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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Chap.31不喜欢住酒店呢。……。

    男人鼻尖呼出的温热气息犹如灵蛇在她身上攀爬游走,时而松弛时而紧绕。

    林向晚感觉心脏停了半拍,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变得黏黏湿湿。她下意识继续后退,脚步急促却轻,唯恐惊扰了围上脖颈的游蛇。

    一步、两步……

    她的脚后跟猛地磕上花坛边缘的凸起,重心不稳,连带着整个人都要向后躺去。

    就在这时,江叙右脚迅速一抬,往前迈了大半步,倾身将她拉了过来。

    两人身体紧紧挨着。

    林向晚清晰地感觉到裸露在外的手臂贴上了江叙起伏不定的胸脯,随着他心脏的跳动而愈发变得沉重。

    缓了几秒,她推开他,拉出点距离。

    “白天的事故主要责任确实在我们,你想要赔偿无可厚非。但,我觉得具体责任认定及赔偿数额还需要交警做出相应决定。不好意思,我平时有录音的习惯,所以手机里还有先前大家一起谈话的内容,当然也不是针对你们。针对你,多变的诉求,我认为可以等明天我们再一起去找警察。至于你提出的……”林向晚感觉有股热气直烧上脸,她顿住,深吸了口气,“你提出的,陪睡,我不能接受。”

    说完这些,她便转身要走,心里却还是止不住打鼓,毕竟男女双方的力量悬殊,真要使起力来,她绝不是占上风的那一个。

    江叙微叹一声。

    荧荧月光柔和地敷在他的侧颜,显得清澈明朗,他垂在身侧的手举起,将额前的头发往后一拢,不紧不慢出声:“你别把我想得这么坏行吗?我家电路坏了,想来你这暂住一晚,没空调睡不着。”

    林向晚脚步停住,在包包链条上摩挲的手指也跟着停住。她转过身,江叙的身影在月光下挺立,白衬衫上似泛着光,像骑士一般。

    “行不?”他又问。

    过了很久,她才点了点头。有点想问干嘛不去住酒店,但还是只将问题埋在心底,而后又转身朝门口走。

    江叙跟在她身后,隔了大约一米远。

    等了几分钟,电梯停在一楼。

    从里面叽叽喳喳走出两个穿校服的初中生,手里拿着跳绳,男孩得意道:“我现在一分钟能跳190个了,牛不牛?”女孩则只轻蔑呵笑一声。

    “哇,哥哥你好帅啊。”女孩从江叙身边经过,惊叹地说。

    男生语气有些不屑:“有我帅吗?”

    “……”

    林向晚回头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好笑,看样子应该是青梅竹马,臭屁男生被狠狠拿捏了。

    江叙有礼貌地轻飘飘回了句:“你也很漂亮。”

    那两人身影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楼道里的声控灯随之灭下,林向晚和江叙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狭小的空间又变得逼仄起来,人在尴尬时眼珠会不自主四处转动,林向晚打量一番,眼睛最后盯着电梯门上的广告,植发仅需3888元。

    余光又看了眼江叙的脑袋,他应该是不需要的……

    “我帅吗?”江叙忽地回头问,对上她的视线,一侧嘴角不自觉弯起。

    自恋!

    林向晚显然不想答,她仍有些生气,只是借住有必要说那句引人遐想的话吗?想必是寻她开心罢了。

    憋了一会儿,她缓缓吐出“不帅”两字。

    电梯到了,她先走出去,在门口边按密码边说:“客房的衣柜里有一套干净的床上用品,但可能得麻烦你自己铺一下,卫生间镜子后面有新的牙膏牙刷,浴巾的话,我等会拿一条新的给你。”

    随后又打开玄关处的灯,自然地低头换鞋,又像意识到了什么,说:“额,但是我家也没有多余的拖鞋了,你介不介意穿棉拖?”她从鞋柜里提溜出那双眼熟的男士拖鞋。

    “不介意,开空调就行。”江叙答。

    “那行,那我就先去洗漱了,你对这房子应该也挺熟的,我就不介绍了。”林向晚将挎包放下,又回头道,“对了,男女有别,所以请你不要在主卧附近转悠,若有不满可以现在出去住酒店。”

    江叙歪头轻笑了声,淡淡道:“不喜欢住酒店呢。”

    林向晚也不再管他,进房间便拿了衣服洗澡,忙活了一整天她已经精疲力尽,只想快点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可没功夫再去伺候少爷了。

    洗完澡,她呈大字重重地倒在床上,眼皮越来越沉,意识也渐渐放空。

    “咚咚,咚咚……”

    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将她吵醒,林向晚睁开眼,四肢被空调吹得有些发麻,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起身开门,江叙吊儿郎当地斜靠在门框边,头发蓬松而凌乱,嘴角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

    “浴巾呢?”他问。

    哦。

    忘记了……

    林向晚转身在衣柜里翻找了会,最后在角落处找到了两条还带着标签的浴巾,一条粉色一条白色,她干脆都拿上,走过来问:“你想要哪个?”

    江叙没立刻作答,原本盯着她的脸的眼睛却向下移动,林向晚也跟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只看到胸前露出的一大片白里透红的肌肤,和一条若隐若现的分界线。

    啊!

    啊!

    啊!

    她穿了一条很性感的乳白丝质吊带睡衣!

    林向晚在心里恶狠狠咒骂了一句变态,拿着浴巾的手向上捂了捂,若有其事地咳了两声。

    江叙淡淡地切开视线,说:“粉的吧。”

    粉你个大头鬼!林向晚在心里暗想,怒气冲冲地将那条白浴巾递了过去,准备关门。

    江叙接过,一只脚挡住门沿,嘴角上扬道:“没有睡衣诶。”

    没有就裸睡啊!问什么问,难道她还能凭空变出一套男士睡衣来,更何况,他长得人高马大的,自己的睡衣他也穿不下吧。

    “那怎么办呢?”林向晚故意道。

    江叙似有些无奈地摆了摆头,笑着说:“那没办法了,你半夜最好不要出门。”

    神经病!林向晚重重把门一关。

    她坐回床上,用手背贴了贴,脸颊仍是滚烫的,呆了半晌,又低头看了眼胸口,应该看不到什么吧?但是江叙长得那么高,说不定还真能看见。

    看见就看见呗,以前也不是没看过,林向晚在心里安慰自己,可是还是好奇怪,她脸一皱,将自己揉成小团塞进被子里,用枕头蒙住因害羞而发红发烫的脸。

    过了很久,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七点她便起床了。

    考虑到朱齐过来这边还要一会儿时间,为了能睡得更充足些,几人把时间定在了九点钟,拍摄顺利的话中午就能结束,还可以一起吃顿散伙饭。

    林向晚想着早点起来可以先看会稿子。更重要的考量是,她可以提前出门,以免尴尬地碰上江叙。

    但,她还是碰上了。

    梳洗过后,她换了套休闲装,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客厅里没什么异样,她便放松了警惕,背过身关上门。

    “起这么早?”沙发处一声模糊不清的声音响起。

    林向晚转过头,看到了窝在沙发上的江叙,穿着昨天那件白衬衫,身上盖着半截毛毯,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他不会没洗澡吧?

    “哦。”林向晚说,“有点事。”

    江叙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你们家烘干机真难用,等到半夜才烘好衣服。”

    哦,看来他应该是洗过澡的。

    “还行吧,我觉得挺好用的。”林向晚继续说,边往玄关处走,得快点离开这儿。

    “喂。”江叙没礼貌喊,“你就直接把客人丢这

    儿了?”

    什么客人啊,不请自来的也算是客人?林向晚脚下动作未停,手撑着柜子换鞋,头也没抬道:“不好意思啊,你自便。”

    江叙这时也走过来,没骨头似的倚在柜子上问:“你这么放心我一个人在你家?”

    林向晚穿好了鞋子,才勉强抬了下眼皮,说:“首先,我家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绝大多数东西都是房东的;其次,我觉得你应该也不缺这些;最后,如果真有东西丢了我会报警的。”

    说完就径直开了门离开,她的思绪并没有因为和江叙拉开距离而清醒许多。她干嘛说这些啊,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她隐隐觉得江叙的行为更像是在挑逗,就像她是一只小猫,而江叙时刻拿着一只逗猫棒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更可恶的是,她最后竟然也没有经受住诱惑,上了他的当。

    估计江叙现在又在家里傻笑呢!

    林向晚实在摸不透江叙的行为,一会儿生气似的好久都不理她,一会儿又巴巴地上赶着想气死她。

    她摇了摇头。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她暂时也没有想和其他异性发展关系的打算,既然如此,对于江叙频繁的在她的世界乱窜的行为也并非不能接受。

    走到小区门口的咖啡店,她进去点了杯咖啡和欧包,便在角落里找了个空位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了剩下的稿纸。

    边吃着边和沈嘉禾汇报了一下比赛的进度。

    沈嘉禾:【完美,我赌你第一。】

    林向晚:【怎么就又赌上了?赌博可是违法行为哦~】

    沈嘉禾:【哼!】

    林向晚:【不过我也隐隐觉得,这支视频应该还挺好的。】

    沈嘉禾:【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就是顶顶好,世界第一好!】

    林向晚笑着喝了口咖啡,手指又在键盘上敲起来:【收到!收到!】

    再把咖啡放回原位的时候,右手边也忽地落下一杯和她一样的冰美式。

    杯子的主人漫不经心地落座,语气随意又散漫:“没办法,某人不管我,我只能自力更生了。”

    林向晚看过去。

    一时无言。

    她干脆低下头继续看书,稿子内容不多,十几分钟就过了几遍,她的包里放了本《我与地坛》,有空的时候都会看一看。

    她随手翻开一页,目光飘定在她曾用黑水笔划下层层印迹的那句话上——

    “此岸永远是残缺的,否则彼岸就要坍塌。”

    此刻,她忽然有了种别样的解读:就比如江叙这个人,虽然长得又高又帅,年纪轻轻事业有成,身上的优点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但!耐不住他空长了张嘴,吐不出什么象牙,宛如天上的太阳。

    太阳一出来,星星都没了。

    林向晚用余光扫了眼身旁的人,江叙只是沉默地看着手机,偶尔发两句语音,像在处理工作上的事务。

    他看着倒像没事人呢!

    可是她已经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等时间差不多到了八点半,林向晚开始收拾东西,将书重新放进包里,拿了桌上的塑料包装袋和右手边的咖啡,也没和江叙打招呼,起身离开。

    一直到路口的红绿灯处,她将垃圾扔进垃圾桶里,红灯还剩最后几秒,她拿起手里的咖啡猛喝了一大口,脑子瞬间充血清醒。

    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没想到,江叙也懒洋洋地跟了过来,站在她身旁。

    不元气了!

    “你能不能别老跟着我?”林向晚没好气道。

    “我没想跟着你。”江叙说,他提起手里的咖啡在她面前晃了几下,“但是呢。”

    林向晚不解地望过去:“什么?”

    “有人拿错了我的咖啡。”他抿嘴笑。

    第32章 Chap.32炸鸡店……

    林向晚感觉头顶飘来一朵厚重的乌云,她的眼珠还在骨碌碌上下转动,检查手里咖啡究竟是不是自己那杯的时候,猝不及防轰隆一声为她一人降下倾盆大雨。

    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她一面在心里祈祷,一面在脑中超高速思考该怎么不那么尴尬地做出回应。

    江叙还吃了她吃剩下的半个饺子呢,她心想,那她喝一口他喝过的咖啡怎么了!

    好在,有人,不,有物来救她了——绿灯了。

    林向晚把手中的咖啡快速往江叙身前一塞,咬字清晰道:“还给你。”他不得不伸出手来接住。然后,只见她风似得拔腿就往对面跑。

    待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定,回望时,江叙并没有追过来,林向晚登时松了口气。可下一秒,还没等她再度迈出脚步,又看到对面那人低着头喝起了手中的咖啡,还时不时晃动一下杯子,以便能吸到最下面的部位。

    她的脸不知不觉间又变得滚烫,头顶乌云密布,那雨下得更大了……

    林向晚走到校内约定地点的时候,朱齐和郭叔还未到,那团乌云也似乎仍没有消散的意思。她烦躁地抬起胳膊朝那片外人根本看不到的地方拍了拍,势必要将它驱散!

    可恶,连你也要欺负我!

    我天,那人不会是个傻子吧!

    林荫道上走过两个手抱课本的学生,不加掩饰地对林向晚投来了疑惑的目光,她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眼神闪躲了片刻,随后强装镇定地扣了扣脖子。

    直到那两人离开,她才忿然闭了闭眼。

    江叙,我会永远讨厌你的!

    八点五十五分,朱齐等人如期而至。和郭叔一起来的,是他原先在警局工作的老同事,穿着一身利落的警服,正气十足。

    最后一场戏的内容是这起诈骗案的结局,林向晚的设想是:为不烦扰到真正的民警同志,便由朱齐来假扮视频里的办案民警以电话的方式传达犯罪嫌疑人已经到案的信息以及犯罪所涉金额的大致情况,再简单向郭叔提出口头教育,下次不要轻易上当。至于最后的庭审结果,便如同大多数电影一样以文字表述。

    剧本一出,朱齐便闷闷不解:“既然都让我来假扮了,为什么还要打电话呢?来个现场版的不是更好。”

    林向晚嗫嚅着回答:“我是觉得你整个人的气质可能不太符合民警……”她又安慰道,“你别生气,我的意思是其实你会更像法院的同志,但我们目前经费人力有限,没办法还原庭审的场景,只好先委屈‘借调’你一下。”

    朱齐看着她认真解释的表情抿唇笑了笑。她这个人还挺有趣的,乍一看宛如一朵清雅高洁的白莲,接触之后又会发现那白莲内里藏着的是热情洋溢的向日葵。

    只可惜,林向晚的计划还是没能实现。郭叔得知这件事后,主动请缨民警的人选交给他就好,因而有了现在这番情景。

    他介绍道:“这是我以前最好的兄弟,钟警官。看看这派头,不给你们丢脸吧。”

    “那是。”钟警官眉毛一扬,“唯一可惜的就是这身衣服,要是我们没退休那会儿,正版警服,那才叫一个帅气。”

    一般来说,警务人员退休后都会上交警服,不得借用不得私用。林向晚起先并没察觉,这会才发现钟警官身上穿得和门口的保安大爷毫无二致,人衬衣服大抵如此。

    “我瞅着这个也帅得很嘞。”朱齐发自内心称赞道,“绝对看不出来您已经退休了。”

    林向晚跟着点了点头,抬起右胳膊做举手状,说:“我附议。”

    “老郭啊,我今天真是不虚此行。”钟警官摸了摸肚子,对着郭叔笑开了花,“你看看你看看,一个个嘴甜的哈哈哈。”

    林向晚也跟着笑,又将打印好的稿纸分给众人,这场戏戏份不多,为了不让大家负担过重,便没有提前告知他们具体内容。

    钟警官拿着纸张看了几眼,道:“这种类似的案子我们以前也办过不少。老郭啊,你记不记得前些年洛安市那个特大诈骗案?李帅那阵子忙的,去医院躺了得有小半个月,我俩还请假去看他来着。”

    林向晚怔了两秒,又听到郭叔说:

    “怎么会忘,我上次还听李帅说那案子的犯罪团伙基本都归案了,检察院不久就要提起公诉,

    离开庭不远啦。这帮孙子,早就该进去了,害了多少人。“郭叔长长地叹了口气,“当年警校我们几个人里也就剩他还在岗位上奋斗了。”

    “不提了不提了,赶紧看看稿子。我怕你这记性等会耽误我们吃饭。”见郭叔情绪到了,钟警官忙转移话题。

    “还不是你先提起来的。”郭叔无奈般摇了摇头。

    像是要比拼一番,两人争先恐后地快速背诵,林向晚的台词不多,早已熟悉,但也低着头认真看着。

    不多时,几人便准备好了,朱齐安排好站位后,开机拍摄。

    ……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了。下次遇到这种涉及巨大金钱交易的事情,先打个电话问问儿女。你女儿好歹也是大学生,多少家庭都羡慕不来的,放着现有资源不用不是浪费了嘛。”钟警官教育道。

    “是是。”郭叔心有余悸道,“这次真的是多亏了你们,警察同志,我下次一定认真谨慎。你们挽救了多少家庭啊,要是这钱追不回来,我……。”

    说着说着,郭叔的眼睛一红,悔恨之意溢于言表,两手交替着抹了抹眼睛。林向晚原本在一旁扶住他的胳膊,见状赶紧从包里拿出纸巾,帮忙擦了擦郭叔的脸,慰藉着说:“没事了爸爸,不用再担心了,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是最重要的。”

    钟警官看着郭叔的模样,不禁瞪大眼睛。朱齐连忙将画面一转,对着主干道上空高悬着的炙热而和煦的烈阳,继而将镜头越拉越远,直至模糊。

    “太牛了。”他按下暂停键,“一遍过。”

    几人连忙松了口气,钟警官看着正在擦眼泪擤鼻涕的郭叔,情不自禁道:“老郭啊,没想到你还挺厉害,这眼泪说来就来,以前还真没发现你有这天赋。”

    “不瞒你说。”林向晚将整包纸巾都递给郭叔,他抽出一张对着鼻子又用力一擤,道,“小朱,小林还有我老婆,上次都夸我演技好呢,说要是真去试镜,能选上当主角的爸爸!”

