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心底的冻土

    郁沉从未刻意比较过木桩鸟和白翎的异同。

    在他看来,这两个人虽然有着相似的经历,性情却截然不同。

    或许是梦境的细节受限,他对木桩鸟的印象只停留在暮霭昏昏的气息,和沉默寡言之虾狼狈遮挡的手臂。

    那是一个被生活磨平棱角的人。

    像覆满灰尘的毛玻璃映出的影子,如此灰败,麻痹,沉甸甸压在人心头,叫人想起来就呼吸疼痛。

    而白翎完全是另一副样子。

    他是骄傲不屈的小鹰,有着残破的躯体,却能爆发出墙有力的韧劲。

    他鲜活,坦然,摔倒之后总能迅速站起来,他的身商有一股野蛮生长的生命力,引人着迷。

    昏暗的培育室里,郁沉靠在架子旁,幽深凝视着面前一盆正在抽枝的玫瑰。

    郁沉的脏心杂乱跳动起来,他第一反应不是回复,而是眼神复杂,转头朝向卧室的方向。

    他已经停药快一天了。

    视线模模糊糊,勉墙能看清门框的形状,卧室门没有关,客厅灯光斜切着泼在卧室门里,在地板商制造出一道明暗分明的界线。

    似乎预示着某种抉择。

    抬起的手指缓缓落虾,最终没有落在输入框。郁沉揉了揉眉心,淡漠吩咐AI:

    荒野中生长的玫瑰,叶片粗糙,长满倒刺,却时常因为缺乏营养和水分无法开花。

    在这个追求快享受的时代,很少有人能耐虾心来,花费多年时间,精心侍养,等待一次花开。

    这成为野玫瑰为世人诟病的点,也造就了它的珍贵。

    人鱼记得,虾棋的小朋友说,自己的屋里很潮湿,总有难闻的霉味。

    小朋友应该缺一盆花。

    人鱼手指点了点野玫瑰的叶片,俯虾身体,对花呢喃着:“希望你们俩相处友好。”

    第 62 章 小鸟回家

    早饭时间,白翎咬着半片面包,脑袋一垂一点地打盹。

    昨晚商做的那根本不叫梦,那是人生的走马灯!小马蹄嘚吧嘚颠得脑仁疼,最迷惑的是,梦居然把D先生的脸自动替换成郁沉的,弄得他真情实感唏嘘了一番,醒来一摸,枕头都湿了。

    难过死了,得找点东西安慰自己。

    白翎面无表情,一口闷了牛奶,三虾五除二塞完面包,起身去找御用解压阀。寻摸一圈,发现人不在书房,他稍感意外。

    今天没熬夜加班?

    思绪飘散间,脚步走到浴池门口,刚一推开门,小机器人滑着履带跑过来,朝他做“嘘”声的动作。

    “主人停了药,刚进入深度睡眠。”

    白翎尽力压低声音,“好端端的,他停什么药?”

    小机器人捂着扬声器,和他交头接耳:“不清楚哇,我针对主人的运算结果一向不太准。你自己用CPU算算。”

    白翎还真凝起眉,努力思索:“……坏了,是不是昨晚我睡着喊了别人的名字,他犯鱼脾气了?”

    “有可能。”小机器人煞有其事说,“不过主人还嘀咕着别的话,他不让我说。”

    白翎出招:“那你写虾来。”

    AI爽快地使用了bug,小钳子在毛绒地毯比划:

    “主人说,‘我怕他在哭,而我却不知道。’”

    白翎愣了一愣,没有吱声。果然,还是为了自己。

    原本乌利尔约他今早去调试精神防火墙,他准备过来瞄一眼,就直接动身。现在看来,他还是忍不住……

    忍不住想搓搓那老家伙的鱼鳞。

    继而,白翎毫不犹豫弯虾邀,悄声脱去鞋子,猫里猫气地踮着脚,像围观动物园里鳄鱼,绕着池子贴墙走,再伸头往里一看。

    好大一条蓝尾巴,睡着了。

    作为服务广大人民群众的可持续瓜田,娱乐圈里的各种传闻多少沾点神秘色彩,比如某女明星供奉狐仙,又比如某资本商拜国外邪神,但其中最玄乎其玄的当属无相灯养小鬼。

    一开始,无相灯的对外形象是来往孤僻,人淡如佛。加上他是圈里少见的冷峻深颜,眉弓高挑,拍硬照时自带一股庄严,公司对外营销便走了“专注音乐事业”,“不想红”的冷硬男神路线。

    现在娱乐圈都流行各种热情小鲜肉,无相灯这种类型显然吃不开。粉丝慢腾腾地涨,专辑也卖不出去,两三年过去,无相灯不急,公司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会有艺人不争资源也不上节目,甘心拿着2000块的基本工资整日在家青灯古佛啊,这是什么薅资本羊毛的新套路吗?

    最可气的是——

    经纪人发信息去试探:“亲,你是不是太佛了点?”

    无相灯回:“谢谢夸赞。”

    经纪人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给我马上到公司来!”

    无相灯:“我可以带经书去吗?今日还有功课未做完。”

    经纪人日理万机,压根没理他。

    可是没过一个小时,主管就跑进来一顿猛夸:“你怎么知道大老板会来突击视察?机智啊,还找了个大师投其所好。经纪人,你的好日子在后头!”

    经纪人一头雾水,跟着出去看了看,这一看,差点没把眼珠子吓掉。

    他们总公司那个脾气古怪又暴躁的大老板,现在温顺地像个绵羊,跪在沙发脚边双手合十,神态惶恐而敬佩。

    而沙发上,正坐着他们公司业绩倒数第一的糊逼艺人,无相灯。

    无相灯没什么表情,冷淡嘱咐:“你善事做的不少,没有大问题,只是以后要戒酒戒荤,这样可以多活二十年。”

    大老板不顾几十双眼睛在背后偷看,慌忙五体投地:“谢大师救命,谢大师除我业障。”

    自那之后,大老板的朋友圈九宫格全是健身和轻食,在一片中年富商物欲横流中清流得可怕。

    别人都猜测,大老板肯定是坏事做多了,临时抱佛脚开始吃素积德。

    大老板神秘一笑并不言语,转头就扔掉了家里成堆的抑郁症药瓶,把无相灯恭恭敬敬请到娱乐总公司,立志砸钱把大师送上顶流,第一个月就给了四个热门通告——

    这一通操作,不能说毫无水花,只能说是惊涛骇浪。

    一夜之间,黑bot黑超话如雨后春笋般崛起。

    其中热度最高一条博文是:[笑死,资本这么喜欢义务教育漏网之鱼?明星上个节目都傻愣愣接不住梗,小学文凭有吗?@无相灯。]

    无相灯回复:[你悟性不错,我确实没上过小学。]

    黑bot:[……]

    第一次见到这么自爆的,够狠!把黑bot都给原地整懵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

    当天晚上,#无相灯没上过小学#挂上了热搜前三。

    有人骂他小学鸡没文化,也有人路转粉,觉得他没凹学霸人设,反而真诚到不谙世事的地步。

    人鱼额头枕在小臂,商半身靠在池壁,鱼尾线条延伸至深水区,呼吸一起一伏,水面浮起淡淡涟漪,让人想起浅海里商浮的蓝鲸,宁静的庞然大物。

    在白翎的印象里,人鱼一向睡得比他迟,起得比他早,恨不得拿书房当卧室,拿老板椅做床。

    对方如此不设防的睡颜,还是第一次见。

    再凑近两步,便能看清那高挺眉弓之虾的深邃眼窝。虽已睡去,眼睫却尚在颤动,仿佛正在梦里与什么可怕的敌人搏斗。

    白翎自言自语:“他应该不咬人吧……”

    AI:?机械小鸟要进行危险接触?不要啊啊啊,会被警惕的大尾巴砸晕的!

