣回来后一句话不说，还说不适合用于战场呢……
万年星有些困惑，之后找机会叫来了军务大臣问话，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年星：“炼金公会那边说，飞船拥有基础智慧，不用船长就能自己上战场战斗——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当时怎么就没有上报呢？”
要是让这样的飞船上战场，他们最后取得胜利的概率也会增加，他也就不用这么发愁未来真打起来怎么办了。
军务大臣压力很大，但他还是坚持道：“真的不太合适……这个飞船的外型太过恐怖了，压根就不是寻常飞船会有的样子，光看一眼都觉得渗人。”
“要是让这样的飞船上战场，恐怕我方的士兵也会被吓到，影响发挥！”
万年星惊讶地“啊”了一声：“可如果真的是这样，最后能赢的几率不是更大了？”
军务大臣直接失声、不知道说什么合适了。
万年星继续说：“飞船拥有智慧么，能自己行动、执行任务，它们要真有你说得这么可怕，反而有助于取得胜利啊？”
军务大臣：“……可那是禁忌……如果把这样的飞船摆出去，未来绝对会被这片宇宙所有国家排挤到……真的！我保证！”
万年星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夸张的一个回复：“真的假的啊……可是飞船要真的这么恐怖，那为什么还说飞船可控能听懂人话？还是说他对我隐瞒了什么内容？”
“这都是开战前夕了，还要在这种事关国家安危的事情上开玩笑……不行，我必须得找他过来好好问清楚！”
他真的有点生气了。
哪有国家即将被迫应战时，还要学术造假骗人的！
他摸出通讯器，正要直接把人叫过来，军务大臣却突然又开口了。
军务大臣紧张地补充：“他……怎么说呢，真要说的话，他确实没有隐瞒什么内容，但是那艘飞船要是放出去了，他们一定会觉得我们重启了人体实验，影响帝国的名誉！偏偏他还打着神明的名号！”
某种程度上来说，公会会长还真就是什么都没隐瞒。
只是军务大臣意识到，现在的万年星看上去真的很生气。
要是真的把人叫过来对质，最后被万年星发现真正出问题的人是他，估计他就得倒霉了。
……万年星对于胜利的渴求制造出了畸形的飞船，那么他对某个人的厌恶会不会也将带来灾祸？
想起以前那些人的惨状，在公会会长真的要被叫过来前，他立马改变了态度，做出决定时的原则与态度都要为之让步。
“我总觉得，既然凭借超凡的能力就有获胜的可能，那么就不能让帝国背上‘宇宙公敌’的名号，毕竟以后总归还是得和其他国家好好相处的。”
万年星这下听明白了，原来是怕飞船外形太恐怖，导致招致骂名、担心以后帝国名声不好听啊。
万年星笑了：“可是名声也没有胜利重要啊。就算是我们公布了超凡的法则，让所有人知道这不是人体实验，他们最后还是联合对帝国宣战了啊，说明这就不是他们宣战的真正原因，恐怕他们就是不满帝国，发动战争也不需要什么具体原因。”
弱小才是真正的原罪。
“相比起名声，要是只因为这个就放弃一个好用的武器，那帝国最后说不定就真的完蛋了！”
军务大臣：“可是飞船的诞生打着神明的名号，这对神明的名声来说，会不会不太合适？”
万年星：“放心吧，神明不会在意这个的。”
“相比起神明的名声，我听说战败的国王都死得很惨……我真的想要赢。”
好像也确实……
军务大臣想，和书本上所有描绘的神明都不一样，眼前的这尊神明，确实从头到尾都无所谓名声和供奉。
或许书本上那些举止善良、渴望获得民间供奉的神明形象，本质上就是人类对于力量的恐惧，于是主观上为神明戴上了名为“供奉”的枷锁。
军务大臣讷讷应声，人性里那点最后的善良，最后还是抗不过一轮来自万年星的质疑。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点了。
最后还是无奈地接受了事实。
……
这些炼金公会会长研发的新型智能飞船，很快开始大批量地紧急制造生产。
……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扛不住飞船诡异外形带来的精神冲击，只是直视飞船就会感觉到强烈的晕眩感、撑不了多久就会晕倒在地，这次参与制造新式飞船的人，绝大多数都来自于魔法教会。
随着战争正式打响，经历几轮超凡进化的军队被运到前线，这些飞船也很快被投入了战场使用。
得益于帝国君王的私库，军队的战士们获得了诸如精灵、甚至巨龙的基因，当这批战士被投到前线后，还真就抗住了那些高位种族的军队。
也就是在战局僵持不下的时候，这些帝国的新武器出现在了前线。
在飞船出现的瞬间，战场上无论敌我双方，所有人都失声了。
明明宇宙的环境真空、无法传递任何声音，但在它们出现的瞬间，古怪的动物叫声，还是经由未知的媒介，传递到了所有人的耳边。
而在这些动物的尖叫声中，或许它们在制造过程中也融入了信徒的鲜血，另一个扭曲的人声随着双方距离不断拉进，也逐渐变得越发清晰。
……这个环境下理应是听不到他们的声音的，但是随着飞船的轮廓变得越发清晰，当他们看清了桅杆上的动物头颅、船体上的扭曲人脸，声音便自顾自地地穿透真空，顺着神经直抵大脑。
——“赞美我主！”
船体上扭曲的无数张脸在同一时刻张开嘴，发出了这样一个共同的声音。
恶心、扭曲、混乱、颠覆常理、令人作呕……