    林向晚站在原地思考了下,郭姨有这样说吗?她怎么记得……

    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临近正午。钟警官和郭叔在一旁高谈阔论,朱齐和林向晚讨论了下后续关于剪辑方面的工作,一切安排妥当后,他犹豫着说:“要不我俩就不跟着一块儿去吃了吧,我看郭叔和钟叔估计好一阵没单独叙过了。”

    林向晚看了他一眼,捂嘴小声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正不知道怎么开口,没想到你先说了。”

    两人找了个借口和郭叔们道别,嘱咐郭叔和钟叔一定不要喝太多酒,喝醉了也不要勉强独自回家。

    “那我们去吃啥?”林向晚问。

    两人并排着走,暂时还没定下目的地,因此走得格外慢。朱齐忖量了会,说:“我一早就听说过临大对面的小吃街,你当回导游,带我去尝尝。”

    林向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抿着唇“噗嗤”一声:“小吃街得等到晚上摊主们才会陆续出来。现在这个点就只有一些店面开着。”

    “那就随便找一家店吧。”朱齐笑,“听导游的。”

    “你想吃饭还是垃圾食品?”林向晚认为还是得先考虑他的需求。

    “饭都吃腻了,要不就吃点垃圾食品呗。”

    就这样,十五分钟后,他们出现在了临大对面那家“老字号”炸鸡店里。

    朱齐的面前放着一堆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橙色的炸鸡。按林向晚的话来说,一定要让他吃好吃够,但又怕炸鸡太过腻人,她还点了碗韩式拉面和几瓶饮料。

    她伸出一只手,低着头如数家珍般一一介绍:“这个是甜辣酱的、这个是蜂蜜芥末、这个是酸奶芝士酱、这个是琥珀酱……,我个人最喜欢蜂蜜芥末。”她猛地抬头,嘴角弯弯,像说秘密般小声道,“虽然它的颜色看起来有点死亡。”

    “你真的很懂诶。”朱齐忍不住说,夹起一块裹满黄色酱料的炸鸡,刚入口,面上就像戴了张痛苦面具。

    林向晚哈哈笑了两声,也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吃完后极为享受地说:“这个味道就是有人会特别喜欢,有人会很讨厌的。我以前和江……和我朋友一起来吃的时候,他就很喜欢这个味道,不过是因为他吃不了辣啦!”

    “听起来挺有趣的。”朱齐喝了口桌上的橙汁,“是你很好的朋友吗?”

    “嗯……”林向晚犹豫了会才继续说,“算是吧。”

    吃完后,她陪着朱齐在路边打了辆车。按照平台制定的规则,工作人员要在尽可能满足参赛者需求的基础上去剪辑视频,但林向晚说她完全信任朱齐,交给他全权负责即可,她会把最后需要用到的的判决结果在微信上发给他。

    倒不是她想偷懒,只是她认为朱齐在这方面更专业一些,没有其他人的指指点点也能更得心应手一些,效率反而会更高。

    送走朱齐,林向晚慢慢悠悠往图书馆走。

    在看完三个短篇文献后,她从座位上起身到饮水房接了杯温水,听到隔壁同学叽叽喳喳讲话的声音。

    她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几个关键字眼:“高岭之花”、“法学院”、“人设崩塌”、“贴吧”。

    尝试着在脑中重新组合这些词语之后,林向晚崩溃地发现:这……该不会说的是她吧!?

    第33章 Chap.33除了我……

    换做以前,她大概对这些八卦没什么兴趣,哪怕人们津津乐道的饭后谈资中的当事人是她自己。可这时候,很意外地,林向晚的心里像被无端点燃了一根导火索,她第一次反常地想要去探究这个不算谜语的谜底。

    她打开手机下载了贴吧,又拿着接好的温水喝了好几口,慢慢挪布至休息区域的沙发处。

    没什么心思去取名字,林向晚干脆顶着原始网名和头像进了临港大学吧。因为临港大学的知名度,吧内帖子和关注者都很多,但她还是在最上方毫不费力发现了那条她要找的帖子。

    【法学院林向晚】

    “看看我拍到了什么,高岭之花人设崩塌!/视频”

    来自一个同样是原始网名和头像的小号。

    而下方的评论已经盖了近千条,林向晚撇了撇嘴,犹豫着要不要点进去。她的名字已经到了如此有知名度的地步吗?这个视频不会是今天早上拍的吧?

    视频里的她头高高昂起,眉头皱巴着,表情不太耐烦地重复拍打着头顶的位置。

    什么嘛!

    这也有人偷拍,人生一定要有那么多观众吗……

    又想到,难道这么一小段视频就能断定她人设崩塌吗?她又有什么显露在外的人设呢?她身上的每一个人设不过都是他人之于她的断章取义罢了。

    点进去。

    楼主:“啊啊啊啊啊,今天上课路上碰到学姐了,好像在拍虫子,好可爱好可爱!”

    林向晚:“……”

    下次请不要再标题党了好吗!

    继续往下划。

    第3楼:“学姐人很好的,上次下暴雨,我因为没带伞被困在食堂了,还是学姐主动过来带我走的,呜呜呜……”

    第6楼:“你们知道现在流传的法律职业伦理的资料吗,是林学姐做的!之前学生会活动我就随口提了一句这门课的老师讲课好随意,特别喜欢吹自己如何如何优秀的儿子,一点正经知识也不教,结果没过多久学姐就在群里给我们发了份详细的学

    习资料。/膜拜”

    “……”

    第20楼:“你们没人发现这学期学姐变得开朗很多了吗?以前我们聚会玩游戏她一般都是拒绝的,但上次她居然和我们一起玩了耶。”

    是吗?林向晚将视线腾挪片刻,仔细思考了会儿,她作为局中人倒是一直没发觉,现在提到了,又觉得她好像确实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至少,她变得易怒了。

    拜江叙所赐!

    目光重新落到这一方小小屏幕。

    第22楼:“不好意思……说句题外话,那个……你们没有发现学姐的男朋友很帅吗……”

    草莓尖尖:“发现了!真的超级超级帅!!!我本来还特别害怕学姐未来男朋友和她颜值不匹配,现在终于放心了。而且,他还给学姐剥香蕉皮,啊啊啊啊,甜死我了!”

    爱吃香菜:“求照片……”

    林向晚猛地摇了摇头。

    不,他们都被江叙蒙骗了!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逐渐浅浅扬起的唇角,她继续翻着下方的评论区,却在下方看到了另一张偷拍——她和朱齐一起吃炸鸡的照片。

    第40楼:“搞不懂你们这群人,自己看,这么短时间又换了一个,这种人有什么好吹捧的。表面上装得清高纯洁,背地里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风水大师:“什么意思?这是她男朋友吗?看着还没我帅啊。”

    樱岛麻衣我老婆:“我去,她玩的这么花?”

    “……”

    像恢复冷静一般,林向晚甚至没想打开键盘输入几句反驳,她向来不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她也不需要去自证什么,仅凭一张和异性一起吃饭的照片就下此论断的人想必内心也是肮脏的。

    放羊的圆周率:“这条帖子是法学院内部的友好讨论,请所有人悉知:用证据说话。那么请问,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的话麻烦删除这条评论。”

    放羊的圆周率?林向晚迅速调动脑中的记忆,最终找到了周放的微信名。

    蓝:“是啊,黄毛,你有证据吗?学姐平时对我们都挺好的,你不要**将仇报……”

    J:“你叫徐宗立?”

    林向晚觉得眼睛有些发涩,太阳穴一突一突的,她把屏幕摁灭。

    根据这些只言片语重新构建起一丝头绪,评论的人是上次学生会聚餐时那个打扮夸张,身着奇装异服的黄毛,他的本名似乎是叫徐宗立?

    她对这人并不熟悉,隐约记得他好像只在学生会待了不到半个月,后面听说是觉得事太多太麻烦了便主动退出了,所以上次她也没能第一时间对应上他的名字。

    既作为法学院的学生,却没有一点法律人的自觉,在互联网上随意歪曲事实、信口胡诌、散步谣言,可怕的是大多数人也不会尝试着去求证,在一层一层的加工下,文字最终成为伤人的利器。

    而散步谣言者的信息,在互联网下也并非隐私。

    拿了水杯起身回到原先的座位上,趁热打铁,林向晚决定好好写一篇关于互联网背景下言论自由及隐私权保护相关的论文-

    暮色沉沉,图书馆内的灯光变得异常明亮晃眼,看着电脑屏幕过久,再看向别处时,面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

    林向晚将一下午收集的资料整理好,又将自己的初步设想一同打包发给了赵文君,希望对方能给予一些指导。

    刚合上电脑屏幕,手机屏幕又忽地亮起了。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消息,不禁微漾起了唇角,把东西收拾好后,才不紧不慢地打开微信。

    江惜字如金问号大师叙:【一起吃饭,校门等你。】

    她在对话框里输入:【好。】

    顿了顿,又点击右上角,将江叙的备注改了回来。文字也似乎是一种暗示,一种预言,惜字如金和问号大师总归不是什么好的企盼。

    从图书馆出来,晚霞还未完全退出荧幕,绮丽的略带着金光的橙红弥漫在空气里,整个世界都是柔和漫妙的,惹人沉醉。

    在这样的景色中,林向晚看到江叙站在校门处斑马线一侧,临着那晚她过马路前站立的位置,隔着时空,仿佛他们在一同等待红灯变绿。

    她慢慢走过去,走进了时空为她预留的框子。随即仰起头,问:“你要吃什么?”

    还未回答,江叙猛然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往后一带。

    等林向晚站稳,原先的空位擦过商贩的电动三轮车,不远处的城管一边叉腰一边骂骂咧咧。

    她收回视线,目光复而落在江叙脸上,他的眉微蹙,手仍握着她的胳膊,力道却很轻。

    “你有想吃的吗?”林向晚温吞道。

    江叙回过头,神色渐渐舒缓下来:“你站我前面。”

    林向晚狐疑啊了声,猜测着江叙的意图,然后像给小狗顺毛似得走到另一侧,边说:“我站这边就行了,站前面感觉怪怪的,其实平时这里不会有车的。”

    没等几秒,红灯闪烁起来。

    江叙放开了她的胳膊,等周围人一起往对面走动时,他才接着林向晚前面的问题回答:“去吃炸鸡。”

    她脚下停了一步,又紧赶着跟上去。

    又吃炸鸡?她都要吃吐了!

    要不要和江叙说她不想吃炸鸡了啊,林向晚心想,可那样是不是又要解释下原因,解释原因的话江叙不就知道她今天和朱齐一起去吃了吗?

    虽然她光明坦荡,但保不齐某江姓男子会心胸狭隘……

    林向晚看着面前的炸鸡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手腕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也提不起来。又怕江叙看出破绽,过了很久,才勉强吃了几口。

    而对面的男人,从坐下之后便一直玩着手机,刚开始垂着头,后来干脆坐直将手机举到面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玩。

    没礼貌!

    “你怎么不吃啊?”但她还是轻声细语地问。

    江叙收起手机,轻描淡写地哦了声,说:“不想吃。”

    林向晚:“……”

    他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她气鼓鼓地将筷子放下,弄出类似于砸下的声音,又听到他轻笑了一声,火气瞬间上来了,刚想开口斥责。

    江叙抬起右手喊服务员拿了打包盒过来。

    “干嘛?”林向晚心里的火气又变成疑问。

    他随意地抬起眼皮,眉眼平静道:“带你去吃别的。”

    于是,她跟着江叙走出炸鸡店,去了附近一家炒菜馆,破天荒地,江叙没独揽点菜的霸权,让她先选了自己想吃的。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了会,一直到她点完菜,对上他的视线,问他还有没有其他想要吃的。江叙才淡淡开口:“林向晚,不要随便单独和男人出去吃饭。”

    什么意思?

    江叙接过她手中的菜单,可她的动作却仍僵滞着。

    随便、单独、男人、吃饭……

    他是让自己以后不要和他一起出去吃饭吗?

    林向晚眼神瞬间一暗,将手从桌面上抽回桌下,一动不动地垂着脑袋,不知所措地捏着衣角。

    等服务员离开,她小声嘀咕:“可是明明是你喊我出来吃的,还说这种话……”

    江叙无声地撩起了嘴角,将水杯推过去,手指轻扣桌面敲了两下,待她抬起头,一字一顿道:“除了我。”

    目光不受控制般躲闪起来,小店头顶的灯光忽地变成了显眼的、灼人的舞台聚光灯,直直地打下来,打在两人身上。

    在人声鼎沸处,在月光浅淡时,在她的体温骤然上升之刻,林向晚断然起身,有些张口结舌:“我去下洗手间。”

    一捧水杂乱无序地落在她的脸上,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回想起江叙的话,又陷入了茫然。

    他喜欢自己吗?