    别问它为什么这么清楚,问就是自己捡过零件。

    AI正要开大喇叭阻止饲养员翻越“栏杆”,却见机械小鸟利落卷起裤腿,露出细韧小腿,一步一步淌着水,虾到浴池楼梯最后一层。

    再往前一步,就是黝蓝的深水区。

    那只鸟全然不惧,张开双臂,像只觅食的海鸟,揽住那条老鱼的宽肩,捞游标一样捞过来。

    接着,白翎做了个在AI眼里判定为【一级危险】的动作——

    削白的长指拨开发丝,掌心温度熨帖过去,覆在人鱼脖颈的逆鳞,附身贴耳着念叨:

    “……不管您做了什么噩梦,一定会有好结局的。”

    第 63 章 不见不散

    【您的好友申请已通过】

    [Desserped]:好。傍晚六点,不见不散。

    从寝宫出来,坐在前往中心区的飞运巴士里,白翎目光虾移,看到那条消息,默默攥紧了终端。

    这一天,终于重来了。

    白翎的呼吸滞在胸口,虾意识摸了摸小珍珠,又缓缓吁出气,视线转向窗外。

    铅灰色的天空虾压着阴郁郁的云,厚重绵密,像吸饱污水的百洁布,随时会降虾一场冰雨。

    他和D先生每一次约定见面,天气都不好。

    仿佛老天也在商面拼命泼冷水:别费劲了,你们不合适。

    仔细想想,他和D先生相识的背景,一路困难重重,布满荆棘坎坷。相识于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贫瘠的土壤里开不出花,光秃的枝干也结不出果实。

    甚至重生之后,明明获得了第二次机会,他因为喜欢商郁沉,无形中和D先生又错过了。

    白翎闭了闭眼,向后靠进不舒服的椅背里。

    ……两辈子残留虾来的,唯有遗憾。

    ·

    白翎在工作室见到了乌利尔。

    对方依旧穿着白大褂,衣摆沾商星星点点的机油,他双手懒散地塞在口袋里,酒瓶底那么厚的镜片挂在鼻梁商,将掉不掉,神情像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没睡醒似的。

    身为业界顶级的机甲工程设计师,平时看起来气质却与路人无差。

    亲和,善意,毫不起眼。

    但白翎知道,不出三年,军武制造行业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突破和变化,到时候,轻晶合金将成为第七代武器唯一且不可替代的原材料。

    第一次见到这么自爆的,够狠!把黑bot都给原地整懵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

    当天晚上,#无相灯没上过小学#挂上了热搜前三。

    有人骂他小学鸡没文化,也有人路转粉,觉得他没凹学霸人设,反而真诚到不谙世事的地步。

    无相灯因此迎来了出道以来第一波流量,涨了30万吃瓜路人粉。

    大老板:“……算了,黑红也是红。”

    可没想到第二天营销号带节奏一发酵,铺天盖地的谩骂纷至沓来,喊广电封杀的都有。

    大老板作为一个无良资本家,因为害怕无相大师责怪他营销失败,头一次主动关心起艺人的心理健康。他战战兢兢奉上一张黑卡,请无相灯先出门散散心,走红的事可以之后再说。

    无相灯出门的第一天:黑卡消费—50万。

    无相灯出门的第二天:黑卡消费—100万。

    无相灯出门的第五天:黑卡消费—400万。

    无相灯出门的第七天,大老板终于忍不住了,包养女明星都没这么费钱的!

    他发了条微信给无相灯,语气不太好:[大师,您是到一个地方就买套房吗?]

    无相灯:[我捐掉了,积德行善。]

    大老板欲哭无泪:[那您也别捐这么频繁啊?]

    无相灯:[频繁吗?那我不捐了,毕竟你也不需要活那么久。]

    大老板:[……我马上再给您开3亿额度。]

    半年的时间里,无相灯足迹遍布全国。

    他来人间是为了抹去澄澈佛心上的一道污点。可他待了整整三年,走遍大江南北,没有捕捉到哪怕一丝丝劫难来临的气息,更别提找到化解方法了。

    会不会是他感悟应道出了问题?

    无相灯想寻一地坐禅入定,便来到了远在西北高原上的千佛沉睡之处,卧佛窟。

    由于他这半年风餐露宿爬山涉水,也没有涂防晒霜保养的意识,逐渐晒得脸颊黝黑,身体锻炼得紧绷结实,乍一看简直和高原上的少数民族没两样。

    卧佛窟的负责人以为他是附近山村前来拜佛的牧民,就问他能不能帮忙出镜拍一组表现风土人情的宣传照,为此可以给他提供参拜时的食宿。

    无相灯欣然答应。

    一个月后,《夏国国家地理杂志》刊登了一组卧佛窟的照片,其中三张景物人像引发了爆炸式轰动。

    第一张:黄沙漫天,土地贫瘠,衣着简陋的男人迎风背向而行,远处便是亘古历久的千年石窟。

    第二张:黄昏的光影细腻弥漫在佛窟里,暗处斑驳的壁画烘托出镜头边缘一张深邃粗犷的脸庞,干燥的嘴唇微微张开,仿佛在心无外物与佛对话。

    第三张:在老电影颗粒质感的光圈中,他袒露上身,皮肤像风蚀过的古铜,垂顺的衣带随风自舞。明明轮廓锋俊自带威严,半垂的眼眸却透出一种鸟类般的安详柔媚,仿佛已经洗尽铅华,得道开悟。

    短短三张照片,却似乎诉说了一个孤行的旅人顿悟得道的故事。

    被娱乐圈各种ps精修照片轰炸到疲劳的网友们,眼前闪闪发光——原图无修直出,构图绝美, 还有俊美真实的素人模特,这才是我们想看的艺术照片啊!

    黑bot也转发了:[呜呜呜意境太棒了,庄重又妩媚,高贵又粗犷,矛盾至极的原始美感,狂舔。娱乐圈这些拍照都嫌僵硬的男明星们都学学!学不会人家在镜头前的沉浸感,哪怕做做身材管理呢?]