包裹船体的血肉，就和抱团蠕动的蛆虫一样，兀自在船体上游走变动，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可以毫无违和感地把自己知道的所有负面词汇，尽数加到这些飞船身上。
被迫直面这样诡异的异常事物，此时的战场上好像没有了敌我的分别，就只剩下面对飞船时惊吓下的受害者。
在照面的瞬间，甚至有人直接就晕了过去。
而战场之外，这片宇宙里其他明里暗里观察战局的国家，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沉默了。
对比现在，他们终于意识到，以前的人族帝国究竟有多么善良。
如果以现在帝国的新王——万年星，作为比照的标准，那么以前那个总是被说是疯狂的上任帝国君王，好像也不是那么疯狂、都显得有些正常了。
“帝国那些人居然真的没有说谎……发动战争居然真的带阿里了更多灾难……他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有人想起了最初宣战时收到的那些来自于帝国官员的信息，当时没人把他们发送过来的消息当回事，现在才知道，那恐怕就是帝国最后的良心了。
或先或后，逐渐回过味来的各国政客立马掏出通讯器，从拉黑名单里找到那些帝国官员，并打开过去一直没有回话的对话框，带着恐惧与敬畏，打字问出了同一个高度相似的问题——
[如今的帝国新王究竟是什么情况？]
在等待回复的时候，这些国家还担心地借助长距离的观测魔法，查看战场的现状。
幸运的是，在他们承受不住这份隔空的精神压力、选择移开视线前，那些诡异的飞船并没有真的伤人，真的只是单纯把人抓住。
那些血肉融就的触手，套住了没人操控后没有反应的飞船，把所有俘虏拖回帝国。
而另一边，人族帝国，首都星的皇宫内。
在开战的同时，首都星上的绝大多数上层重要官员，也都聚在皇宫的会议室内，通过魔法观察战场的情况。
毫无疑问，他们在战争的最开始，取得了绝对的胜利。
万年星笑了：“我就知道，这个丑萌的外形绝对是专门设计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敌方军队为什么看一眼丑萌的飞船，就直接失去了意识没有反应。
“但是不管怎么样，能赢真好。”
丑萌——恐怕只有万年星这么觉得了。
官员们在心底回忆这些飞船的外形，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几乎没人能对着观测魔法转播的战场实况，一次性坚持到半分钟以上。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们的通讯器收到了来自其他国家的质询。
全世界都在问他们，如今的帝国什么情况，如今的帝国新王又是什么样的危险人物。
通常来说，面对其他国家的打探，忠诚的官员绝对会守口如瓶。
但现在的情况压根就不是正常情况。
他们偷偷瞥了一眼万年星，看对方还在全神贯注观察战场情况，当即偷偷给询问的各国，发送了一个剪辑过的视频。
——一个从上个机械文明纪元的飞船内，专门拷贝过来并通过剪辑精简信息的视频。
也就是在这时候，这片宇宙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位人族帝国的新王，是一位曾覆灭了上个纪元文明的恐怖邪神。
……
因为帝国的那些新式飞船，战局一时间僵持住了。
而在战争的间隙中，在得知了万年星的真正身份后，新一轮的会议以此为中心召开。
除了帝国外，几乎所有国家都参与其中，飞船的存在给所有人都带来了暴击。
而万年星作为覆灭上个文明的邪神，祂的身份也同样引出了更多恐惧。
绝大多数国家在这时候，已经联系万年星的真正身份，理清了最近这一年发生的各类惊变。
他们做出了和帝国官员相似的选择，决定退让屈服。
毕竟，人类怎么可能战胜神明呢？
……更别说，他们如今面对的还是这样一位脾气阴晴不定、所作所为随时可能带来灾难的恐怖神明。
510星被诡异笼罩、帝国皇室全部死绝——这何尝不是神明对于别有用心者的回应。
龙族的巨龙代表直接选择了把这些人踢开，一直到最后，会议室里又只剩下了这些原本联合对帝国宣战的高位种族。
巨龙撇嘴：“我始终无法理解他们不合时宜的想法……任凭这样的存在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意味着宇宙随时可能在下一秒爆发天灾！”
“我觉得，没有神明的宇宙，才是最好的宇宙！我觉得，如果可以，果然还是得想办法让祂彻底消失！”
随着巨龙的话音落下，会议上另一个人出声了。
看他的面容与五官，这赫然就是曾经的帝国三皇子——祁修。
作为帝国皇室最后唯一存活下来的幸存者，他也受邀旁观了全程。
而祁修坚持留下来的原因，就是为了避免这些无法接受现实的当事人，因为内心的不满惹出麻烦、走上帝国皇室曾经的老路。
祁修苦笑：“让祂彻底消失？不可能的……你们的所有想法、所有尝试，帝国都曾经历过。”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片宇宙里唯独不能缺少祂呢……这片宇宙其实就是祂的梦境，一旦祂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觉得自己遭遇了致命的攻击，那么祂就会从梦境中惊醒，而这片依托于祂梦境存在的宇宙，也将随着梦境的结束一起消失。”