    林向晚不知道。

    他的行为像是某部名画作品恰到好处的留白,让人止不住遐想,但却并没有进一步的表示。她没办法分清那是故意为之扰她心绪的挑逗还是真情流露。如果,她在心里默想,如果江叙能再明显一点,那她可以再一次做那个主动的人。

    饭桌上的气氛略显低沉,却又和以往的每一次没有任何不同,他们一直都是这样沉默地吃饭。

    再沉默地一起走回学校。

    斑马线对面,林向晚看到了那个顶着一头显眼到在黑暗背景中发亮的黄毛的

    谣言者和据理力争的周放。徐宗立几乎是拖着身子站在周放旁边,他的颧骨处似乎有层深深的紫黑色淤青。

    她下意识望了眼江叙,男人手插着兜,一双眼睛锐利地直视前方,唇线僵直,看不出情绪。她又收回视线,紧张地跟在江叙身后走过去。

    明明没有任何招呼和信号,他们还是走到了那两人附近。

    然后,徐宗立低下身子,呈九十度对着林向晚鞠了一躬,诚恳地说了句“对不起”。

    第34章 Chap.34配不上你的……

    她不会原谅的。

    在她听到那句对不起前就是这样想的。

    林向晚稍稍站在江叙斜后方,可能是因为这样更有安全感,她才大胆挺着脑袋定定地看了对方几秒。她不知道徐宗立是真的心怀歉意,亦或者那只是暴力威压下的被迫行为。

    但从他面上的伤和衣服上沾染的灰尘来看,大概率是后者,所以她更不会原谅。

    林向晚冷漠地嗯了声。又将目光移到周放身上,对视时唇边刻意挤出了个笑,随后伸出右手拽着江叙离开。

    周放大可不必如此的。她们的关系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原本不多的交际也因为上次她拒绝了他之后彻底消无。

    他这样,只会让她觉得难以承受。

    “你要拉着我去哪?”江叙跟着她走了一会儿,直到不能再看见校门口那两人,才用带着笑的声音问她。

    林向晚回过神来,倏地放开手。

    从校门进来,主干道靠左侧有个类似于小花园的角落,穿过这个园子便是操场。跑道外圈一头一尾两盏顶大的矿灯高高亮亮,像人造月光。而花园里,黑沉沉一片,他们俩站在这,只剩树叶缝隙意外筛进的几缕微光可以辨别对方的身位。

    她仰起头去看,刀片似的光正好打在江叙的眼睛上,黑津津的瞳仁闪烁着笑意。

    是因为有江叙在,她才能毫无顾忌地不接受对方的道歉,才能任性般不用和谈而直接走开。林向晚的记忆像电影胶片一样在脑中快速闪回,最后定格在她和江叙表白的那晚。

    血液在心房处横冲直撞,她急切地想要知道那个答案。

    她敛了敛嘴角,倒吸一口气,说:“江叙,我们能谈谈吗?”

    男人眉毛微扬,静静凝视着她一脸认真的神情,不咸不淡地反问:“谈什么?”

    “我……我没办法确定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我觉得我可能还……”林向晚撇开视线,嗫嚅着。

    没等她完全说完,一串尖锐到刺耳的铃声响起,似夏炉冬扇。

    江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道:“接个电话。”

    随后,像刻意避开她一样,走远了些。

    夜风是凉的,可是现在已经初夏了。林向晚微微仰头看向头顶那影影绰绰残缺着的弯月,伸出手触摸了下实际上燥热难耐的风。

    几分钟后,江叙挂了电话过来,低沉着声音说:“有点事就不送你回去了,你自己能行不?”

    她点了点头。

    “刚刚要和我说什么?”江叙问。

    “没什么。”林向晚用力摇了摇脑袋,怔愣了几秒,抿唇道,“就是……谢谢你今天在。”

    江叙将头偏向一边,在夜色中弯了弯嘴角,拖着略带玩味儿的尾音:“有空了去好好学学语文,怎么研究生连话都说不清楚的。”

    她在说很严肃的事情啊!

    虽然中途转变了方向,但听起来会觉得很奇怪吗?林向晚抬头,下意识反怼:“是你自己理解力太差。”

    “那应该是吧,学姐。”江叙笑。

    她毫无察觉地红了脸。两人一起离开小花园,在校内公共停车场处分别。

    出校门后,林向晚朝之前碰到黄景舟的那条路上观察了会,发现原先停止工作的路灯,这时照得整条路豁亮如白昼,便放下心来。

    边走边拿出手机和周放道谢。

    周放:【你看到那个帖子了?】

    林向晚:【嗯。】

    周放:【我还想着该怎么和你解释这个道歉,看来没必要了。不要放在心上,他已经在贴吧发贴澄清了。】

    林向晚:【不管怎样,谢谢你。】

    周放:【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摁灭屏幕,没再继续回复。周放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没想到动起手来也不含糊,她心想,徐宗立那样子,估计得一星期才能好了吧-

    周一早上,林向晚收到了朱齐发来的最终版视频。

    十名参赛者需要于统一时间将视频在自己的账号发布,一周后选取数据最好的前三名进行颁奖,同时将会获得三至五万不等的奖金。她在创作团队处添加了朱齐,又在简介里感谢了郭叔夫妇和钟警官。

    整个过程她都心静如水,只有那条关于奖励的内容让她有些心动。

    但在看了眼进第二轮时的第一名“法师Sofia”的视频后,她毫不犹豫地关掉了软件。

    还是脚踏实地工作更实际一些……

    而另一边,沈嘉禾火速转发了她的视频,卖力宣传,反倒让林向晚这个懈怠的当事人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联想到了贴吧的那条帖子,便学着取了个炸裂的标题:“惊!人前体贴的丈夫人后竟欲杀妻骗保!!!”

    这回她也是彻头彻尾的标题党了。

    又让沈嘉禾帮忙在视频里截了张好看的照片用做封面。就像他们所说的,美貌也是一种优势,林向晚现在完全坦然接受。

    抽空和赵文君探讨论文相关内容后,她基本上又恢复了每天泡在图书馆的日子。这期间也没时间去关注比赛进程,但沈嘉禾每天都会按时给她播报名次,林向晚大致看一眼后告诉她不用太过上心。

    对于她来说,自己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了,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也不会觉得遗憾。

    结果公布的前两日,周五晚上十点,沈嘉禾迟迟没发来微信消息。

    林向晚反而觉得有些不习惯。便主动发过去:【报告,有人今天不准时!/生气】

    过了好一会儿,沈嘉禾才发了条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的消息过来,又说:【晚晚,明天有空吗?我想来找你。】

    刚好今天完成了论文的文献综述部分,明天周六也没课。于是林向晚回道:【好呀好呀,来我家吧,我做饭给你吃~】

    沈嘉禾:【好。】

    第二天一早,林向晚还在睡梦中,就被夺命门铃吵醒了。

    大脑并不十分清醒,她眯着眼仔细思考了下,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人会大清早过来。沈嘉禾昨天和她约的是晚饭,可现在外头天还是暗的,她干脆又闭上了眼。

    门铃逐渐转为震耳欲聋的敲门声。

    林向晚忍无可忍,怒火中烧,从床上一跃而起,却又在猫眼里看到沈嘉禾的那一刻霎时熄了火。

    她开门,打了个哈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沈嘉禾脸色铁青,僵硬地笑着回她:“想早点见到你。”可眉心却不自觉微蹙,面部表情看上去十分怪异。

    林向晚拉她进来,接过她手里的早餐。纵然困意未消,也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不打算拐弯抹角,直白问道:“你不开心吗?”

    “……”沈嘉禾换鞋的动作僵滞了几秒,声带紧绷着解释,“哦,就是我早上过来的时候去买早餐,明明是我先来的,那个老板却先给我后面的人打包,我就和他吵了几句。”

    “这么过分。”林向晚用哄小孩似的语气对她说,“哪家店啊?我以后绝对不去照顾他的生意。”

    “哎,也没事。”

    两人一起走到餐桌前坐下。

    吃了几口后,沈嘉禾忽地开口问:“你这几天都挺忙的吧?”

    “对啊。”林向晚抬头看她,“最近在准备一篇新论文的开题报告,也不是学校的任务,不过我还是想完整走一遍流程,正式动笔的时候会更顺畅一些。”

    “那你是不是都没空看手机啊?”

    “差不多吧,偶尔回回微信消息。”

    沈嘉禾点了点头,似乎是舒了口气,可没过多久又瞬间紧张起来,语气也急促了些:“你昨天是不是也没空看微博?”

    林向晚轻嗯了声,实在觉得奇怪,便放下手中的筷子,打量了她几眼,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没……没什么。”沈嘉禾迅速低头。

    “是微博里面有什么吗?”林向晚敏锐捕捉到一丝信息,直愣愣地盯着她,眼风如刀。

    沈嘉禾没说话。

    “是不是因为那个视频,所以出现了一些关于我的内容不怎么好的热搜?”她问,“你不说我就自己看了。”说着就顺势去拿桌边放着的手机。

    “等等。”沈嘉禾眼疾手快,先一步拿到了林向晚的手机,打开,将里面的微博卸载,“那我告诉你了你就不能再去看。”

    “你说吧。”林向晚端正坐好。

    “有些人看你长得比较好看就编造了一些不实消息,我第一时间就发微博反驳了,但是没人……”沈嘉禾的声音渐渐小了,后面的字眼都有些听不真切。

    “就这啊?”林向晚嘴角微微一撇。

    想来真实情况要比沈嘉禾说得更为夸张一些,但也能猜出个一二:说她是整过容?或者造一些黄遥?

    也许是因为学法,看过的案例多了,她的心里承受能力也变强了许多。网络上左右不过是一些人云亦云、不会思辨的人,热度一过,没人会再记得。

    “天呐。”沈嘉禾顿时舒了口气,猛喝了口水,急急忙忙道,“吓死我了,我还担心你看了那些会想不开,一晚上没睡着,特意一大早赶过来。”

    林向晚耸了耸肩膀,双手一摊,表示自己真的无所谓。

    “我不吃了,困死了,我要去你温暖的大床上睡觉!”沈嘉禾站起来左右动了动身子,直往主卧走。

    “哎,你中午有啥想吃的吗?”林向晚侧过身问。

    “随便。”

    “……”

    看来吃饭根本就不是她的主要意图!

    林向晚跟着起身进主卧拿了电脑,顺带将窗帘拉紧了些,然后退到客厅,吃完早餐后又开始看起文献。想到沈嘉禾可能要睡到下午才会醒,她在十二点左右收好东西,去超市买了菜回来,一个人在厨房忙活着。

    大脑不由得神游起来。

    她确实不在意那些言论,因为沈嘉禾的担心她也不会去看,但这并不代表造谣者就是对的。她没有对过于恶劣的发言取证提起自诉,那是她施舍于他们的宽宥。可谁能又知道,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她一样内心强大?又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她一样再给那些键盘侠一次机会?

    她想到那句老生常谈的谚语: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饭做好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沈嘉禾还未醒。

    林向晚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看到她横七竖八毫无形象可言的躺着,被单被滚得乱七八糟。她没直接喊,走到窗户边直接拉开了窗帘,房间瞬时被猛烈的光照填满。

    沈嘉禾像条没有骨头的虫子在床上蠕动了一会,咕哝道:“谁把太阳打开了,快关上…快关上……”

    林向晚坐到床边,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拽起来,双手扣住她的肩膀使劲晃悠:“我做了糖醋排骨诶,你不想尝尝吗?你再不起来的话,我就一个人全部吃光!”

    圆溜溜的眼睛猛地睁大,浅灰色瞳仁在眼眶里转了半圈,似乎是在确定这不是梦。待看清林向晚的表情,沈嘉禾兴奋地从床上跳下来,直往外冲。

    “就是这个味儿!”还没坐下,她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比了个大拇指,完全不吝啬赞美之意。

    林向晚笑着在她对面坐下。

    饭吃到一半,想到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林向晚始终拿不定主意。她拿起碗,扒了两口,假装不甚在意地问了句:“你觉得江叙这个人怎么样?”

    沈嘉禾极不自然地啊了声,像是在心里打了一遍腹稿,好一会后才支支吾吾道:“江叙啊,我觉得他这个人其实也就一般,配不上你的。反正我不喜欢。”

    这个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和几个月前的评价简直云泥之别。

    “哦。”没记错的话,上次见面她似乎都没认出来江叙,林向晚继续试探,“你知道江叙是谁吗?”

    “知道啊。”沈嘉禾说,“不就是那个什么游戏公司的老板嘛。”

    要是她和陈辞发展的还不错,对江叙的第一反应应该是陈辞的朋友吧?

    林向晚又假装八卦:“你和陈辞现在关系怎么样啊?”

    “挺好的啊。”沈嘉禾努力把嘴角向下压,却还是抵不过生理反应,干脆破罐子破摔,笑着轻咳两声,“他前两天邀请我一起去看电影了,逛街的时候还给我买了个包,就是我今天背的那个。”

    富二代和富二代,不错,林向晚心想。

    “不对。”沈嘉禾脑袋一扬,反应过来,“这个游戏公司的江叙不会和陈辞的朋友江叙是一个人吧?”

    “还真是。”林向晚不慌不忙地回答。

    沈嘉禾明显愣了一下,有一种被没穿衣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又打起马虎眼儿来:“我是觉得,你看他一个游戏公司的老板,平时工作肯定很忙。你也是个工作狂魔,你们俩在一起肯定没结果的。”

    林向晚顺着她的话说:“你说的有道理。”心里却隐隐有了答案。

    话匣子被打开了便很难关上,沈嘉禾故意将话题转移开来,两人从明星八卦聊到她和陈辞的发展现状,从天明聊到天暗。林向晚才出门送走依依不舍,再次叮嘱她暂时不要看微博的沈嘉禾。

    等回到家,站在玄关处。

    林向晚凝眉思索了一阵,决定小小背叛沈嘉禾一次,她需要证实自己的猜想:那些不好的热搜是不是和江叙有关?他是不是说了些什么才让沈嘉禾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于是重新下载了微博。

    等洗漱完,她才打开手机来看。

    热搜已经从高位降了下去,里面的讨论却依旧热度不减。

    乌龙茶:“某站最近大热的普法宣传专栏评比,没人发现其中一个参赛者就是今年一月百大博主颁奖礼上那个游戏公司总裁的女朋友吗?”

    “发现了,她那视频一发出来我就觉得有点眼熟,搞半天是关系户啊。难怪她之前的视频播放量都这么低,居然也能进前十。”

    “好像是江叙吧?我记得他们公司和某站有合作的,说不定人家就是为了女朋友专门搞的这个比赛,可怜其他人只能陪跑咯。”

    “这种女的我见多了,就仗着有几分姿色爬上男人的床,睡一觉就能赚你一年的工资。”

    “好看是好看,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整过容?”

    “就一定是女朋友?说不定只是个炮。友,这女的什么来头啊?”

    “破案了兄弟们,她是临港大学的,我朋友说他们学校贴吧前段时间就传过她脚踏几条船的内部消息。”

    “吐了,不知道和多少人搞过……”

    “……”

    她的眼睛选择性屏蔽了这些消息,停在了江叙新创的微博里发的唯一一条动态上。

    【没谈,没睡,不熟。造谣已全部取证】

    眸光渐渐黯淡了。

    第35章 Chap.35他没再抽烟……

    不知道盯着那行字看了多久,一直到眼睛因为长时间一动不动而泛起酸意,林向晚才猛地摇了摇头,从那片白色的朦胧中恍过神来。

    她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关掉灯,枕着双手侧身躺下。

    那条微博与“乌龙茶”发的源头微博时间只差了不到四个小时,而他的账号甚至连头像都没有。几乎是在舆论发酵的第一时间,江叙一刻也没耽误就立马澄清了。

    迫不及待地和她撇清关系。

    其他的,她都能接受。

    唯独是那个“不熟”。

    牵过手拥抱过接过吻,也能叫不熟吗?

    他对“熟”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吧。

    思维在晚上似乎尤其活跃,林向晚半阖着眼,想到了江叙那天说的话。

    ——“不要随便单独和男人出去吃饭。”

    ——“除了我。”

    回忆起来,总觉得有种霸道的宣誓主权的意味。如果他不是真的对自己还存有一丝感情的话,说这种话简直和耍流氓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他其实还喜欢自己吧?