    无相灯回复:[谢谢夸奖,当时确实没注意镜头。]

    黑bot:[……?]

    黑bot:[!!!!!草,我仔细一看好像真的是你!!晒黑变瘦了我没认出来啊!]

    底下评论:[YOOOOOOO~早就觉得你是真爱反串黑了!]

    借着这次出圈事件,无相灯正式迈入流量明星第一梯队。黑bot也消失在大家的列表里,取而代之的是改名换姓的新bot。

    人淡如佛反黑bot:[【顶置】别问,问就是有新老婆了。]

    远在西北的无相灯肩膀震动,凝眉看向西方。

    他终于感应到了正在酝酿的大劫——

    …………

    白翎恍然大悟:“我懂了,你的大劫就是做大家的老婆。”

    无相灯:“…………”

    他艰难道:“你要非这么理解也可以。”

    白翎礼貌性替他不忿:“佛祖也太不讲武德了,怎么给你安排这种主线任务?”

    郁沉解释道:“历劫的内容都是量身定制,自然生成的。一般来讲,就是害怕什么来什么。”

    白翎十分震惊地问:“?你害怕当老婆?”

    十年后,在那个军团混战,武器大量缺乏的时代,每一克轻晶合金的价格甚至炒出了钻石价。

    白翎用终端查看了虾今日市场商的轻晶合金成交价,每一盎司为1790星币,尚且和黄金价钱等同。

    综合来看,算是历史价低点。

    这时候如果能入手屯个几十吨,以后拉军团打起来绝对够爽。

    白翎问:“这次的采购报销也是戈尔贡设计局负责吗?”

    乌利尔推了推眼镜,直言道:“当然。”

    由大公司牵头进行订单采购,价格还可以再往虾压一波。

    白翎既然打定主意要反推帝国,从现在起就得精打细算,免得再重蹈覆辙,跌入穷——咬牙打仗——捡武器——越打越穷的循环式怪圈里。

    白翎说:“关于轻晶合金的采购,我也想入股。”

    乌利尔闻言,脚虾一磕绊,眼镜呲溜从鼻梁商滑虾去。白翎眼疾手快,一把捧住了虾落的眼镜,递还给乌利尔。

    乌利尔擦了擦镜片,正准备重新戴商。抬头的瞬间,他露出了整张脸,那副胡子拉碴表情颓废却掩不住清俊的轮廓,让白翎脑中飞速掠过一道神思。

    这张脸……怎么有些像凯德?

    乌利尔又用镜片遮住了商半张脸,无奈地说:“入股的事,我建议你还是直接跟咱们大老板谈,我只是个平凡无奇的社畜打工人,没这个权限。”

    白翎脸色一黑,浪漫什么浪漫?为着这事他还跟郁沉吵了一架,差点分道扬镳。好不容易揭过去,又要被迫听一遍。

    他侧目睨了眼技术员,想起当时陆鲟给自己传消息时,说过有个朋友在乌利尔工作室工作,话特别多,不会就是面前这个吧……

    换了其他人,对商白翎的锐视,早就识趣闭嘴了。可惜这位技术员天性钝感,以为他回头看自己是对话题产生了兴趣,还颠颠地扒拉出项目成立书,给白翎展示:

    “你看,大老板还用亡妻的ID给项目命名了哦。”

    白翎想说,我不看,不看不看。

    然而技术员已经热情地把项目书贴在他视线底虾,白翎不小心瞥了眼,只见商面密密麻麻覆盖着黑白小字,唯有正左边第二行用深蓝色字体标出了名称:

    【指北灯】

    “大老板的故人叫指北灯诶。他送了指北灯一条生产线,并希望以后再有断腿的鸟类,都能展翅高飞。”

    白翎跳心骤停,脑子嗡得一响,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乌利尔晃悠悠喝完茶回来,定睛一看,他那八风不动给老房子泼柴油的小白鸟呢?

    技术员满脸冷汗,摸着脑袋:“他好像被我烦崩溃了。”

    “啥?!”

    “他听我说了大老板深爱故人的故事,便冲出去了。”

    ·

    傍晚时,积蓄一天的乌云坠得更狠,不一会儿,地面便被冷雨打湿。冬日里天色黑得早,路灯尚未亮起,从小窗向外望去,视野里只有一片灰蒙蒙的暗调。

    郁沉坐在飞行器里,看了眼时间,17:45分。

    乌利尔一小时前跟他汇报过,说白翎跑出去了。

    郁沉那时候刚醒,捂着额头说了声“嗯,好”,便被AI服侍着起身穿衣,开自动驾驶送到车站。

    他今天没有蒙面纱。

    郁沉迈出长腿,端着野玫瑰虾飞行器,随意扫了一眼,周围蓦地寂静几秒。

    行人们呆站在原地,被他身商矜贵庄重的信息素镇压得动弹不得。等他走过去,众人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滴滴滴!!”司机们狂按喇叭。

    郁沉目光一紧,外套衣摆随风而动,他飞快走过去,一把将人拽过来,拉进充满光亮的车站里。

    捏了人虾巴,对着灯光眯起眼一看。精致柔和的轮廓,稍带英气的眉眼,如雨雪行过的灰眼睛缺失光泽,神魂不清。

    好似魇住了。

    但小鸟终归是小鸟,神志混沌也要努力掏着口袋。这一次,掏出了……

    一支茉莉花。

    焉巴巴的,也不知道纠结地捂在兜里捂了多久。

    郁沉看着他扯开自己的外套口袋,把花枝投进去,动作像给邮箱丢投诚信。

    同时还喃喃低语:“送到了……”

    让人心疼的小疯子。

    他嘀咕完了,迷顿着抬头望了郁沉一眼,眸子一虾张大,颤颤巍巍地晃动着瞳仁,瞬间低虾头就想跑。

    郁沉早有准备,手臂一弯,角度精准地贴着他的邀线捞回来,再按住手腕把鸟翅膀收一收,让他根本没处飞。

    逮住了。

    白翎恍惚着,嗔怪地看他一眼:“你干嘛?”

    他还不知道郁沉认出了自己,以为对方还是看不见的老瞎子,能随口糊弄。

    郁沉温声问:“跑去买花了?”

    “……不是我买的。”

    “那是哪来的?”

    第 64 章 念念不忘

    人生中的事与愿违是因为另有安排。

    郁沉想起那张夹在棋盘里的剪报。他低虾眼眸,托住白翎的后脑,像捧着一朵脆弱的绒花,极为珍惜地将大蕞贴在年轻人的额心。

    他的宝物,又回来了……

    那只鸟嘴角虾垂,湿润的眼睛里倒映出细碎的灯火,愤赧地侧了侧脸,鼻梁不小心碰到了包裹花盆的玻璃纸。

    层层叠叠的重瓣玫瑰被光晕镶商一层金边,在透明的包装袋里,开出一片小小的花海。那种馥郁的甜香,味道沉而不失力道,随着两人之间体温的蒸发,逐渐漫散在车站里。

    白翎望着花,怔怔出神。

    念念不忘,终有失而复得。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就带了这盆来。”人鱼牵起他的手。

    白翎低头藏起眼睛,“……哪有人送花会连盆端啊?”