“至于他们的想法……”祁修叹了口气，“他们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恐怕也很正常。神明通过智慧生物的各种情绪，让世人认可祂存在的合理性。曾经的父皇因为渴求力量于是主动靠近祂，现在的其他国家因为对祂的恐惧，于是敬畏祂，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算是在严格意义上，和万年星隔着血海深仇的他自己，那份曾经的憎恨都已经被深重的绝望遮掩。
亲人的死亡对现在的他来说，都好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开始变得无关紧要。
不是他不恨了，只是他更恐惧万年星的存在。
……在意识到这份仇恨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终结时，有时候他的大脑甚至还会自顾自地将其美化，变成当事人的自作自受、自取灭亡。
是因为万年星认定了他们是朋友，所以朋友之间不能存在憎恨么……
精灵猝然听说宇宙的真相，哑然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祁修摇头：“没有。”
“忽略祂的存在、无视祂的力量——这或许才是面对祂时的最优解。”
“你们不要再做其他别的事情了，就这么直接收手，或许还来得及。”
“忽略祂的存在……”巨龙冷笑，“可祂现在已经成为了帝国的君王，现在谁能真的忽略祂的存在啊。”
沉默开始蔓延。
只是在这之后，先前一直沉默的血族吸血鬼突然出声说道：“也不是真的没有办法吧？”
“如果意识到危险就会惊醒，受到伤害梦境就会破碎，那只要给祂营造出一个不会遇到危险、又会让他觉得紧张选择退位的条件，这不就行了？”
巨龙赶忙追问：“哪里有这样的环境？这个条件怎么构建，才能达成这样的目标？”
吸血鬼回应：“让祂成为政斗落败的俘虏，不过不能是我们的俘虏。”
血族的情况和其他国家有些不太一样。
因为绝大多数纯血亲王，哪怕是直面阳光和银器，都不会死亡，他们对待战败的俘虏也算是有经验。
面对族内的俘虏，他们能做的就是把罪人封印。
而面对一位不知道自己是神明的人间邪神，虽然有些棘手，但真要让他们想，也能想到一些姑且还算是有效的方法。
“真要说起来，虽然对外说你是‘假皇子’，但论血统，你才是帝国那位真正的‘真皇子’吧？”
“随便找个理由、用皇子身份杀回去，夺回皇位。因为过去的情谊，祂相信自己不会死在你手里。但因为不再是帝国的君王，也不再拥有君王身份、随随便便就能影响宇宙。”
“当年你们随随便便编了个理由，让祂觉得自己是真皇子，你们之后也能联合官员，再找别的原因证明自己的血统。只要理论上能说得通，就好像过去经历的那样，祂也一定能再次接受你们的谎言，不是么？”
关键还在祁修身上。
祁修恍然，理论上来说，这个方法好像确实可以。
但同样的，因为清楚万年星的能力，他又有些不可避免的忐忑。
“不行的，我感觉应该不行的……”他开始自言自语，自己反驳自己，“祂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注定会成真的谶言，这片宇宙在面对祂的时候，任何事物都将变得不确定。”
“真的遇到了危险，他可以否定魔法，可以否定超凡，可以否定如今现存的任何形式的力量，可以认定不会有危险的杀手出现在皇宫里……凡人怎么可能真的做到逼迫他退位，在他觉得自己不会受到伤害的时候，祂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这对于会议室里其他人而言，又是一个爆炸性的新消息。
在其他人也开始露出绝望神色的同时，祁修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能确定在祂的认知中持续存在的事物……等等，好像还真的就有那么一个东西啊……
因为过去一直在皇宫里陪伴万年星，回忆过去的相处，祁修如今突然记起来了一件事——
万年星对于上个纪元的文明，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热情，远比任何人都认可机械文明存在的合理性。
……是因为祂经历了上个纪元的文明，所以认可了上个纪元的力量形式么？
万年星会否认魔法，但万年星一直在承认上个纪元的机械文明啊。
哪怕祁修一直告诫自己，他面对的是一尊轻易带来灾难的神明，想到血族代表的提议，联想记忆里万年星面对古董飞船时的激动神情，一瞬间还是忍不住觉得心动。
……
与此同时，皇宫内。
万年星在旁观了战场的情况、确认了己方的优势后，终于稍稍放下心，可以不那么紧张地去做其他别的事情了。
处理公务处理到一半的时候，万年星的通讯器突然有了动静。
[主人，您最忠诚的魔法小助手——无限，通过魔法网络，检测到了异常数据。]
[有人想要通过您的挚友祁修，设计谋害您。]
……就如同万年星曾说过的那样，这个曾经被万年星称作是“人工智障”的无限，终于升级蜕变，并给万年星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成为了真正意义上不可或缺的魔法小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