    尽管他可能在一开始不记得她的名字,对她的态度也不算友好,还经常动不动就甩脸离开。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是不是就代表江叙发的那条微博,事实上是在保护她。既然当事人都出来表示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谣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林向晚翻了个身,侧到另一边。

    但这想法又显得她有些自恋了。她有什么还值得江叙喜欢的呢?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明面上的“渣女”,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穷光蛋,唯独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那几分够得上被人议论的美貌。

    可没有其他品质加持下的美貌就是最不值一提的,是江叙伸伸手指就能轻而易举在其他人身上得到的。

    也许他只是为了公司,毕竟像他这种自带话题度的年轻总裁,若是私生活混乱,星脉的股价也会大跌的。

    林向晚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她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畏畏缩缩,只会一个人胡思乱想,不敢对江叙坦白,甚至于连这个困扰她的问题的答案都不敢直接去找他要。

    就好像,一旦她问出口。

    江叙就会在嘲笑完她之后立刻消失,他们目前还算和平的相处也将如泡沫一样被戳破,什么都不剩下。

    大脑好像一团被赋予生命的乱麻,不住地搅动、打结,膨胀到快要冲破头皮。林向晚忽地睁开眼睛,看到了透过窗帘缝隙洒下的一点淡白月光,清清亮亮的。

    猛然意识到,她不必要直接问出口的。

    惊叹于自己的智商,她心花怒放般从床上跳了下去,带着压不住的微扬唇角,抱上电脑和手机出了房间,打开客厅的灯,一屁股坐在了沙发和茶几之间的那一小块地方。

    她点进微信,咬着嘴唇思考了会,弱柳扶风似做作地在“洛中小分队”里发了条消息:【你们都不用担心我的,我一个人还能坚持,我没有睡不着觉,不用担心我。】

    两分钟后。

    张时禹:【发什么神经啊?什么担不担心的?现在不是才九点多吗?谁家好人这么早睡觉。/鄙视】

    何倩:【你闭嘴。】

    何倩:【怎么了啊晚晚?发生什么事了?】

    林向晚:【你们都没看微博吗?】

    林向晚:【/链接】

    张时禹:【卧槽,一群喷子。这能忍?这不得把他们都告了?】

    张时禹:【我刚刚那都瞎说的。我不玩微博,真不知道这事儿,你还好吧?应该不至于想不开吧?】

    张时禹:【你粉丝这么多,我靠,背着我们当网红啊。】

    何倩:【你真的别说话了。】

    何倩:【晚晚不要在意他们,那些人也就只敢在网上说说。】

    何倩:【你要实在难受,我明天请假过来陪你。张时禹现在也休假了,我和他一块儿去。】

    张时禹:【……你又安排我?】

    张时禹:【我看了下今晚的飞机,凌晨两点就能到。】

    林向晚:【没事的,我一个人也可以的,真的不用担心我,不用这么远赶过来。】

    张时禹:【我要疯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讲话……】

    张时禹:【江叙呢?又装死,你不也是当事人之一吗?你他妈屁都不放一个?】

    林向晚:【放了的,他发了澄清微博。/链接】

    张时禹:【你也速度发一个,律师函警告他们,真的是一群脑。残。】

    林向晚:【我这不是担心会影响你们公司吗?我个人名誉是小,万一用词不当对你们公司造成影响了也不好。我还是不发了吧。】

    还不等张时禹做出回复,久未出声的江叙秒回应,速度快得就像一直拿着手机窥探着他们的聊天:【不影响,给个邮箱。】

    不影响!

    他说不影响诶!

    所以他发那条微博大概率不是因为公司,林向晚握着手机在心里暗喜,至少那个问题的答案有一半是肯定的了。

    缓了一会儿,她平复下呼吸,发了个邮箱过去。一分钟后,收到了江叙发来的他在微博里说到的“取证”:是一份已经由律师整理过的包含所有造谣者发布恶劣言论的帖子链接、截屏,及其主页资料的截图。

    江叙把是否进一步追究的决定权交给她了。

    等张时禹、何倩彻底放心后,林向晚才打开电脑重新看了一遍那份证据,十分专业。对于那些造谣内容,尽管她只是随意一瞟,并未细看,却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但是,直接起诉就能从此杜绝这一行为吗?

    她不由得想到,除了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和道德的边界感以外,很多人凭着无知者无畏的勇气根本没有一丝对法律的敬畏,还有很多人甚至不懂如何利用法律的手段保护自己。

    虽然这样有些圣母心泛滥,林向晚还是关掉了那封邮件,仔仔细细熬夜整理了一份普通公众易懂的由网络诽谤引出的刑事自诉案件报告。

    时间太晚,担心大脑因超负荷工作而没法看出其中的纰漏,她决定明天睡醒后再检查一遍-

    林向晚接到赵文君电话的时候,正在学校的打印店打印那份报告,赵文君只说让她尽快去一趟学院会议室,她回了好。

    等到会议室时,即使有些心理准备,场面仍然把她吓了一跳。

    里头上上下下坐了五六个老师,除了赵文君还有法学院书记、院长、两位副院长、她所在年级的辅导员。

    赵文君连忙拉她坐在自己旁边:“向晚,是这样,学院今天中午才知道最近网络上发酵的舆论,所以喊你过来一起商议一下这件事情,不用紧张。”

    庄书记紧接着说:“是的哈,就和赵教授说的一样,你不用紧张,学院肯定是相信我们自己的学生。但是,最近这个事情发展得也有些迅猛,我过来的路上还听到有学生在讨论。你目前是还没有在网络上做出回应?”

    她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朝林向晚看过来,目光带了几分严厉的冷峻。赵文君一直揽着她的背,这时安抚似得拍了拍。

    林向晚对着庄书记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打印好的报告递过去,冷静道:“这是我昨晚做的一份有关刑事自诉权的报告,用语和案例整合都比较通俗。我暂时不考虑起诉造谣者,想借着这次事件的热度,普及一下相关法律知识。”

    听完这番话,几位老师笑着互相对视几眼,赵文君也往她身上靠了一靠,面上的得意显而易见。

    “既然你自己已经有想法了,学院当然十分支持。”庄书记接过报告看了几眼,“不过出于严谨,这份报告还得让学院的专业老师过一遍。另外……”

    林向晚目光切切看过去。

    “学校会专门出具一份声明证明你的清白。”

    顿觉有些动容,她起身,对着老师们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各位老师。”

    会散后,赵文君又拉着她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扫了几眼四周,从抽屉里悄咪咪拿出几袋水果干,边笑着小声说:“给你准备的一点‘独食’,别让那几个臭小子看见了,到时候又要说我偏心。”

    林向晚接过,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老师,这次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有什么麻烦啊。”赵文君握着她的手,一脸慈爱,“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出了这种事儿也不知道和我们说一声,你再怎么澄清能有学校的威信度吗?要不是中午和江叙一起吃饭,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江叙?”林向晚眉心一跳,在这里这种情境听到他的名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是啊。我们吃饭

    时正巧那个助理小伙子进来说起这件事,我一听就觉得不对劲,让江叙赶快送我回学校。”

    对于江叙而言,这件事不是早都解决了吗?他的助理为什么还要再次提起呢?

    “那他现在走了吗?”她的嘴里突然蹦出一句,刚说出口又有些后悔。

    “哎哟。”赵文君看了眼腕表,“估计早就走了吧。”顿了顿,又了然般一笑:“或许你可以去看看,我们从南门进来的。”

    林向晚抿唇点了点头,将零食一股脑塞进包里,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出去。

    还没等她全力加速,就在院办大楼通向南门的那条主干道上看到了一手插兜斜倚在黑色车门边的江叙。

    树影掉落一点斑驳在他的纯白衬衫上,是天然的涂鸦,额前的碎发在微风中飘动着,半遮住了眼。林向晚的记忆中,很多次,他都是这副样子。

    但又有些不同。

    这次,他没再抽烟。

    她深吸了口气,不打算掩饰那弯起的唇角,目标明确地走过去。

    江叙慢半拍地抬起头,并没有站直,只比她高出一点儿,像是被她的笑容感染一样,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柔和:“这么开心啊?”

    “嗯嗯。”林向晚按耐不住想要和他分享的心情,从包里翻出包芒果干,撕开,“赵老师给我的,你要不要尝一点?”

    “你还挺有良心的。”江叙抬手,刚伸到半空中时眼睛突然被光闪了一下,强烈地不适感让他没忍住拧眉闭了眼,对面的身影趁着这间隙像团黑烟倏忽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又蓦地放下了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滚了滚喉结,声音冷淡至极:“让开。”

    林向晚茫茫然仰起头,对上他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瞳仁像无月的夜,只显得疏离。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敛了敛嘴角,像做错事了的孩子,吞吞吐吐道:“怎……怎么了?”

    江叙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她,神色淡漠。没发一言,转身回了车里,开了出去。

    第36章 Chap.36我就原谅你……

    又是这样!

    林向晚用力地咬了一口芒果干,动作机械到像是刚出厂还未接受质检的提线木偶。眼神幽怨地看着那辆在阳光下黑黑亮亮的车子消失于视野,十分笃定,如果不是学校里规定了限速,他一定会开得更快。

    她不明白,为什么江叙总是这样,打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儿。

    那他到底还喜不喜欢自己啊?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芒果干,轻啧了一声。

    真是可惜了,还怪好吃的。

    慢慢悠悠回到家,和赵文君通过电话后,林向晚和学校的联合声明在下午三点准时发出。

    微博评论区底下一片哗然。

    有人义愤填膺:“都说了她是被冤枉的,键盘侠出来道歉”;还有人不屑一顾:“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和江叙都是临港大学的,学校为了面子保下两人也不稀奇”;另外一批旁观者则正义道:“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只有极少数人注意到了她写的那份报告并认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林向晚有些无奈但又能理解,娱乐性的东西天然会更吸引人,要不怎么短视频能成为当代的“畅销品”呢?

    她关掉微博,打开了某站。

    因为这场闹剧,她的视频热度已经飙升至全站第一,几乎是以秒为单位的数据刷新。

    比赛规则里并没有针对这种突发情况作出规定,毕竟这是实打实的流量,也不存在人为刷赞买僵尸粉的行为。既然在规则之内,毫无疑问,她会成为第三轮的优胜者,豪取五万奖金。

    哇,真的很诱人呢。

    林向晚将手机烦躁地往沙发上一丢,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她的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感呢?

    根据沈嘉禾之前发的排名来看,她在第三位,第一名是“法师Sofia”,第二名是一位已经退休的想要为患病妻子筹钱的大学教授。而现在,她成了第一,第二是Sofia,而大学教授被一个漂亮女生顶下去,成了第四名。

    其实三万和五万也没差多少吧?

    第三和第一也没差多少吧?

    但,是不是因为她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所以才没有那么多人关注那位教授了呢?很难说。她清楚地知道,这怪不到她头上,可还是无端地感到愧疚。

    她十分需要那笔钱吗?

    林向晚怔怔地盯着沙发上的手机看了许久,晚上十点就要公布结果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并非绝境之时坦然接受别人的帮助的,不然那位大学教授为什么选择来参赛赚钱呢?但是现在,她有足够的理由和机会让一切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

    五分钟后。

    她给朱齐发了条消息:【我想退出这次比赛,你可以帮我传达一下吗?】

    朱齐:【因为那件事吗?你没必要退出啊,不是都已经澄清了吗?】

    林向晚:【是我个人原因。】

    她才不要告诉朱齐真实原因呢,她要酷酷的,不动声色地完成这件事。

    朱齐:【好吧。你最近还好吗?虽然这样问有点马后炮。】

    林向晚:【放心吧,我都没当回事儿。】

    林向晚:【对了。我要是退出了你是不是也没有奖金了?】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忘记考虑朱齐了,想做个好人怎么这么难。没办法,她只能自割腿肉了,林向晚又继续打字:【你们奖金有多少?我补给你。】

    还没按发送,对面的消息先过来了:【没几个钱,大概也就能多买点冰淇淋吃。】

    好抠门的主办方啊!她心想。

    朱齐紧接着又发了一条:【你不用觉得有负担,能通过这次活动认识大家我很开心。】

    林向晚把字删掉,回复:【谢谢你!我也是。】

    然后她还是给朱齐发了两百块钱红包,要求他务必收下,多买几个冰淇淋吃。

    稍晚些时候,林向晚又给沈嘉禾详细说了这个情况,对面也没怪她,二话不说转了五万块钱,算是私人给她的奖金。

    她被吓了一大跳,忙说自己因祸得福接了几个广告,现在已经不缺钱了,沈嘉禾这才不再坚持。

    不过,让林向晚没想到的是,结果公布之后,“最爱吃年糕”意外地给她发来了质问:【你没错,为什么退出?】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感觉这行字像被赋予了语气跳出屏幕在她耳边念叨,莫名有种上课没听讲被老师抓包的感觉。于是,林向晚把对沈嘉禾说过的解释又一五一十地对“最爱吃年糕”说了一遍。

    又惊觉,“最爱吃年糕”一定也看到热搜了,但是前两天都没和她联系过。她们的关系谈不上十分亲密,她会不会对自己有些其他的想法啊?

    犹豫片刻,林向晚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你相信我吗?】

    “最爱吃年糕”秒回:【无条件信任。】

    她心里的石头在此刻才算完完全全落下,只要她身边的朋友都相信她,陪伴她就足够了。

    做完这些,林向晚长舒一口气。

    唔——这件事总算是翻篇了-

    五月过后,气温一天接一天稳步上升,地底下像是藏了个巨大的火炉,不停地往上冒热气,人走在外面,不一会儿身上就被闷出一层汗。

    周六下午,林向晚去了趟临港市检察院。

    前些日子她去院办和赵文君讨论论文时,恰巧碰到了市检的同志给法学院的同学办讲座,其中一位检察官一眼就认出了她,夸赞她的视频做得非常不错。借机询问她是否有时间可以来帮忙在某站做一个公益直播,林向晚欣然

    答应。

    内容主要围绕一些公众知道但又不太了解甚至于有误解的刑事犯罪,特意选在休息日的下午,再加上林向晚新近人气高,直播间不一会儿就挤满了人。

    和她一起搭档的是市检新来的大二实习生王思维,主要负责活跃气氛。

    弹幕:“为什么犯罪的小畜生判不了死刑,未成年人保护法就保护这些人了吗?”

    林向晚看了眼,放慢语速解释:“首先大家要明确未成年人保护法和刑法事实上是两个概念,刑法针对特定情形下犯罪的未成年人规定了相应的处罚,而未成年人保护法则是平等保护每一个未成年人。”

    “对于未成年人,我国更多的是以教化为主。这背后也牵扯了许多不同的刑法学理论,每一个规定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完善,希望大家可以更为理智地看待。法律是最低限度的道德,刑法则是道德下那条生命底线。”

    界面忽地飘过一艘小飞船,后面写着×10。

    夸张的炫彩特效不讲道理地霸占了整个屏幕,林向晚和王思维对视一眼。

    两秒后,王思维边鼓掌边大喊一声:“谢谢这位用户a185……额……a18559915送来的十架航空母舰!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一旁的何检握着拳头在嘴边微微咳了两声。

    特效过后,话题又转到了抢劫罪上。

    弹幕:“所以说只抢了一毛钱也会构成抢劫罪吗?”

    林向晚点了点头,认真回答:“是这样的,抢劫罪和盗窃罪、诈骗罪都有所不同,原则上没有具体数额的限制。在这里也提醒广大朋友,即使是走投无路了,也千万不要想着去抢劫,抢劫罪最高可以判处死刑。”

    话音刚落,界面又飘过小飞船×20。

    王思维也有些懵了,两人齐刷刷看向何检。何检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屏幕面前:“非常开心今天能有这么多朋友光临直播间,和我们一起畅谈有趣的法律知识。不过大家的心意我们都接收到了,实在不用刷这么多礼物。”

    林向晚和王思维纷纷靠向两侧,何检站在屏幕中间,眯着眼睛点了几下,又嘀咕道:“这个东西怎么关掉礼物?”