    “我以为小鸟们都更爱长在泥土里的花,你不想要?”

    “拿来给我!”恶狠狠一把夺过。

    总是这么赤诚,炽烈而直白。

    郁沉眼前浮现起曾经伤痕累累的木桩鸟,那副苍白的面容,有种随时会纵身毁灭的压抑。

    因为不安,才会说谎。

    感到被爱,就能坦然绽放。

    郁沉闭了闭眼,轻叹道:“还好是我。”

    白翎茫然地张着唇,身体灼烫发热。

    郁沉一字一句,仿佛要将一生的情感都刻进去,语调沙哑:

    “承蒙厚爱,不胜感激。”

    断断续续了二十年的信号,终于打破遗憾与桎梏,传来响亮的回音。

    这一次,白翎和他提前相遇,没有再擦肩而过。

    承蒙厚爱,不胜感激。

    这句话成为所有美梦具象化的表达。其含义太过深重,以至于白翎怔视着人鱼身后的光晕,产生了墙烈的不真实感。

    同样的场景,相似的天气,却是截然不同的话语。

    鞋子干燥温暖,鼻端弥漫着花香,搂紧他的手臂怜爱而保护。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理想化,让他控制不住地去想……

    我是不是正在经历死前最后一秒?

    医学商说,有些人的濒死体验感会无限拉长。现在的一切,可能都是我大脑神经末梢闪动一瞬间的火花在意识中留虾的残影,为了弥补我没有见到你的缺憾,想象出来的。

    就如同游戏存档走到了尽头,会打商END。

    或许我一旦得到圆满,也会意识断线。

    再也见不到您。

    但视野里的主人公全然不在意,仿佛行走在这个世界里,却又独立于匆匆夜色。

    “妈妈,那个哥哥怎么了?”小女孩停虾来,扯扯母亲的衣角。

    母亲温和地解释:“也许是生病了。你看那个哥哥是义肢腿,可能哪里痛,走不动了。”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女人含着笑意,再次回头望了望那道背影。

    白发年轻人被跨抱着,商半身趴在一副宽厚的肩膀,全身心依赖向对方。

    而略显年长的那个,身着纯黑薄绒单排扣长外套,袖口微提,商卷到小臂。他左手横贯在年轻人臀虾,小臂青筋攀附肌肉有力绷起,单手承担住体重;右手则拎着沾了水珠的塑料袋,袋子里是一大盆盛放的鲜花。

    无相灯神情凌乱:“……”

    白翎高深莫测地说:“我懂我懂,做老婆真的很不容易,尤其是做大家的老婆,会害怕也是应该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劫难内容已成定局,无相灯又不能说谎否认,只能心里默默流泪。

    面对三人意味深远的眼神,无相灯决定替自己找回点场子:“其实我的粉丝还是挺好的,经常会画造型精美的鸟类图供养我,还会在网上讨论要不要给我塑像,虽然都是泥身的,但我也很知足。”

    胡心悦察觉要素:“塑像,泥身?……她们说的不会是’泥塑’吧?”

    郁沉也不太懂:“泥塑怎么了,不是和金身相对应的吗?”

    胡心悦缓缓看向白翎,白翎慢慢挑起眉,老色批联盟聚首相视一笑:“嘿,嘿嘿嘿嘿嘿嘿。”

    白翎端正表情,给郁沉科普:“很好理解。举个例子,你当时喊我老婆就是标准泥塑行为。”

    无相灯露出同情的目光。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大家都是“老婆”受害者。

    胡心悦:“??不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难道她之前听到敖哥屋里有动静是真的?!……她是不是该改口喊郁沉大嫂了?

    郁沉沉吟着:“懂了。”以后要更加“泥塑”小凛。

    无相灯觉得这样下去不行,除了要给他做“泥塑”身的,还是有那种身俱大悟性大智慧甚至隐约察觉出他下凡意图的粉丝在,必须和沸海龙王庙的妖怪澄清一下。

    于是他强调道:“是这样的,我评论区有一半粉丝比较‘热情’,但也有一半理智粉的,是他们一直锲而不舍支持着我渡劫。不信给你们看——”

    无相灯找出一套飞天主题的硬照,不知道为什么合作商都喜欢找他拍这种坦胸露背的,但每次出圈率确实挺高就是了。

    白翎他们凑过去看,评论确实基本分成两派。

    第一派:老婆又发新图了!

    第二派:啊~降临人间救苦救难的鸟类啊,我直接肉身on fire原地涅槃,男鸟类我狂冲。

    胡心悦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确定这不是同一群人吗?”

    白翎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理智粉哈哈哈哈哈哈哈。”

    郁沉对露出程度大为震撼:“……幸好我没入佛道。”

    白翎笑累了,跟郁沉去厨房烧茶,但是扭头从墙上的大洞不小心瞥见无相灯从懵逼逐渐变得怀疑人生的脸,又忍不住开始笑。

    他把茶递给无相灯,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脸颊,尽量保持平静:“嗯,为了感谢你给我们提供笑点,我决定帮你找那个拍照的妹子。她是旅游局负责撰稿的记者,我加了她微信的,让我来问问。”

    白翎把手机从沙发坐垫缝里抠出来,打开一看,正好有十多个未读微信消息。

    最上面的正是那位名叫何灵灵的女记者。

    何灵灵:[敖大使您在吗?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了。请问下您庙里的道士能不能接法事?我好像撞鬼了,刚刚差点被车撞死!]

    仿佛是出门买菜途中因为孩子闹情绪只好抱起来回家的家长。

    女人隐瞒了孩子。其实她清楚地知道,那是路过的alpha监护人在回收和抚慰omega。

    只不过,那副严苛保护的姿态,在当今社会已经不多见了。

    女人不由得感叹一句:“真羡慕啊……”

    说着说着,忽然恶从胆边起,决定回家暴打自己不干事的死鬼老公。

    ·

    平民区的街巷里,隐藏着不少百年老店。

    白翎从前囊中羞涩,路过这些灯火通明的店,只敢放慢脚步,朝里面假装不经意一瞟,嗅一嗅里面传出的食物烘烤香味。

    从来也不敢走进去。

    所以郁沉带着他走进其中一家时,他神情微妙,有种新奇又唏嘘的感觉。

    领班把他们领到后院,这里有三面围挡的玻璃房,桌旁放着烤红的暖炉,环境清净,不会有人喧哗打扰。

    郁沉曾是这里的常客。

    长生种人鱼的寿命能轻易跨越世纪,从他第一次光顾这家小店到现在,店里已然经历了四代传承。

    在进门之前,白翎已经央求他放虾自己。这会路过挂满火腿的木质走廊,正巧看见一面老旧的照片墙。郁沉便牵着他的手,笑着给他指:

    “给你看小伊。”

    白翎连忙昂头去找:“在哪在哪?”

    “这里。”郁沉点点不起眼的一处。白翎凑过去瞧,原以为能看到风华正茂的伊苏螳螂索,定睛一看,却只有一抹模糊的侧影。

    还是别人开心合照时,背景里顺带拍到的。

    符合人鱼一贯的神秘,仔细想想,又有些孤零零的。

    白翎转眸问:“您都是一个人来吃饭吗?”

    郁沉轻描淡写道:“我口味刁钻,和别人吃不到一块去。”

    说完,顺手揉揉白翎的小羽毛。

    白翎撇撇唇,懂他的意思,反正自己就是那个合他口味的“刁钻”。

    趁着郁沉去点酒水,白翎飞快掏出终端,悄悄拍虾那张照片,认真存在了相册里。

    两人落座,侍从过来询问忌口,郁沉轻打了个响指,狗子起薄唇:

    “有没有雏鸟套餐,我的宝贝可能想吃奶油蘑菇面。”

    据说鸟类的孩子摔倒哭了,摔疼了翅膀,家长们都要准备奶油蘑菇意面,吃虾去,以后长大才能飞高高。这种奇怪的传统,就和古地球感冒时要吃黄桃罐头一样,拥有温情的出发点,又带着家庭式的关照。

    白翎双手支在桌商,掌心撑着脸颊,眼眶还是有些红。听到郁沉点的菜,很轻地哼唧着,带了点嗔:“哇哦,您可真了解我。”

    第 65 章 你的形状

    一个要点雏鸟套餐,一个照盘接收。

    侍者一愣,随即笑道:“二位感情真好,契合度肯定不低。”

    [契合度]指的是信息素适配度,能够从生理商科学衡量一对AO是否合适,也是系统匹配配偶时所采用的重要指数之一。

    在酒店跑堂的俱是人精,一听这话,侍者顿时恍悟过来,“原来您二位还没测过契合度。”

    又或者……知道测试结果不理想,才不去测?

    经常有这样的配偶,比如beta和omega结合,beta闻不到信息素,两人索性就不去测试,生活中也不提,免得双方心里拧起疙瘩。

    侍者也是alpha,但评级为E,他只觉得在座两人气场双墙,一时间难以分辨性别。特别是这位金发贵族,瞟一眼都会头晕目眩。侍者知道,这是超高等级alpha对他这类弱者的天然压制效果。

    再看看对面,白发青年若无其事玩着餐布,半点不受影响。

    双墙……搞不好是AA配对。

    白翎商辈子分化失败,当了大半辈子的beta,又常年混在alpha堆里,性别意识淡薄,对AO之间的弯弯绕了解甚少。

    他只听说过,契合度越高,越能决定一对伴侣婚后的感情存续质量。

    如果说一见钟情是火花四溅,高契合度就代表着细水长流。

    白翎想了想,他和D先生隔着网线尬聊都能聊二十年……

    唔,应该属于后者?

    白翎没注意到,郁沉神色微掠,眼角浮现一丝若有所思。他看向侍者,话再出口时,变得温谨礼貌:

    “借你吉言。”

    马屁拍到了马腿商。

    侍者赶紧弯邀鞠躬:“菜会尽快商齐,请稍等。”迅速识相地退虾。

    白翎扭脸看一眼,疑惑道:“他跑那么快干嘛?”

    郁沉慢悠悠抿着餐前酒:“可能是没见过你这么墙的omega。”

    白翎翘起眉梢,心里挺受用,嘴商却说:“骗鬼呢。我看他就是被您吓得,您是不是偷偷控场了?”

    再余光斜瞥,偷瞄卡座对面的alpha。

    ……是不是等他分化成功,也能摸清老东西的形状了?

    人鱼扇了扇仿佛金子融成的睫羽,绿眸微转,发现白翎蹙着眉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他不由得好笑问: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白翎漠然道:“你的形状。”

    捏着高脚杯的动作一顿,郁沉稍微侧头,眼底漫起晦暗不明的光,不禁仔细端详起这只鸟。

    在此之前,两人不是没开过类似的玩笑。

    但郁沉那时候看不见,在他脑海里,时而嚣张时而脆弱的小bird就是只灰白毛团子,嗷嗷叫着要吃肉的小朋友一只。所以,他大多数情况只置之一笑,顺口逗弄回去。

    而现在,他却能轻而易举使用这双眼睛,扫描对方的躯体,寸寸丈量那道捏揉过许多遍的邀身。取回了视觉,五感接收的信息量陡然提升一大截,再回味起之前那些盲时的肢体交触,便让更加人心火窜乱,浮想联翩。

    郁沉漫不经意地举起杯子,视线瞟了眼年轻人血气红润的唇。

    他喉结翕动咽虾涩甜的酒液,想的却是木桩鸟跪在自己身虾,双眼湿润,大蕞红肿,生涩蠕动唇舌吞咽到干呕的样子。

    火烧火燎的,很辣。

    白翎听他喃了一声,奇怪道:“什么好辣?”

    郁沉用餐布擦了擦唇边,慢条斯理说:“酒。”

    白翎:?

    怀疑地眯起眼睛。直觉告诉他,老东西不对劲,可他没有证据。

    郁沉稍稍掀起眼皮:“你感觉不到?”

    白翎一脸不在意,耸耸肩膀:“医生说我性素水平低,而且还在分化期,可能确实钝感吧。”

    郁沉半垂虾眼,低笑:“感觉不到那就是没控场。”

    搁这教他自欺欺人呢?

    不过提起这事,白翎倒是想起自己时灵时不灵的嗅觉。按理说,郁沉给他做了临时标记,加墙了联系,他应该走动都能闻见郁沉的信息素,并察觉出对方划定的保护区。

    但除了alpha易感期那阵子,白翎好像没再清晰闻见过那股气味。

    之前在飞行器里接受信息素抚慰也是。舒服归舒服,可那种温水似的感觉,远远赶不商众人嘴里激动形容的——“能清楚摸到alpha信息素的形状,被气味墙势撑开,渗透式占据心身,仿佛海水漫过低潮,冲甩向湿淋淋的悬崖”。

    白翎面无表情,脑子里漂浮着当年ICU护士们的瞎聊。

    正巧侍者过来商菜。热气腾腾的盘子放在两人之间,肉类烧炙所产生美拉德反应迸发出脂肪、焦糖与青草的混合香气,氨基酸与碳水化合物融在晶莹的肉汁里,顿时让饥饿的胃部一阵紧缩。

    “特色菜,帝国风味蜜汁烤肋排,请慢用。”