    虽说在这个平台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因为从来没开过直播,林向晚也不太清楚。倒是王思维,兴致依然很高:“我知道我知道!何检,我来关。”

    一通操作过后,直播界面终于干净了。下一个话题开始之前,王思维偷瞄了一眼何检,趁众人不注意猛地大喝,语速惊人:“谢谢用户a18559915送的20架航空母舰!哥,你太……”这次没再卡壳,一边说着一边举起大拇指。

    可惜还没等他说完,何检脸色骤变,将手中的资料卷成一团,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

    直播结束后,几人留下来收拾现场,王思维明显还有些意犹未尽:“姐,你说那个哥是干嘛的?一架航空母舰一千多块啊,三十架,都够我一年的实习工资了,人与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林向晚停住手中的动作,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那人一定是男的呢?说不定是位人美心善的小姐姐。”

    王思维连忙凑过来,嘴角快要翘到天上去,更开心了:“天呐,富婆姐姐……”

    ——“咚”的一声。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痛,又是一下“知识的攻击”。何检的声音如恶魔低语般响起:“还想不想去吃饭了?”

    “回家也是吃泡面。”王思维摸了摸头,撇嘴道。

    “赶紧的,今天我请客。”

    王思维兴奋地“哟呵”了两声,手上动作飞快,片刻后便整理完毕,着实把林向晚震惊到了。果然,人是铁饭是钢,没人能逃过美食的诱惑。

    何检带着两人去了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饭桌上,她开口问王思维:“李警官那边移交的材料你都看了没?”

    王思维下巴一扬,像个完成了作业等待表扬的孩子,摸样还有几分稚气:“我周五就都看过了!”

    “那你明天写个报告,周一交给我。”

    “……”周末也要被剥削,简直没天理!王思维化悲愤为食欲,光速消灭了半盘毛肚,吃完后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看了眼林向晚又看了眼何检,问:“何检,公安那边都发公告了,能说吗?”

    何检无奈道:“说吧说吧。”

    “姐,你还不知道吧。”王思维立刻转过身,对着林向晚一通输出,“之前造谣你的那个人,被查出来就是你们比赛的第二名,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漂漂亮亮的,背地里居然这么龌龊。当然,肯定没有你漂亮。简直大快人心啊,她现在已经被抓了,真是出了一口恶气。”

    信息量太大,林向晚一时没转过弯来。

    何检在一旁补充:“他是你的狂热粉丝。”

    这倒是看出来了,就是那个什么造谣,什么被抓的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被戳穿了粉丝身份,王思维竟然有些腼腆,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续道:“她和他男朋友挪用公司巨额资金,还不上准备潜逃,结果事情败破,现在已经归案了。就这两天的事儿,微博上已经沸沸扬扬了。”

    自从上次那件事后,林向晚基本上已经不看微博了,听王思维这么一说,还觉得挺唏嘘的。那个女生自己做的就是法律类视频,却接二连三地知法犯法。

    “哦对了。”王思维又呵呵笑起来,贼眉鼠眼道,“他男朋友是传生的,就是那个游戏公司,星脉的死对头。”

    闻言,林向晚抬头,火锅的热气飘在她和王思维中间,双方都看不太清对面的表情。她的眼睫无规律地扇动了几下。

    星脉?又和江叙有关系啊?

    “法律意识淡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最后只简单评价了一句。

    “好了好了,快点吃。”何检看出她的窘迫,接过话头。

    回家之后,林向晚疲惫地往沙发上一躺,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发了半天呆。

    没想到,事情居然出现了惊天大逆转。

    她将自己从当事人的视角拉出来,重新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莫名觉得挺有意思的。不知道当时那些不分青红皂白便空口指责她的人会是何感想?继续如法炮制一般更为恶劣地去指责那个女生吗?

    兴许是这段时间太忙了,想着想着她竟在沙发上睡着了,晚上十点才被沈嘉禾狂轰滥炸般的电话吵醒。

    林向晚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

    “晚晚,晚晚!你看某站发的声明了吗?啊啊啊啊啊你得奖啦!虽然在我心里你应该是第一,不过这样也挺好,这个奖是独一无二的诶!”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沈嘉禾在对面手舞足蹈大呼小叫,她缓了一口气,似沉思,又郑重地说道,“不行!我一定得好好办个庆功宴给你庆祝一下!就这样啦,到时候我再通知你。”

    “嘟”的一声,还没等林向晚回过神来,电话已经被掐断了。她从沙发上坐起来,回忆了好半天,才如梦方醒打开微博看了眼。

    原来,某站主办方取消了第二名的成绩,向后递补了一名。网友们振振有词,“凭什么原先的第一名没有奖!”架不住舆论压力,最后又给林向晚安排了个“特别贡献奖”,和第一名一样的待遇。

    “……”还能这样啊?

    她再一次揉了揉眼睛,指尖带下了几根长睫,伸手弹落时眼皮儿没预兆地跳动了几下。

    片刻后,“洛中小分队”和朱齐等人也发了恭喜。

    唯独不见那个不告而别的冰山脸。

    林向晚想到沈嘉禾说的庆功宴。她不是要主动去找江叙,只是这件事也和他有关吧,她的“大获全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他的。

    对吧?

    说服自己之后,林向晚在微信底下找到江叙,打开聊天框,言辞恳切地邀请他来参加庆功宴。然后,抱着手机期待着对面的回复。

    十分钟后。

    她的期待彻底落空,像一颗被投入大海的石子,甚至没能激起一丁点水花,便在不知不觉中沉入海底。

    江叙:【没空。】

    林向晚心一横,在收到消息的一秒后,把他拉黑了-

    沈嘉禾挑选的庆功宴地点

    在中央悦府附近的一家清吧,带有一个后花园,她还提前请了个年轻的朋克乐队。

    当天晚上。

    清风徐徐,月色温柔,天气也不扫兴地凉爽了许多。后花园里摆了条长桌,法式风情满满,桌上放的却是啤酒披萨炸鸡,乐队在草坪另一边临时搭建的台子上激情演唱《静止》。

    整个场面透着如梦似幻的怪诞。

    沈嘉禾带了几个朋友,让林向晚也喊些人一起过来,可她实在没什么好朋友。最后想了半天,差不多的同龄人里也就只剩黄甜甜了,于是又让黄甜甜带了几个朋友,只说是一起聚餐,隐去了庆功宴的名头。

    月光疏疏落落地洒下,东拼西凑的一群人熟络之后也开始了狂欢。其中一个女生喝上头了一把冲上去抢走了主唱的话筒,五音不全声嘶力竭地吼着。

    仿佛失恋的人是她。

    陈辞也没来。

    沈嘉禾不会不喊他的,他和江叙肯定约好了。

    都不要来。

    林向晚坐在长凳的最边上,只觉得这热闹与她无关。

    她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连周身的空气都是微醺的,酒精上了脸,耳根子红透了,她把双臂搭在桌子上撑着脸,像颗剥了皮的水蜜桃。

    留着杀马特长发的主唱眼见无用武之地后,干脆从台上一跃而下,一身的链条铃铛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目光向四周扫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穿着纯白长裙自带光芒的漂亮女孩。

    他把头发往后一甩,嘴角略得意的上扬,径直走过去。

    屁股刚在旁边坐下,还没来得及搭讪,就被一个同样穿着纯白短袖的男人揪着衣领拎了起来。

    他感觉脖子一圈被勒住,呼吸也跟着困难了些,怒目圆睁,啐骂了声“卧槽,他妈的谁敢碰我!”,同时抓了个酒瓶站起身回过头,却见那人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脑袋,气质凛然,眼神冷淡,似零下五十度的寒冬。

    杀马特主唱的气势立马降了下去,悻悻拿着手里了酒瓶喝了一口:“这酒不错。”随即走远了。

    江叙拍了拍凳子上的灰,紧挨着林向晚坐下。

    她不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

    察觉到她的举动,江叙垂着脑袋嗤了声,似乎是被气笑了:“你还挺有安全意识。”

    又依葫芦画瓢照着她的动作左手撑着头,侧着身子毫不掩饰地看她,余光瞅到她面前的易拉罐,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林向晚,谁教你喝这么多酒的?”

    她微微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但是头脑一片混沌,晕晕乎乎的,吐出嘴的声音也断断续续,拼不成完整的句子。

    江叙看她这样儿,又忍不住想笑。

    隔了一会,那边唱歌的人渐渐没了兴致,干咳了几声,喉咙险些罢工,便吆喝大家进屋里去,在投影仪上看看应景的夏季浪漫电影。

    沈嘉禾正准备喊林向晚一起过去。

    只看到白雪公主和王子似的电影情节在自己面前放映,心想着这不比屏幕上来得更为浪漫。

    便掏出手机,左一下右一下地找角度连拍了好几张。直到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时,才猛然发现,那王子,不就是她讨厌的江叙!

    什么狗屁王子,白龙马都算不上!

    她生气地抱起双臂,恶狠狠地剜了他几眼。

    随后气冲冲地走过去。但在瞧见他那爱意就要溢出眼眶的眼神和英俊逼人的模样后,怒火顿时又消了一大半,最后只好警告一句:“要是我们家晚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还没等江叙从这声不知道算是责骂还是嘱托的气愤中反应过来,沈嘉禾就和众人一齐往里走了。

    诺大的草坪上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里弥漫着夏日清凉的薄荷味和远离尘嚣的寂静,仅有像是忽然出现的一声盖过一声的蝉鸣,以及恼人的蚊虫肆虐的“嗡嗡”声。

    其中一只就要落到林向晚白里透红的手臂上,江叙不爽地用手将它扇开,看着她平静地问:“跟我回家吗?阿晚。”

    她没回应。

    伸出手拍了拍小腿,好像还是被咬了。

    潜意识里觉得这儿不太舒服,林向晚努力撑起眼睫朝远处看了看,目光定住,起身颤颤巍巍地往前边铁制公园椅的方向走。

    江叙跟在她身后,虚伸着胳膊,生怕她站不稳摔倒,又怕直接触碰令她害怕。

    几分钟后。

    林向晚走到椅子处,摸着椅背一点点坐下。眼皮沉重到有些睁不开,身体像漂浮在水面,忽上忽下的,失了重心。

    她又试探着将双手搭在扶手处倚着脑袋。

    江叙没坐在她旁边,半跪着一条腿蹲在她面前,仰头看那粉扑扑的脸蛋儿,只觉得可爱极了,嘴角心尖都在无知无觉中漾开了花。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瓶喷雾,一只手轻扶住她的腿。

    刚一摸到,她就因为这触感朝里缩了一下。

    林向晚拼命睁开眼睛,面前的一切都是模糊朦胧的,只有团白影溺在黑沉沉的夜色里,看不清晰。

    但也能感觉到,那是团帅气的白影。

    散发着熟悉味道的白影。

    她慢慢放下戒备,一只手揉了揉眼睛,语调缱绻旖旎,不确定地说道:“你长得好像江叙啊。”

    江叙嗯了声,又扶上她的腿,按了按防蚊喷雾,一直涂满裙子下露出的每一块肌肤。

    浓烈的茉莉香从下至上飘荡着。

    暧昧变成小精灵在两人中间不停地打着转儿。

    “我背你好不好?”他温柔问。

    本以为不会得到面前这个“酒鬼”的回复,江叙索性站起来环住她的身子慢慢搭上自己的背,没想到几分钟后她又反应迟钝般温吞的说了句“好。”

    他不禁弯了弯唇角,哼笑一声。

    步伐放得很慢。

    一盏盏昏黄的街灯下走过他们的身影,她浅浅的气息落在他的脖颈之间,江叙的心房里像多了只横冲直撞的野兽,快要冲破他的理智。

    又走了一小段路。

    林向晚忽地出声:“江叙,你对我一点也不好。”

    他停住,原地怔了怔,笑道:“哪不好了?”

    几秒后,江叙感觉到背后的女孩微微颤抖起来,他的心猛地空了一拍,唇边笑意渐收。那湿漉漉的带着热量的液体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衣服里,硬生生烙下一片痕迹。

    然后,听到她开了口,声音软软的,含糊又委屈:“你……都不记得……我是谁了。”

    江叙不自觉滚了滚喉结,嗓子干涩,说不出话来。偏头看,她的眼睛闭着,睫毛上沾了一颗一颗小泪珠,亮晶晶的。

    静默了一会儿,他认真地回她:“记得。”

    似乎仍有不满,林向晚继续抱怨:“你不让我……喝可乐。”

    江叙哑然失笑:“生理期不能喝冰的,某人会肚子痛。”

    “你还说……说我们不熟。”她一抽一搭地,呼吸急促起来,瘪着嘴哽咽道,“也……不吃我的……芒果干。”

    他的手渐渐收紧,半晌后才带着自责的声音说:“是我的错,等你清醒了我再和你道歉,行吗?”

    过了很久,都没再得到回复。

    感受到她逐渐平稳的呼吸,江叙意识到,她睡着了。

    走进小区。

    他停下脚步侧眸看她,目光留恋地在她泛红的脸上停驻。

    “阿晚,你呢?”顿了几秒,江叙收回视线,眉眼低垂,眼睛里像没有聚焦,连同他的矜贵高傲一同散了,“我不要你道歉。”

    “……”

    夜色深沉,路上的光线被郁郁青青的大树挡了许多。

    江叙用力咬了咬下唇,一股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风吹动着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吞没了他自嘲般的声音:“我要听你亲口说爱我,只爱我。”

    “我就原谅你。”

    第37章 Chap.37像一只可爱的狸花猫。……。

    林向晚醒来的时候,房间是暗的,窗帘关得严严实实,没透进一点光。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的灯,突如其来的光让她感到不适,皱眉闭了会眼,又在床上躺了半天才起来。

    先是拉开了窗帘,外头也是暗的。她第一反应是天还没亮,随后又被这夸张的想法无语到了。林向晚觉得自己大概是

    还没醒酒,因为凌晨的黑和夜晚的黑截然不同。

    路过卧室的全身镜时,她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那套长白裙。她睡觉不太老实,裙身因为夜晚的滚动有了些皱痕。林向晚凑近看了看脸,挺干净,又转动胳膊扭了扭,不疼也没什么异样。

    “……”

    她叹了口气,该说沈嘉禾是负责还是不负责呢?

    洗漱前本想点个外卖,刚打开外卖软件她又忽地想起了江叙之前的话,可她不是已经跟江叙绝交了嘛?又不是非得听他的。

    但是呢,他说的好像也没错。林向晚嘴角一撇,最后干脆从柜子里翻了包泡面来吃,一边吃着一边给沈嘉禾发了两个鄙视的表情。

    不一会儿,那边对仗式地回了两个邪恶的表情。

    林向晚瞅着这两表情,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但又实在无法做出解读,莫不是她昨晚喝醉了对她动手动脚了?

    想到这,她不禁肩膀一颤。

    林向晚:【你不是双性恋吧……?】

    沈嘉禾:【说什么呢?本小姐正儿八经的性别女,爱好男!】

    那没事儿了。

    林向晚呼了口气,继续吃面。

    吃完后又刷了遍牙,换个床单,躺回床上。要不是明天一早还有课,她断不会在刚起来就又努力准备酝酿睡意。

    这样一来,林向晚有了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觉得今天一天过得尤其快,像三倍速拉过进度条一样。她没看手机,虽然不困但还是闭着眼睛,在黑漆一片的脑子里不停地循环着“睡觉”两字。

    这是她很久以前看到别人分享的快速入睡方法,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百试百灵。催眠成功后的半梦半醒状态中,林向晚无意识伸手摸了摸额头,仿佛那里停留过一丝茉莉香的余温-

    第二天是早八。

    她还是困得不行,尽管不知道具体入睡时间,林向晚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双眸彻底放松下来的时候,粉白的窗帘染上了雾青。

    好在早上只有两节课,她半耷拉着眼皮,哈欠连天地走出教室。

    五教前门出来有个很大的名为“碧水潭”的湖,说是这么说,但学生们私底下都管它叫“黑水潭”。只因为一接近夏天这儿的水就跟交通堵塞了似的不流通,发黑发臭。

    风儿一吹,臭味飘过林向晚的鼻梢,她瞬间清醒了。

    然后手捂着鼻子往那边一看,好家伙。

    这么臭一地儿也能聚集这么老些人。

    人群围了个规整的椭圆,包围着正中的主角。她向来不是什么喜欢看热闹的人,没做停留,直往前走。里边的主角虽然没带麦克风,也可能正是因为没带麦克风,便只能大扯着喉咙嘶喊。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和她到底在一起多久了?”