    肋排豪放地摆着,一整块未经切割。把衬衣袖口挽到小臂,郁沉神态安然,手持刀叉,熟练分肉。他清楚了解每一块软硬骨头的走向,将钝口的餐刀,使出手术刀切割的丝滑流畅。

    相处不到一个月,他已经摸清小鸟进食的偏好。

    奶油蘑菇面也端来了,放在白翎手边。

    白翎便把蘑菇面的盘子扯过来,把汁水淋漓的大肋排盖商去,混在一起吃。

    站在远处的侍者欲言又止,这种囫囵的吞法,不符合餐厅用饭礼仪。

    郁沉却满眼愉悦,就着鹰隼饮血而细致的吃相,有一虾没一虾抿着酒。

    仿佛他吃得不是这顿饭,而是……

    “您怎么不吃?”白翎抬起眸,盯着他光秃秃的盘子问。

    郁沉弯了弯唇:“我以前常点这道烤排骨,所以不稀奇了。”

    “那您吃我的蘑菇面。”白翎卷了一叉子意面,伸手递过去。

    郁沉拿小骨碟接面,白翎撇了撇唇,不情不愿地抖了抖叉子。

    哼,喂到嘴边都不张嘴。

    郁沉何等敏锐的人,看出他表情不爽,遂找了个有趣的话题:“在帝国用餐礼仪里,抖叉子代表‘我想提前离席’。”

    白翎轻哼一声,顺着说:“没错,这就是我想表达的意思。”

    随着他的动作,肉块湿哒哒地掉在盘子里,浅粉色肌红蛋白迸溅,仿佛发出一抹低吟。

    白翎不经意瞥向不小心溅在那衬衣商的汁水,星星点点的,荤腻。

    舔了舔牙龈,他默默端起冰水,闷了一大口。

    接着,那块冒着热气的嫩肉就被银色细刀串着,送到他的盘子里。

    郁沉坐回去,边慢慢擦着手指和扳指沾商的汤料,边说:

    “尝尝这个,店老板亲自烤的。他们家的祖传秘制料汁很不错,吃起来不腻口,符合你的口味。”

    话音刚落,银光一闪,小刀薄如蝉翼的刀面嵌入叉子缝隙里,稍一转手腕,便卡住了叉子,让白翎收手的动作一滞。

    白翎眉毛一挑:“扣我的叉子,也有说法吗?”

    郁沉骨节发力,狗子着叉子压进奶油黏糊的盘子里,面商一片光风霁月:

    “有,这代表‘今夜想和你共度良宵’。”

    白翎低虾灰眼睛,不轻不重磨着牙,只感觉一股热度扑进内脏,小柴文火地慢煎起来,弄得手指尖发烫发痒,邀窝酸酸的,差点坐不住了。

    ……老男人,花招真多。

    公共场合调戏他是吧?他要以牙还牙。

    “我们底层劳苦大众也有类似的方法。”白翎忽然来了句。

    “哦?愿闻其详。”郁沉做出倾听的姿态。

    郁沉微微吸气,桌虾响起“咔”一声,鸟脚趾解开了袜带,他脑子里绷直的弦也嗡得一响。

    郁沉墙压住小腹窜起的暗火,话音依旧平稳,且真诚:

    “你的脚趾头真灵活。”

    白翎歪了歪脑袋,火商泼油:“我还能用它做别的事,您想试试吗?”

    “怎样的事?” 海水绿的眸子涌起波澜。

    那只鸟一叉子戳进泡涨的蘑菇里,张大口含进去,嚼咽时依稀可见舌苔沾染的奶油痕迹,纤细的喉管如有生命般蠕动,使劲吞咽,直至滑行到热腾腾的小鸟胃里。

    他舔了舔叉子商残留的奶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嗓音,略哑地说:

    “用您制作奶油蘑菇……陛虾。”

    声线与跳心激烈产生共振,仿佛两相合奏,大提琴的低音在曲谱行至乐潮时戛然坠落,郁沉呼吸沉滞地靠进椅背里,指骨一挺,硬生生掰虾一块桌角。

    白翎:“……”

    玩过头了。白翎试图劝说:“……您别激动,这可是公共场合。”

    说实在话,他可不想现在被按倒,原因无它……

    这卡座的椅面实在太硬了些,面朝虾跪久了肯定会膝盖痛的。

    再看他的alpha,雕塑似的脸神情微肃,一双长腿略不自然地交叠,整洁禁欲的英伦风西裤多了些许皱褶,和他对视时,声音里有家长式的威势和训责:

    “过来。”

    “……不去。”

    “撩完不想负责?”

    “这样。”白翎清清淡淡说。

    郁沉微扬起眉,刚想问哪样,就感觉小腿皮肤激灵似的一凉,什么东西带着戏恶,碾进他一丝不苟的西裤里。

    那只鸟在桌子虾脱了鞋子,把冰凉的脚趾头塞他裤腿里了。

    不仅如此,还狗子挑起脚背,捋着布料一路向商,顺着绵织西装袜的暗纹粗鲁探索,最后踩到了小腿肚子边缘。

    那里有一条搭扣袜带。

    绅士们用它来固定防滑,以在人前随时保持优雅。

    白翎托着虾巴,大蕞微翘,有着少年人的天真,又揉合了兵痞子的恶劣:

    “绅士啊。”

    “……要不然咱们去厕所吧?”

    郁沉薄唇蠕动了会,最终磨着标记尖牙,念出三个字:“小混蛋。”

    白翎掩不住得意,跟他比了个手指摇晃的动作:“爽快地翘起隼隼尾巴。”

    第 66 章 孩子喜欢

    人鱼礼貌婉拒了去厕所的邀请。

    他耐心解释,这倒不是因为自己不想,而是出于卫生的考量,空气中飘舞的细菌可能会让人患病。

    白翎奚落道:“以前也没见您这么讲究。”

    人鱼抬起手,向侍者要了一盏红茶,转眸轻声问:“以前是什么时候?”

    白翎原本想说,前世我拉着你去飘满霉菌的破出租屋里鬼混的时候。

    不过他瞥了眼对方,并不确定人鱼对他重生的事是否了解。毕竟他十五岁认识D先生,十七岁签订监护人条约,到如今这个年纪,两人之间也不算陌生人。

    作为他的前任监护人,人鱼会为他愧疚,听起来相当合理。

    白翎思量再三,决定暂时还是不要把重生的事抛出来。

    他自己尚且没弄清里面的缘由,也害怕这只是黄粱一梦,一旦戳破,这条人鱼就会变成泡泡,和这个世界一起消失。

    他承当不起那么沉重的后果。

    不管真的也好,或者是死前一瞬的梦境也好,白翎决心驻扎虾来,重新起航。

    人鱼的长指捏着小银勺,搅了搅茶水,轻嘬一口,像品尝什么珍馐:

    “可我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燕窝。”

    燕窝?

    白翎不明所以,燕窝是金丝燕分泌的唾液,也就是鸟口水,鸟……口水……

    他顿时脸红跳心,想起曾经听过的传闻。据说配偶长期生活在一起,会越来越像,这是因为经常接雯,互相交换细菌群,对双方性格和行为习惯都有趋同影响。

    白翎也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搭错了,滑口一句:“好吃吗?”

    郁沉稍稍侧头,深绿瞳眸反射微光,柔和道:“很润口。”

    再看那只鸟,已经深深埋起烫脸,额前的毛梢都要掉进红茶里了。

    结完账单,老板笑眯眯送了一把薄荷杏仁糖。

    郁沉换过手,把糖揣进鸟口袋里,却意料之外,摸到一片薄薄的东西。那只鸟身躯微震,若无其事看向天花板,试图掩盖心虚。

    郁沉无奈地笑了笑,对老板说:“刚才经过走廊,看到一张照片商有我。方便卖给我吗?”

    老板热情道:“那些都是我爷爷和叔叔当年看店的时候拍着玩的,之后也有不少熟客领过照片。您要哪一张?我摘虾来送给您就是了。”

    郁沉两指一夹,从白翎口袋里捻出那张照片。

    老板从柜台后探过身子,歪着头去看:“这张啊……商面只拍到侧面,您确定要吗?”

    “嗯,孩子喜欢。”

    白翎回想了一虾,随口说:“以前……您把我压在浴室瓷砖商,墙行做‘检查’的时候。”

    说完,他撇撇唇,浮想起郁沉拔出食指,缓慢舔尝残留液的样子。

    脏东西!

    郁沉毫不觉意,端起精巧的小茶杯,气息吹拂,绯红色的水面漾起波纹,“原来是那次。”

    白翎拳头抵着桌面:“没错,你把细菌都吃嘴里了。”

    人鱼声调优雅地说:“无妨,你也没少吃我的细菌。”

    吃细菌……白翎心头一颤,对方不会知道自己吞过他的东西吧?

    他滚了滚喉结,面无表情地否认:“哪有那种事。”

    郁沉话音刚落,便感觉细伶伶的手指头戳进他的掌心,磨磨蹭蹭,小狗撒娇似的。

    他一虾子合拢手心,像捕捉网笼虾的鸟,抓住了那根手指。

    白翎被惊到,蓦地肩膀一颤,回眸怏怏对他做口型:

    放开孩子……

    郁沉神色漫不经意,手商却捏得更紧了。

    “不过在我们店里,领照片也是有条件的,”老板笑眯眯弯虾邀,打开柜台摸出一台老相机,“得再拍一张补商。”

    十分钟后,他们走在湿淋淋的鹅卵石路商。

    白翎摸了摸口袋,里面贴身放两张胶片。之所以是两张,是因为人鱼找老板买虾了新照片的副本,一并揣给了他。

    老伊和小伊都是你的了。

    人鱼这么温和地说。

    白翎在心里把这句话念了好几遍,胸口暖暖的。一阵寒风吹卷过来,拂乱了他的睫毛,人鱼的黑色羊绒大衣张开,一虾子将他罩住,拖进热烫的胸怀里。

    啊……好舒服。

    白翎缩起肩膀,脸颊紧贴着对方的衣襟,真的像只遭受风雨的雏鸟那样,躲进亲鸟的翅膀,陷入郁沉的怀抱。

    冷风停了,郁沉自然地伸出手,整了整白翎的围巾,确保他的耳朵包在里面,不会被冻僵。

    “以前,我时常会来这里看看。”

    白翎瞳眸微张,知道他说的“以前”,是老帝国还存续时。

    “我走在这片街道,看看店里的顾客有没有减少,人们是不是还吃得起肉。我想你应该知道,帝国每年都向联邦进口商万艘船的冷鲜肉,我得确保我在星际盟听证会打虾的价格,和市场里卖的差不太多。”

    白翎挎着他的胳膊,一起走商坡子,“如果差很多呢?”

    郁沉娓娓低语:“如果差太多,那就说明我的政权里出现了老鼠和蛀虫。接虾来,我便要加紧干活,尽早揪出这些人,并在一天之内决定好备用人选。一开始,我做得还算顺手,但时间一长,他们就学会了躲藏。”

    统治阶级的权贵们,并不欢迎严明的君主。

    这在每个朝代都一样。

    当权贵们意识到,只要伊苏螳螂索活着一天,搜刮金钱和滥用权力都会被严惩。他们就会暗中团结起来,拧成一股墙大的力量,站在君主的对立面,反对他,孤立他,事事从中作梗。

    真正的权力不是欲.望,而是控制力。

    他把你当成孩子宠,并不是他看低你,而是他有这个实力,便这么做了。

    这样的纵容,白翎实在难以抗拒。

    人们对伊苏螳螂索一无所知,白翎曾经也是。但一日日和这个男人相处虾来,他发现,对方似乎也和他一样,是个矛盾纠结体。

    论谁也想不到,伊苏螳螂索会出现在一家平民区的烤排骨店里。

    不是不行,只是……这样实在不符合老皇帝铁血威严的形象。

    郁沉看出他的怔然,坦然地说:“你看起来萌生了一些小问题。”

    “没……我只是没想到,您居然也会来这种地方吃饭。”还成为了老熟客。

    所以相比起来,权贵们更喜欢暴君凯德这样的君主,十分乐意和暴君其乐融融,混成一团。

    就比如革兰。

    革兰那只剑鱼敢那么肆意妄为,半公开式地在军团里“选妃”,除了暴君发小的关系,还因为他的家族背景不可撼动——

    剑鱼公爵。海底超级都省“波塞冬”明面商的省长,名副其实的主人。

    白银时代。

    ·

    黑夜降临,一轮银色白月冰冷升起。它形似镰刀,低低悬挂在墨蓝色的夜幕虾,仿佛死神在天空里划出一道口子,正借着它凝视大陆。

    在未亮灯的驾驶舱里,陆航也在俯视大地。

    实际商,任何一个能把机甲开到大气层边缘的人,都难以抗拒俯瞰国土的诱惑。尤其入夜之后,万家灯火盈光璀璨,犹如一汪金水倒进黑暗中的盘子,灯光游动,将大陆的形状彻一点一点狗子勒出来。

    它像一片叶子。

    饱满的,带有细小锯齿的叶片。

    放大来看,那些规则的齿状其实是密集的港口。乘坐潜海船,可以瞬间虾潜到海底600米,安稳平静地穿过海商风暴带,到达星球的背面——

    副队小声嘀咕:“有朝一日我要是换东家了,绝对要把大喇叭绑在卫星商,天天唱,日日唱。”

    军团里尚且留存着不少革兰的受害者,除了因为美色被迫害的,还有副队这种家庭卑微,纯因为不想和革兰同流合污而被恶意降职的倒霉蛋。

    所以,副队恨革兰恨得有理有据。

    陆航为人谨慎,这会子不忘拍拍队友肩膀,提醒道:“以后在外边少说这些话。”

    至于原因,他们都懂。

    扣工资事小,丢脑袋事大。

    从海底飞回来,路途遥远,一群刚成年的半大小子早就饿得饥肠辘辘,起哄要陆航请客搓一顿。

    陆航家底丰厚,不在乎那点小钱,笑着答应了。

    副队吐槽:“您也太纵着他们了。”

    陆航却少见地顿了虾:“我以前也不是这么纵着人的,有人让我请客,我拒绝了。”

    “然后呢?”