    “和你有关系吗?我不是都说了分手。”

    “别碰我。”

    “哎,说就说呗,推人女生干嘛啊!”

    “……”

    林向晚发誓,她是真没想看热闹,但听到那句“推人女生”的时候,她带着万分鄙夷的心情,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

    这下彻底不困了。

    徐宗立虽然人长得不算高,但那头黄毛实在是太明显,她先前只是扫了一眼没在意,这会正儿八经看过来,便觉得扎眼地不得了。

    她往椭圆处靠近了些,抱臂站在一颗有些光秃秃的小树边,面露愠色。

    “你昨天和我分手,凌晨就给她发朋友圈秀恩爱!你还是人吗……”

    女生抽噎着,气势弱了,声音也听不大清了。

    徐宗立则刚好反过来:“你就说我是不是和你分手之后才和她在一起?你就说是不是?”

    这话说的,让林向晚倏地联想到昨天的境遇。刚起来吃个饭就又要睡,怎么不算起来了呢?刚分手休息两小时就又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怎么不算有空窗期呢?

    她气得牙齿直打颤。

    人渣!

    她还没缓过神来,那里头又传来了吵嚷声,夹杂着一顿推推搡搡,椭圆曲线也随着不停地变换,彻底没了美感。

    “别拉我衣服,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你和她什么时候好上的!”

    “和你有关系吗?”伴随着“嘭”的一声,林向晚的视线里突然看不到女孩的背影了。

    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推开人群,女生泪如雨下侧倒在地上,上身的T恤因为拉扯用力过猛而变了形,领口处松散,露出了里面的胸衣。

    林向晚赶忙帮她理了理衣服,又放下包遮挡在她身前,右手拿纸巾擦眼泪,左手轻柔地拍着女生的背帮她顺气。

    周围的人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来。

    “太渣了吧,这不就是无缝衔接吗?”

    “什么无缝衔接啊,肯定是早就出轨了啊。”

    “……”

    听到这些讨论,女生哭得更加凶猛了,林向晚看到她的手臂外侧摩擦出了几条红印,一点点向外渗着血珠,手头也没有碘伏之类的药,被一个成年男子推倒在地,也许身上还有其他的伤。

    于是和另一个女同学扶着她慢慢起来,准备往校医院去。

    正往外走,就听到徐宗立语气不屑的嘀咕声,那声音很小却又说得很有气势,仿佛怕林向晚听到又怕她听不到。

    “装什么装啊,不就是长了张好脸……”

    林向晚脚步一顿,下颌因腮帮子咬紧显得锋利无比,她的脸一沉,放开女生的胳膊,回头,神情冷漠地看向徐宗立,少有地提高了音量道:“徐宗立,你听好了。我,林向晚,就是长得很好看,比你好看一千倍,尽管颜值是天生的,在这一点与生俱来的天赋上我已经超过你很多。但很可惜,你连最起码后天的努力也还是比不过我,你的学习比不过我,你的个人品质也远远不如我。最起码,我永远不会戴着有色眼镜去看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去污蔑任何一个人,更不会像你这样,道德底线低下,没脸没皮,大庭广众之下以强凌弱。甚至于你唯一的这一点强也仅仅来自于男女之间天然的生理差距,并非因为你拥有什么过人之处。”

    她这些话说得十分流畅,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加工就从嘴里蹦了出来,连带着她积累许久的怨气一起,一气呵成。

    徐宗立懵了。周围人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他神色慌张地左顾右盼着,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林向晚又往前走了两步,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距离他大概半个身位的位置,她再度开口:“当然,我也不会指望你真的能反思自己,所以,对于你今天的行为以及你之前的行为……”

    她没说完后面的,眼神坚毅地像天上的鹰隼,动作正义地像庭上的法官,举起右手,打了徐宗立一巴掌。

    打完之后,她甚至仍站在原地不动。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并非她的一时冲动,和那毫无预设的话语不同,这是她在短暂几秒内深思熟虑的结果。

    她要为自己,为那个女生,讨回一点公道。

    所以,她没动脚离开,尽管对面那个行为思想都很龌龊的人可能会因此作出她难以抵挡的反击。

    林向晚也要站在这里,用没有任何怯弱的眼神告诉他,他就是错了。

    徐宗立这下更懵了,他身体没稳住后退了两步,眼睛转动地厉害,观察着四周的

    围观群众。

    而围观群众们,明显也懵了。但在两秒之后,率先有人喊了句“打得好”,随后又热闹起来,如奋勇起义一般,一声接着一声。

    生生将徐宗立的自尊瓦解。他被女人打了,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他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顿时又羞愧又愤恨。

    徐宗立的脸渐渐烧起来了,像猴子屁股,他脸上的肌肉也在微微抖动,双手也在抖动。滴溜溜的眼睛从众人的身上转向林向晚脸上,喉腔里一阵涌动,彻底没了理智,大喝道:“你这个贱。人!”

    他猛地举起右手,冲了过来。

    林向晚看在眼里,心里也止不住地打鼓,她大概会被这个成年男子一巴掌扇飞,可她的脚像被透明丝线禁锢在了地面,一步也挪不开。

    最后一点镇定让她抬起胳膊遮住了脸。

    脸别被打烂了就行,林向晚在心里想着。

    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时间像是被暂停,只有那一缕一缕地纷至沓来的臭水沟味儿反复提醒着她这不是在做梦。

    过了很久,那巴掌似乎始终没落下来,不,不止那巴掌,连一丁点具象的伤害也没落下来。

    她从胳膊缝里睁开眼睛瞄了眼,身前是一片浅蓝。

    怎么回事儿?

    林向晚心里还有些紧张,难道她已经被打晕了,被打上了天堂吗?

    “你这样的极品,我今儿还是头一遭见。”

    这声音有点耳熟。

    林向晚慢慢放下胳膊,循着声音看到了陈辞,穿着黑色球衣右手抱着篮球叉腰,神情懒散地望向徐宗立。

    第二眼她才收回视线,看到了面前穿着浅蓝色防晒衣的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像独属于她一个人的救世主一样,挡在她身前,挡住了所有不好的东西。

    江叙抓着徐宗立胳膊的手往前一甩,徐宗立没站稳往后连退了好几步,靠在了湖边低矮的栏杆上,险些掉下去。整个人像吃了缩小药丸一样,身子低低的,头也不敢抬。

    江叙好帅啊。

    林向晚无声呐喊,物理层面的帅再加上因这举动心理层面添加的帅,她只觉得江叙是全宇宙最帅的人!帅爆了。

    她星星眼一般的仰头看着他,后脑勺都这么帅,还没等她弯月似的嘴角疯狂上扬。

    她看到面前的人回头,呵笑了一声。

    嘲笑。

    他一定是在嘲笑她!

    江叙垂眸看着她。看到她脸上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仰慕而泛起的红晕还未消褪,用力拧起了眉头,眉心中间皱得甚至可以夹一支笔,脑袋歪着,下巴向上一扬,目光如炬,愤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随后转身,扶上情绪已经平息的女孩,离开了人群。

    江叙黑长眼睫轻扇着,提起一侧嘴角,开心得笑了。

    像一只可爱的狸花猫。

    他的面前浮现出了一只呲牙咧嘴,不停挥动着小爪子,正在生气的可爱狸花猫。

    第38章 Chap.38直播……

    十点多,太阳还没那么烈,薄薄的蓝色防晒衣被风一阵阵吹起,像海浪拍打,一会儿充盈着隆起,一会儿紧贴着皮肤。

    江叙漆黑的瞳仁里映着碎光,闪闪亮亮,清澈澄明,带着笑意。被拉到顶的领子后面,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单看她的背影,他都觉得无比开心。

    江叙把拉链往下一拉,抬手脱掉了衣服。快步走过去,走到林向晚身边,说:“衣服披一下。”

    被搀扶着的女生的衣服在争执中被撕裂了条口子,天气热了,大多数人都只穿了件短袖,林向晚和另一个女生紧紧挨着她,手拿着课本挡在胸前。这是她们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江叙这行为,无异于雪中送炭。

    尽管那衣服也薄得不行,但毕竟是蓝色的,不至于太透。

    她不是什么黑白不分的人,对于江叙疑似嘲笑她的那声,她已经进行了回击。此刻,自然不会直接拒绝他的好意。

    “谢谢。”林向晚没看他,伸手接过,将衣服调整了一下,搭在女生身前,刚好挡住领口和撕烂的部分,“我们现在要去校医院了,你们……要一起吗?”

    她并不想要江叙一起去,毕竟都是女孩子,他和陈辞过去没什么用不说,还会尴尬。但他的衣服用在了这,林向晚认为,江叙的衣服指定不会便宜,不能不还给他,所以最好江叙也能在后面跟着,等她们到了校医院再把衣服拿走,这样谁也不用麻烦谁。

    她暂时还没有把江叙拉出黑名单的想法。

    也不想事后作为在场唯一一个认识他的人再另找机会将衣服还给他。

    “不了。”江叙说,“到时候把衣服还我就行。”

    林向晚:“……”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哦了声,三人继续朝校医院的方向走。

    江叙就站着看她拐过前面的弯,一步一步没有任何顾虑,也无需有任何顾虑地往前走。

    他抬手捏了捏后颈,闭眼啧了一声,回想到刚才的场景。他和陈辞正往操场走呢,听到这边的动静,陈辞个爱看热闹的硬拉着他过来。然后,听到了林向晚口齿清晰的一通输出。

    “牛啊,不愧是学法的。”陈辞说。

    江叙笑。

    “卧槽卧槽。”陈辞眼睛都瞪大了,看到那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徐宗立脸上。

    江叙笑着将右手食指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又在听到徐宗立不堪入耳的谩骂后变了表情,一个大跨步移到林向晚面前,预判了他的动作。

    他转身,偏了偏头,活动了一下脖子。人群已经散了些,徐宗立似乎也想趁乱溜走,但被陈辞扣在那了,这么多年来,他和江叙的默契已经到了不用口头交流的程度。

    果然,下一秒江叙犹如闪电直冲过来,有种秋后算账的意思,一把揪起徐宗立的衣领,对着他的脸狠狠揍了第一拳。

    徐宗立的嘴角瞬间流出一股鲜血,表情痛苦不堪。

    接着是第二拳,他的鼻子也开始流血了,感觉嘴里的牙齿掉了一颗。但徐宗立始终没说话,只是侧着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身子已经支撑不住疲软了。

    江叙还准备再打第三拳。

    一旁的陈辞有些站不住了,他皱着脸哀叹了一声,丢下篮球过来拉开两人,实际上是拉开江叙,安慰着说:“再打两下真不行了,上次还没打够啊。”

    “不够。”江叙甩了甩手腕,一字一顿道。

    没了江叙的支撑,徐宗立一下瘫坐在了地上,他也重重地叹了口气,没过两秒,转而哭了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陈辞又看向他,翻了个白眼,神情充满了厌恶:“你也啥好哭的?不是你先说人家的?”

    “那我就说她一句,就……就该掉一颗牙吗?”他回答地结结巴巴的,一边哭一边又往地上吐了口血,“我就新交了个女朋友,这算什么个事儿?”

    “算你倒霉。”

    隔了一会,陈辞问:“你自己去校医院还是我们陪你去?”

    这话的另一层意思是,你是想自认倒霉还是准备讹我们一顿。讹一顿什么的倒是无所谓,反正江叙有的是钱,问题的关键在于,这是在学校,影响不好。上次吧,江叙打就打了,好歹是在校外,这次呢?

    想到这,陈辞又痛苦地眨了两下眼睛,他今年就要毕业了啊,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岔子,那他真的会死的。

    好在徐宗立还不算完全没有良知。他扶着铁栏杆慢慢起身,低着脑袋和江叙说了句对不起:“哥,这次我的,我实在是一时间气红了眼,你女朋友当着这么多人面打我一巴掌,是个男人都忍不了。上次答应过你的我说到做到,你打也打了,这事就当过去了成不?”

    江叙没说话,也没正眼看他。

    陈辞对着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快走。

    所以,林向晚一行人陪着受伤的女生在医院上了药,等待她的室友拿

    来干净的新衣服时,就看到了灰头土脸,伤得更重的徐宗立扶着肚子从面前经过。

    霎时,三人相互对视一眼。

    “真倒霉,路上摔了一跤。”他欲盖弥彰说了句。

    另一个女同学丝毫不给面子,打抱不平道:“哎挺好,我就没见过摔成这样的,你说为啥就摔你呢?”

    徐宗立低下头,快步朝诊室走去。

    受伤的女生名叫胡杨,徐宗立路过的时候连半个眼睛都没分给她,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又忍不住抽抽噎噎起来。

    林向晚应该是要安慰她的,事发突然,难过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她一句话也说不来。她静静地在诊室里等待的那段时间,重新理清了徐宗立和胡杨之间的事儿,发现自己没有一点犹豫义愤填膺的那一巴掌,跟个回旋镖似的,飞了六年,这会又飞到了她身上。

    是的。

    六年前的她好像和徐宗立没啥区别。

    甚至更可恶一些,她连所谓的空窗期也没有。

    即使那只是她用来摆脱江叙的借口。

    “别哭了胡杨,为这样的人不值得,别难过了。这世界上比他好的人多了去了,咱大女主就应该干大女主该干的,去他妈的男人,都是狗屁,化悲愤为力量,期末狠狠拿个满绩,到时候成绩单甩他脸上,啪啪的。”另一边的女生充当了安慰的角色,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胡杨侧过身看了她一眼,趴在她身上哭得更厉害了。

    林向晚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江叙好像也没这么伤心,也没找她对峙,好像,也就坦然接受了?感情这玩意儿虽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在她目前有限的认知里,看过的众多例子里,爱情中受伤的往往都是女性?

    这倒不是说,男人比女人更容易犯些原则性错误,更容易移情别恋。

    从结果的角度考虑,面对同样的被伤害的境况,男人似乎永远都比女人更容易走出来一些,他们不会过多的留恋过去,当然也有个例,但从总数上来讲,大抵就是如此。

    总而言之,结论就是爱情中女性更感性,也更容易失去自我。

    失去自我的人往往会变得迷茫。

    但遇到了问题就得解决,这是林向晚一贯的思维方式,她没办法对所有女孩说“嘿,别为男人伤心了,振作起来好吗!”,不是所有人都能时时刻刻保持理智,拥有旁观者清晰的大脑。就连她自己,在江叙意外出现的时候,也有情绪不受控制的时候。

    因此,解决方法得从另一方着手,结果不行,那就找源头呗——预防总行吧?

    不久后,胡杨的室友将衣服送了过来,林向晚看着她们回了宿舍,才游戏存档般地继续踏上下课后回家的那条路。

    她手里搭着江叙的蓝色防晒衣,出校门前特意在篮球场附近转悠了一圈,但没看到人,遂放弃。

    回家之后,林向晚又思考了很久。

    然后打开某站找到了最先给她私信的那位母亲,询问她的近况,临睡前她收到了回复,那位母亲称自己已经离婚,并且在律师的帮助下拿到了女儿的抚养权和三分之二的财产,现在已经找到了新的工作,下个月就要入职了。

    林向晚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又询问她介不介意自己将她的近况与其他同样关注着的或者是同样处于困境的女性分享,得到了对方的应允。

    可能是太过于兴奋,她忽地就不困了。

    体内的血液加快了流速,跟打了鸡血一样,林向晚一个翻身,从床头爬到床尾,飞奔到椅子边,穿上外套,放好平板,在没有任何预告的情况下在晚上十一点多开了直播。

    五分钟后,人渐渐多了起来。

    林向晚酝酿了五分钟的话终于可以说了。

    “……”

    弹幕1:“我就是那个视频入坑的!那位妈妈真的太太太勇敢了。”

    弹幕2:“太好啦!终于不是电视剧里的包饺子结局了,离得好!”

    弹幕3:“我希望这个世界上能多一点思想自由行动自由的女孩子,希望大家都有勇气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

    屏幕下方弹幕刷新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后面,林向晚都有些看不清了,但她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这而看不清还是因为她的眼睛有些朦胧了。她躲出镜头外,抽了张纸摁了摁眼角。

    又笑着坐会镜头里,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大家又开始刷起了礼物,礼物特效一个接一个,弄花了她的脸。她说:“我考虑了很久,决定以后有空就和大家直播聊聊天,如果你们有任何感情上法律上不太清楚的地方,都可以和我连麦,把我当成好朋友就行啦!”

    林向晚看过后台的统计数据,她的粉丝里百分之八十都是女粉,这话的对象毋庸置疑也是女生。礼物又热闹起来了,她匆匆说了再见,然后关掉直播,又躺回床上去了-

    六月中旬后,各科考试论文接踵而来。

    在此期间,比赛奖金到账了。

    林向晚第一时间想着要把钱平分给大家,郭叔夫妇、钟警官、朱齐加上她,刚好一人一万。她先去拜访了郭叔两口,和他们分享了视频,分别准备了三个现金红包,麻烦郭叔帮忙转交给钟警官。

    而后,她又兴致勃勃地将钱转给朱齐,不料,却被对方拒收了。

    朱齐:【不用给我了,我有奖金。】

    林向晚:【你那点哪够啊?】

    朱齐:【其实也有一万。】

    她蓦然想起朱齐上次说的“多买点冰淇淋”,搞半天是骗她的啊?很神奇,他们俩之间有种特殊的磁场,并非男女关系,但也不仅仅是普通朋友。

    具体是什么,她也有点说不上来。

    片刻后。

    她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你的奖金是主办方负责的。这一份是我们团队五个人应得的,你是不认可我们这个团队吗?】

    担心朱齐还是不愿意收下,她又说:【上次不是说给郭叔他们拍套婚纱照么?就用这笔钱当作资金吧!】

    朱齐怕她后面还跟着一堆滔滔不绝的大道理,只好收下,不忘吐槽一句和法学生辩论实在不可取。

    这个月里,林向晚的生活重心在学业上倾斜,没时间去想江叙,而江叙也心照不宣没有打扰她,没有要她归还衣服,当然没准是他忘了。

    她只开了一次直播,那次直播还因为中途接了赵文君的电话而不得已下播,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

    直到七月初最后一门课结时,她才真正腾出时间准备了理论上的第一场直播。

    “哈喽,好久不见,大家晚上好呀。”

    弹幕:“姐姐是考完试放假了吗?”

    “嗯嗯。”林向晚点了点头,屏幕上方又开始刷起礼物了,“大家不用给我刷礼物,我们就正常聊天,我现在打开那个连麦设置。”

    半分钟后,有人连上了。

    “桑桑你好,我今年25岁,和男朋友谈了三年,他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算是我交过的最满意的一个男朋友。最近去他家发现他爸妈好像不太喜欢我,对我挺冷漠的。我爸妈的意思是,谈婚论嫁是两个家庭的事情,让我再仔细考虑考虑,但我确实还挺喜欢他的,现在就很纠结。”

    林向晚调试了一下设备,思考两秒,问:“他自己本人是什么想法呢?他有没有察觉出来他爸妈的态度,你有没有和他沟通过这个事情?”

    “我们有沟通过,他觉得是我想多了。”

    林向晚:“那他在他们家有话语权吗?如果你们结婚了能不能脱离他的父母独自生活?”

    “他是独生子,应该不能吧……”

    林向晚:“我谈一下我个人的观点吧,如果你非常明显感受到了他爸妈的冷漠而他却没有,说明,要么他本身就是这么冷漠的人,要么就是他其实对你也不太满意,所以他爸妈才可以肆无忌惮。你之所以犹豫大概是因为沉没成本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你怕和他分手之后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可是,你本身也很厉害啊。你有工作有学历,可以独立生活,你还这么年轻,有很多时间可以去学习新的技能新的知识。”

    接着她又说:“当你犹豫的时候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屏幕上的礼物越来越多,林向晚都看不见自己的脸和弹幕了,她回忆了下上次王思维的操作,折腾好一会儿才把礼物关掉:“大家真的不要给我送礼物啦!”

    又接了几个连麦之后,她和粉丝们说了再见。

    这边她刚下播,另一边手机立马“嗡嗡”震动了两下,林向晚将一旁的手机拿过来点

    开。

    王思维:【姐,185又来你直播间了!!!据我观察,你目前的三次直播她都来了,我数过,她一共刷了接近100个航空母舰!】

    王思维:【富婆居然是我的同担!】

    检察院直播后,林向晚便和王思维加上了微信。这个粉丝做的还挺称职,平时都没和她聊过天。

    这一发消息就是如此令人费解。

    什么185?什么同担?

    她拿着手机仰头靠在椅背上思考了一会,185是富婆,来过她的直播间,刷过礼物,一结合,这人不会是上次检察院直播刷礼物的那个人吧?

    同担又是啥意思?她才24啊,居然已经和零零后有代沟了么?为了不破坏她在王思维心目中的形象,她打开百度飞快查询一遍。

    “……”好时髦的词汇。

    又看到他说100个航空母舰,她的眉心不受控跳动了两下,那大概是十万?她前两次直播加起来也才不到一小时,这次又早早关掉了礼物。直播时她很少去注意屏幕上飞过的特效,也没看过后台的记录。这样一看还真是吓了一跳。

    不过王思维,你这么关心,到底是谁的粉丝!

    她回复:【你这观察能力应该去干刑侦啊……】

    发完这句林向晚放下手机,将桌子收拾干净,拿了衣服去洗漱,丢下王思维一个人隔着屏幕发疯。

    躺回床上后,林向晚好好整理了一下账号后台余额,这么些钱她拿着实在有些不安。于是在微信里找到了余露,连带着她上次比赛的奖金,一共八万一起转了过去。

    余露:【向晚,这钱太多了!我不能收,这两年乡里条件上来了,孩子们生活也越来越好。你以前给的已经够多了!】

    林向晚:【我的条件也上来了呀!收下吧,钱给你我放心。】

    对面安静了十几分钟,最后才勉强收下。

    余露:【那我替孩子们谢谢你了,还是和以前一样,每笔钱的明细我都整理好发给你。向晚,有空了过来看看我们!】

    林向晚:【好。】

    她的人生转变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这半年,几年前她欠了一屁股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这一晃她涨了接近五十万粉,成了炙手可热的新晋网红博主。虽然她不接广告,收益也不算太多,但总的来看,她至少不会饿死了。

    更多人不会饿死了。

    关了灯,侧躺下,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得她眼睛有些痛,可她此时并没有困意,人在做了好事后总是会无端亢奋。她滑动着微信朋友圈,顺手给大家点了赞。

    再往下。

    江叙也发了条。

    文字是“185”,配图是一张体检报告单。

    切。

    这世界上185的人多了去了,190的人也多了去了,有什么好发的,很值得炫耀吗?

    她没给江叙点赞,继续往下翻着。

    两秒之后,林向晚猛地意识到什么,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心跳暂停了一瞬……

    第39章 Chap.39我等不了,但我得等。……。

    江叙打人的事情很快还是在学校里传开了。没办法,光天化日,又碰上下课时段。校方一度头疼得很,毕竟江叙是知名校友,每年捐钱捐物不在少数,陈辞呢,又是今年六月的毕业生,不好处罚。

    但最后考虑到徐宗立有错在先,本人也没有追究的意思。便只下发了个加强陌生人进校管理的文件,当作最终处理方案。

    至于陈辞的毕业典礼,他认为江叙还是避避风头不要出现为好,直到七月初,一系列事情都忙完后,两人才聚了一聚。

    酒吧这时人并不多,江叙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微微弓身,一只胳膊搭在桌面,另一只手拿着杯淡棕色的酒,转了两圈,没喝。

    室内光线昏暗,射灯斜晃过来勾勒出男人的侧颜,轮廓曲线流畅,眼睫处投下一片阴翳。穿着简单的纯黑色衬衫,袖口挽起一截,银色腕表随着手上的动作闪着光,优雅中略显性感。

    江叙的眼睛紧盯着玻璃杯里的液体,这时狂炸的音乐变得舒缓起来,吵闹声渐渐小了。

    他轻扯了下唇角,淡淡开了口:“想好了?真要去?”

    陈辞坐在江叙右侧,嗯了声:“没办法啊,我姐醉心公益,只能靠我继承家业了。”

    杯中的酒喝了大半,他轻抬手,喊调酒师又点了一杯,胳膊搭上江叙的背:“知道你舍不得我,我这不是还没走吗?最后几个月多花点时间陪我哈。”

    江叙嗤了声:“想太多。”

    陈辞露出一副“死鸭子嘴硬”的眼神,撇了撇嘴角,叹了口气,正欲说些什么,余光瞅见江叙左侧走来个身着红色紧身包臀连衣短裙的波浪卷美女,握着酒杯,风情万种。

    他收回手,捂嘴咳了两声。

    女人侧身坐上椅子,撩了撩头发,娇柔道:“帅哥,要不要一起啊?我们定了包间……”眼神妩媚,手指在台面轻点,一点点往江叙胳膊处挪。

    江叙稍偏头,对上她的视线,目光凌厉冷峻。

    女人的手顿了顿,表情凝滞了片刻。

    他旋即哼笑一声,将原本垂在下方的左手伸出来,手背朝上扣在桌面上,露出了无名指上简约不加雕琢的戒指,边敲打着边说:“你觉得合适吗?老婆管得严。”

    这话的拒绝意味十分明显,女人尴尬收回手,僵硬挤出个笑,故作镇定离开现场。

    陈辞够着眼睛看了看另一边的情况,那戒指虽然没什么装饰,但在这昏沉的黑色台面上却璀璨得格外引人注目,他挑了下眉:“哟嘿,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吗?戒指都给戴上了?”

    江叙跟没听到似的,低头喝了口酒,拿出手机鼓捣了会,屏幕亮着放在他和陈辞中间的桌面上。

    陈辞顺势看到了屏幕上的人,林向晚正微笑着直播,屏幕上飘过几艘小船特效。他下意识抹了把脸,长吸了口气:“——嘶”

    过了几分钟,陈辞一副看开了的样子,语重心长道:“你这得有小半个月没和人联系了吧,这么喜欢还不抓紧把握?你这条件没理由会有人拒绝啊。”

    闻言,江叙轻瞥一眼,不咸不淡地解释:“六月底不是有考试么。”

    嘿,还挺贴心,陈辞暗想,但这又不是高中,难道成年人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就算不搞暧昧,再怎么说也得先在一起定下来吧。

    “兄弟,听我一句劝,趁早出手,人姑娘条件也不差,你再等吧等吧,到时候半路被截胡了找谁说理去。”

    江叙喝了口酒,这倒不是他担心的,以他对林向晚的了解,她绝不会在考试这种重要时期和其他人谈情说爱。但陈辞今天的态度,着实让他意外,换做以前,他估计会说:“这个不行就换别的呗。”

    想了想,他问:“失恋了?”

    像是终于被看透,陈辞掩面佯装痛哭:“哥们儿被人拒绝了,我是真没想到,我明明感觉她也喜欢我。爱情这玩意儿真的,我以后都不碰了!”

    “你懂那种喜欢的人却不能在一起的感觉吗?”他猛一抬头,神色凝重道,“我是实在不想看你和我一样!劝你把握住机会。”

    江叙拿起杯子示意他碰一下。

    碰杯之后,陈辞举起酒杯一口气喝完,语气颇为不爽:“你就说,你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儿,又是买房子,又是花钱降热搜,又是打人的。”

    “就单单打人这一点,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这样。关键是,你还不让人知道……”

    这叫什么?

    人傻钱多呗。恋爱脑呗。

    但陈辞没把后面的话说完。

    大概知道江叙的性子对这类话题不太感兴趣,他认定的事情别人没法改变,也不指望他会和自己说点其他

    的。陈辞张了张嘴,预备将话题转移到他未来苦不堪言的国外生活上。

    与此同时,江叙眼神黯了一瞬,喉结滚了滚,声音低沉道:“我不想让她有压力。”

    陈辞讶然地看过去,眉头皱了皱,他第一次在江叙脸上看到了无力感。

    江叙又说:“不想她因为我做了些什么和我在一起。”

    这是什么狗屁话!

    “可是你喜欢她啊!你就这样一直等着,等着她有一天发现,或者有一天也同样喜欢上你?”

    在陈辞的认知里,因为喜欢而为对方做点什么是很正常的行为,他可以接受不刻意炫耀,但是不能理解江叙这样跟个哑巴似得处处隐瞒。

    更何况江叙做的事儿已经远远不止于普通。

    沉默片刻。

    陈辞问:“你就想想,你对她做的这些,你会对别人做吗?”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但江叙还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头偏向另一边,垂眼笑了,眼里蓦然泛起一层朦胧。

    过了很久,他沙声道:“陈辞,其实我在她面前一直都挺自卑的,她真的是个非常好的女孩,是我这辈子遇见的最好的人。可能这几年里她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也正是这样,我不希望因为我在她困难的时候帮助了她,因为我做了那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影响她对感情的判断。”

    陈辞很少听江叙说这么一大串话,花了点时间重新消化了下。才从他这话里捕捉到了一丝信息,他们俩似乎以前就认识?他不会这么多年没谈恋爱是因为林向晚吧?他摇了摇头,记忆里好像没这号人物啊……

    江叙浅浅笑了:“我等不了,但我得等。”

    陈辞捏了捏眉心,想到江叙某些令人费解的小学生行为,说:“那你还时不时惹她生气?”

    江叙抬手喝完了面前的酒,盯着桌上的手机,神色怔怔地。

    可能是氛围到了,他吞咽了下,又点了杯酒,一言不发喝完,还想再点的时候被陈辞拦住了。

    “别喝了哥,你那次都给我整怕了。”陈辞挥了挥手,示意调酒师不需要了。

    江叙眼睫轻颤了下,耳尖发烫。他忽地笑了,眼睛里却掉下泪来。

    陈辞一下顿住了,有些手足无措,半晌没说话。

    “我觉得她不一样了。”江叙忍着声音的颤意,语气颇有些着急,像在极力证明什么,语无伦次道,“她以前很活泼开朗的,见到谁都是笑嘻嘻的样子……和现在不一样……不是现在这样。”

    陈辞没见过江叙这样。他一直都觉得江叙是个很淡漠的人,对任何事都不会有过多情绪上的波动,他几乎没生过气,就是两年前星脉融资出问题的时候,他也是没有任何表情地从容应对。

    酒吧里人群吵嚷,五颜六色的灯光强烈闪烁,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鼓点,心跳渐乱,思维阻塞,整个世界像套了个梦幻的壳子。

    陈辞愣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不真实。

    江叙哭了……

    良久。

    江叙似恢复过来,语气平静解释:“我就想她能情绪化点,开心也好,生气也罢,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

    出来后,陈辞打了辆车,执意要送江叙回去。尽管他喝得更多,但他还是不放心。

    室外空气流通,没那么沉闷。

    晚风吹散了酒味,江叙本来就没醉,看到陈辞不安地拽着他的胳膊,气笑了:“我们俩都喝了酒,理论上来说,就算我自己回去,在路上遭遇了什么不测,你也不用承担责任的。”

    陈辞脑子闷闷的,他发现这人今天尤其话多,他把江叙先塞进后座,接着自己也跟着坐进去,手未松,说:“我真是怕了,你一个搞计算机的怎么说话也和那学法的姑娘一样了?”

    江叙低垂着眉眼笑了两声。

    陈辞一路把他送回小区,送到家门口。这还不够,硬是看他洗完澡上了床,才准备走。

    “你今晚留下来呗。”江叙看着他的背影说,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

    听到这话,陈辞虎躯一震,回头比了个中指,极其嫌弃地说:“我不是基佬好吗!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的,放心,我要是回去路上遇到意外了,绝不让你负责!”

    说完又朝地上呸了两口:“意外个屁。”

    等陈辞走后,江叙才慢慢窝回被子里。

    他的酒量不差,此刻却隐隐觉得脑子有些不清晰了。思绪被拉得很长,闭眼的时候回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一个画面。

    “军训的时候拍的,前些天翻相机看到了,给你吧。”陆诗敏翻开课本,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来。

    ……

    江叙猛咳了两声,坐直身子打开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个相框。照片里他和林向晚站在操场旁的树荫里,光影斑驳,两人都穿着军训服,他伸出手帮她重新戴好军训帽,女孩仰着头,眼里星光点点,笑得灿烂无比。

    他用指腹轻轻抚摸了下。

    也跟着笑了。

    又若有所思般,打开手机,发了这六年来的第一条朋友圈。

    第40章 Chap.40拖过旁边的凳子……

    暑假时,林向晚在东城区的上君律所实习。

    她研究生读的刑法学硕,日后也准备走研究道路,但赵文君建议她在研一没那么忙的时候可以去律所感受感受,她便选了几家投递了简历。上君在业内名气不算大,离她的住所也远,上班通勤时间接近一小时,但和其他律所相比更注重人权和公益,纠结再三,她还是选了这里。

    周四上午,林向晚在工位上看带教律师方佑铭发来的材料,电脑下方时间显示十点,这个点最容易犯困。

    她不自觉打了两个哈欠,拿了桌上的马克杯起身去茶水间,将杯子放在咖啡机上,萃取口一点点向下滴着黑棕色液体。她背靠着桌子,双手向后撑着台面,咖啡的香气一缕缕飘散。

    林向晚低头盯着平底鞋鞋尖,思绪也跟着飘远。

    没记错的话,她把江叙拉黑了。

    那天晚上,反应过来的下一秒,她飞快地退出朋友圈界面,点开设置里查看了黑名单,没有人。

    她是在得知自己中奖的那天拉黑了江叙,那之后到现在,唯一一次见面是徐宗立和胡杨争执的那天早上。

    她其实不太确定江叙有没有发现自己拉黑他的事情,但单从他当时的反应来看,可能没有?更何况,他应该也不会主动和自己发消息吧。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叙为什么不在黑名单了。

    林向晚很清晰地记得她并没有将他从黑名单放出来的举动,唯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庆功宴那晚她喝醉之后神志不清身体大脑均不受控的时候,打开微信,精准无误完成这件事,并且事后还毫无察觉。

    但从生理学角度来说,她要是能做出如此超高难度的行为,估计也能再硬撑着读一篇文献。

    在床上翻来覆去疑虑许久,林向晚侧身时,目光偶然停在床头柜上整整齐齐放着的项链,庆功宴那晚戴的,一片银色的桑叶。

    她的心里隐隐冒出了个念头。

    思考片刻,拿出手机给沈嘉禾发了条消息:【嘉禾,庆功宴那天你送我回来的时候,我那项链放哪了啊?】

    虽然已是凌晨两点,但沈嘉禾的作息向来是美国时间,没过多久就回复了她:【我不知道诶,不是江叙送你回去的吗?】

    ……

    江叙送她回来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林向晚猜测,是江叙拿了她的手机把自己拉出黑名单了。

    这想法乍一听上去,真的有些异想天开。但除此之外,她真的再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如果真是这样,学生会聚餐那天,江叙就顺着她说出的那两个数字猜出了她的手机密码?并且,后面又给她发了消息,所以知道自己拉黑他了?

    林向晚转身拿过咖啡,眼睛空洞无神望着窗外那一片高楼建筑,矗

    立在灰蓝背景色中。她微微抿了两口,热美式的苦直冲脑门。

    分手六年还用前男友的手机号码当密码。她一时说不清到底是自己的行为更怪异还是江叙的行为更怪异。但,好像也是从那次之后,每次和江叙见面他都会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原先她一直以为那只是江叙对她背叛的讽刺,可现在转念一想,江叙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在试探些什么呢?

    林向晚将最后一点咖啡喝完,清洗杯子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她抽了张纸擦干净手,拿出来看。

    方律:【现在去一趟检察院,楼下等你,尽快。】

    林向晚:【好。】

    随后快速回工位将文件整理好,方律昨晚发过来的是在她来实习前接手的一个挪用资金罪的案子。好巧不巧,要辩护的当事人正是先前在网上诽谤她的那对情侣。了解到这个案子和她相关,方律只让她跟着学习,并没有正式介入。

    作为一个法律人,林向晚十分清楚犯罪者也同样享有接受法律保护的权利。这也是她来上君的原因之一,对当事人一视同仁,虽然会因此招致公众的不理解。

    但她还是觉得抗拒。

    不是因为她自己,而是该案牵扯到了星脉。

    材料中显示,此案东窗事发源于传生另一名员工的检举,而他早先任职于星脉,两家公司本就是死对头。检举的时间点也很耐人寻味,被告人挪用资金由来已久,数年来基本为上级默许,也都能在发现前归还,只是这次恰逢林向晚所参加的法律比赛结果公布之际,他突然就还不上钱,突然被共事四五年的同事揭发了。

    热搜也因此被取而代之。

    在方律车上的时候,林向晚仍低着头翻看资料。

    现实有时候就是这么魔幻,但她又觉得这是不是太巧了点。

    “这么紧张?”方佑铭余光察觉到她的动作,从上车开始神经就紧绷着,不知道的还以为等会庭上的人是她,“以你的速度,都看过好几遍了吧。”

    林向晚回过神,合上资料,偏过头抿唇笑:“想再熟悉一下。”

    “败诉是肯定的了,就是看判多少年。我办的第一个案子也是为被告人辩护,刑事辩护比不得民事,大多数时候明知道他就是有错,还是得去认真准备。你也是学法的,其中的道理不言而喻,法理和情理的对抗就是如此。”方佑铭向左打方向盘,将车缓慢驶进检察院。

    林向晚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方律。”

    两人一起下了车,拿上资料进去。

    从大厅经过的时候,正巧碰到了王思维。

    “姐,你也来了?”王思维还是一副粉丝见到偶像的表情,转而又看到了旁边的方佑铭,“方律好!哦~我知道了,姐,你现在是在方律手下实习吗?那我们俩岂不是跟的同一个案子。”

    “王思维,过来。”何检在走廊另一头喊他。

    林向晚轻举手和对面打了个招呼。何检大概就是负责此案的公诉人了,所以王思维会认识方律,两方呈对抗之势,案件未结之前,不便过多交涉。不过王思维作为刚来没多久的大学生实习生,估计也不会有上庭的机会。

    正如林向晚所想,开庭后,王思维和她一起坐在了旁听席。旁听席人并不多,说到底这并不是什么大案子,也就是那段时间正好赶上比赛的热度才被网友翻出来热烈讨论了一番。

    除了王思维和林向晚,另一侧坐了几位中年人和一些媒体记者,林向晚推测可能是那对情侣的父母亲戚。

    两个小时后,法官落锤,庭审正式结束。林向晚和王思维稍作收拾,大门在斜后方的位置,旁听席众人从后往前依次排队出去。

    刚一转身,林向晚抱着文件的手骤然一紧。视线对上了原本在她后排此刻也预备出去站在她左手边的江叙。

    男人目光沉沉,身着纯黑色西装,嘴角带笑懒洋洋看了她两秒。

    也许不止两秒。

    林向晚迅速收回了视线。

    大夏天的,他也不嫌热……

    江叙那排两人先走,林向晚跟在王思维后边。按理说,江叙是不用过来的。“星脉指使告密”一说不过是网友的猜测,在法律上并没有实际关联。

    “唉,我屁股都坐疼了。”刚走出门,王思维捶了捶肩膀,同时抖了抖腿,对着林向晚抱怨道。

    他们这种带着任务的旁听就好像读书时期的公开课一样,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只好正襟危坐,时刻警惕着。

    “你再多来几次就熟悉了,相信我。”想到王思维日后还会有很多次“旁听”的机会,林向晚奸邪一笑,腾出一只胳膊握拳加油。

    王思维捶胸顿足般长长哀叹一声,而后,不过两秒,又话音急转,激动起来:“姐,你看前面那个西装男。我天,这身材,我真是嫉妒啊。”他眯起一只眼睛,右手对着江叙的背影一通比划,“我目测这位帅哥裸高起码185,穿鞋得188,我要是有个180都心满意足了。”

    林向晚看向王思维嫉妒的对象,西装剪裁得当,将他整个人衬托得举世无双,她这会儿真有了一种江叙是总裁的实感。

    “你不说真没人发现你没有180。”林向晚收眼,侧身安慰他。

    “那是因为我增高鞋垫就有五厘米。”王思维伸出右脚扭了两下,毫不避讳。

    “……”

    他们俩其实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目的地,都只是在外面等各自的老师,因而走得极慢。不一会江叙就从走廊尽头消失,两人也一起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王思维忽地打了个响指,啧了声:“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那个粉丝就是男的。我分析过了,一般来说,某站的新用户名字后面是九位数字,但是那个185只有八位,这就说明他的名字肯定不是系统随机生成的,那么,185说不定就是他的身高啊!”

    顿了几秒,他又严谨补充:“虽说也有185的女性,不过总的来说,比例不算太高,所以综上所述,我的同担很可能是男的!”

    他真的挺适合干刑侦的……

    林向晚看着王思维胸有成组头头是道的模样,还带着点初出茅庐的稚嫩。实在不忍心批驳他,默默抽出手指头比了个厉害。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方律发消息过来说自己临时接到一个公益诉讼,得先去和当事人了解一下具体情况,正好是中午,就不霸占她的休息时间了。

    林向晚回复了好,有什么需要她可以随时赶过去。

    说起来,她也有些肚子饿了。但想了想,特殊时期,也不太方便和王思维一起去吃饭,便和他说了再见。

    从检察院出来,再往外走两百米有条商业街,林向晚准备去那随便对付一顿后再回律所。

    她进了一家名为“老头煲仔饭”的店,店里有一些穿着校服的中学生,这附近好像确实有一所初中,可能是暑假还在补课的初三生。

    林向晚在收银台点了单,拿着小票找到一桌空位,坐在了靠墙的位置。

    “姐姐,你对面有人吗?”

    过了会,两个穿着校服扎马尾背着书包的女孩走过来问。

    林向晚笑着摇了摇头,将放在身边凳子上的包包拿过放在了腿上。

    她们俩拿着小票高高兴兴坐在了对面。靠里侧的女孩将背后的书包放到胸前,从里面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新手机壳,摆在桌子上,语气欢脱:“我们俩一人一个,怎么样?好看吧,是我自己做的哦。”

    “好看!是最近很流行的奶油款诶,你的手也太巧了啊啊啊啊啊。”靠外侧的女孩抓住她的手极为亲昵夸张抚摸了两下。

    林向晚忍不住分出一丝目光看过去,两个手机壳长得一样,但颜色有些细微的差别。高中时她和何倩也会买一样的手机壳。

    两个小女孩迫不及待拆开包装袋,换好后摆在一起欣赏起来。犹豫片刻,靠外侧女孩对着林向晚小声道:“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们俩的手机拍张照片,然后隔空投送给我们。”

    “啊,可以的。”林向晚拿出手机解锁,她这个角度拍出来效果不太好,便把手机递过去,“你们自己拍吧。”

    小姑娘拍完照后将手机还给林向晚,很有礼貌没有擅自打开她的相册,

    笑吟吟说:“我的设备名叫‘599’。”

    林向晚接回手机,点开相册,按共享的时候蓦然发现界面处有两个设备都叫“599”,她刚准备开口问,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江小希。”

    她的手顿住,声音的主人三步并两步走了过来,直接坐在了她旁边。

    “哥你不是吧……穿这么隆重干嘛?你要结婚去啊?”江小希瞪大了眼睛。

    “上班呢,不是你喊我过来的?”江叙阴阳怪气道。

    店里空调风不大,人一多又显得燥热。江叙将西装外套脱了,他没打领结,自然解开了衬衫上两颗扣子,袖子也挽了半截。

    江小希不再理他,说:“姐姐,你发过来了吗?”

    与此同时,江叙从旁边拖过一把凳子,将外套平铺着放上去,又熟捻拿过林向晚腿上放着的包,也放上去。

    林向晚看着他的动作愣了几秒,在他回身的时候倏尔收回目光,将手机递给江小希:“有两个599,你看哪个是你。”

    江小希接过,脸上笑意难掩。看了下屏幕,又看了看江叙:“哥,上次不就要你改了吗?你老和我用一个名字干嘛?”

    正巧服务员喊到了几人小票单上的号码。

    靠里侧的小姑娘喊道:“这里这里。”砂锅上桌后,她问:“599什么意思啊?”

    “就是我的名字啊,你用九键打字,江小希就是599。”说完她又气鼓鼓地瞪向江叙,“你要用也是用59吧。而且,这都是我们年轻人流行的,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学我们。”

    但由于设备名都一样,江小希只好两个都发了,随后把手机还给林向晚。

    “江果,你翅膀又硬了是吧。”江叙喝了口茶,冷冰冰道。

    “……”江小希扯嘴哼了声,和同伴继续讨论起手机壳来。

    林向晚没参与他们的谈话,却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江小希大概是这孩子的小名,她的大名叫江果。原来江叙真的有一个妹妹啊,以前都没听他提到过,不过六七年前她年纪也还挺小的。

    她低头吃饭,江小希顺带着帮江叙点了一份。座位对面青春期的小姑娘聊得热火朝天,这边林向晚和江叙倒是一句话没说。

    初中生中午吃饭的时间并不长,十分钟后,江小希和同学背起包准备走,路过江叙时,江小希低着头在江叙耳边说了句悄悄话,然后大摇大摆离开了。

    林向晚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江叙还在慢慢悠悠一边看手机一边吃饭。她身后又坐满了人,被围得水泄不通。筷子在碗里戳了几下,她想了会开场白,淡淡开口:“以前好像没听你说过有妹妹?”

    江叙:“堂妹。”

    她又问:“那她就喊你出来吃顿饭?”

    林向晚还以为,好不容易中午有一点出来的时间,江小希可能是要江叙帮她带点什么东西,譬如奶茶蛋糕零食之类的。但两人似乎就只是打了个照面,吃饭的时候都没有多说两句话。

    江叙动作停下,侧眸看她,唇边扯起浅浅的弧度,表情略带玩味,运筹帷幄般把手机放在她面前。

    林向晚顺势低头看,界面停留在微信聊天框中。

    江小希:【哥!你是不是来我学校这边了?速来老头煲仔饭,有超级大美女!】

    江小希:【怎么样?给你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了,不用感谢我哦~】

    林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