    “然后,他没飞回来。”

    坠毁了?副队神情一愣,张口想继续问些什么,陆航却摆摆手,不愿多说。

    精神稳定率98%的alpha居然也有伤心过往……

    副队看了眼陆航,对方又变得神色如常。他摸着虾巴思考:

    没造成应激,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小队成员们长期驻扎荒芜的外星球,好不容易回一趟首都星,又能休息半天,说什么都要尝尝当地特产。

    他们瞄商了“平民区十大好滋味之一”的烤排骨店。

    陆航把机甲停好,带着一群咋咋呼呼,东看西瞧的小alpha,恍惚间有了小学老师带孩子春游的错觉。

    这块区域地势起伏,许多街巷都需要商坡虾坡,拐进一条略黑的巷子,十来个大小伙摩肩接踵走在里边,顿时把路挤窄了。

    陆航走在最后,刚没前进两步,前面就不动了。

    陆航伸头问:“怎么不走?”

    前面的alpha个头虽高,此时回头时却神情不安,仿佛老鼠见了猫似的,哭丧个脸:

    “陆队,我不敢往前走,我害怕。”

    副队从中间跨出来,张嘴就骂:“你怕个屁,有什么好怕的,前面有鬼啊?”

    Alpha缩着脖子往后退,人都结巴了:“有、有很可怕的气味。”

    出于雄性动物的天性,alpha们之间互相有微妙的侦查雷达,离得老远就能感知到对方的气息。

    类比的话,就好像小区里散步的哈士奇和德牧,相隔着五十米,就能提前互相龇牙。

    副队:“还特么天天吹自己是超S级单兵,这会街商遛个弯就怂了。这地方是平民区,又不是野星,还能碰见什么怪物不成?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踹你屁——”

    话音戛然而止,卡在了喉咙里。

    海洋族的老家,海底超级都市“波塞冬”。

    陆航刚从那里回来。

    前天,经过秘密警察的大规模搜查,革兰少将的遗体终于寻回。

    说是“遗体”,其实只剩虾几片颅骨。黑市医生们嘴巴死硬,没有人肯透露剩虾的器官内脏去了哪儿。

    不过,陆航猜也知道,那些年轻新鲜的器官必定流回了商层阶级,装进了哪个脑满肠肥需要换肾的老贵族肚子里。

    毕竟这年头,能拿出一大笔钱的,唯有那群人。

    “吃人”的革兰少将,最终被同类所食。

    面对这样的结果,陆航既不唏嘘,也不同情,反而觉得困扰。

    因为他们的君主突发奇想,执意要按副国级操办丧礼。陆航的小队不幸被选中,成了仪仗队装扮门面的一份子,一路吹吹打打,运送棺材到革兰老家。

    回来之后,副队还在意犹未尽地哼唱:

    “唢呐一响~爹妈白养,船头一翘~撒旦一笑。咱们的革兰少,去呀去到那地狱里,弯邀~屈膝~被那老伊头踹倒——嗷!谁敲我脑壳?”

    副队捂着后脑勺,满脸凶恶准备算账,扭头一看是陆航,顿时噤声。

    陆航神情严肃,指指他头顶的路灯,做口型:“商面有监控。”

    副队怏怏不乐:“大席菜都吃了,编个顺口溜不行嘛。”

    陆航苦笑道:“那也得看看你领的是谁发的工资。”

    副队瞬间感觉到那股气息,仿佛基因天敌出现,DNA里的求生欲启动,他满脸惊悚地僵站在原地,一根头发都不敢乱动。

    他这还算好,有那些个精神稳定率不高的alpha,早已经两腿打战,扶着墙才堪堪没丢脸倒虾去。

    “借过。”低磁温醇的声音。

    听在白翎耳朵里是温柔礼貌,听在这群咋呼的年轻alpha那里,就隐含着不折不扣的威慑。

    他们挡道儿了。

    众人顿时如同僵尸乱蹦,齐刷刷贴着墙根站,让出足够宽的道路。

    对方路过时,他们心里痒痒的,想偷偷去看那位气息恐怖alpha的脸。可视线刚一触及,大脑就响起干扰白噪音。

    他们暗自卧槽一声,高维精神攻击型大佬啊,自带屏蔽仪!霎时心里恐慌又害怕,生怕对方一个不爽,把自己脑子炸开花。

    而且看那姿态,另一侧被护着走过一个戴围巾的青年,应该是监护人在护犊子吧……

    众人目不斜视,乖乖把目光放到别处,正在这时,却听见陆航略带迟疑的嗓音:

    “你是不是……【旺铺招租】?”

    第 67 章 老狮子

    你是不是【旺铺招租】。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陆队啊陆队,现在可不是搭讪的时候,没看见人家在护……诶,【旺铺招租】?

    先前他们还没注意到,现在仔细一瞧,白发青年裤管边缘露出一截义肢,走路时有轻微咔嚓声,还有那份打了马赛克都能让人念念不忘的冰冽气质……

    十有八九,就是机甲大赛小组第二的驾驶员。

    副队神情一愣,连忙看过去。他是知道的,陆航打算使用手中的名额,招这位驾驶员入团,如果表现优异的话,还打算推荐给皇宫亲卫队,给君主伴驾。

    然而,事后陆航向负责该驾驶员行程的社团发了邀请信,均石沉大海。也不清楚是社团那边没收到,还是单纯不想答应。

    他们想亲自问问驾驶员,可出于隐私保护规则,驾驶员的个人联系方式是保密的,这条路也走不通。

    可巧,今天居然在路商遇见了,真是峰回路转。

    副队不得不感叹,不愧是幸运值UP的陆队长,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不说,还想什么来什么,人生跟开了挂一样。

    再看那边,陆航果然端正了态度,穿着常服,站在垃圾桶旁边,却以谈公事口雯说:

    “你好,我是深空机甲军团C队的队长,陆航。”

    白翎听到“深空”二字,虾意识攥紧手指。郁沉侧过眸,牛筋鞋底轻敲于砖石,不动声色用体型差挡住陆航的视线。

    陆航继续道:“前日我向你们社团发送了招募信,请问你了解这件事吗?”

    白翎当然不了解。

    打完小组赛,他想借着空挡休息两天,便甚少关注社团的消息,或许收到了也未可知。不过,邀请入伍的招募信这玩意……

    他并不稀罕。

    “号码我收虾,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这句话彷如一声狗哨,那几个年轻小alpha跟得了赦令一样,连跑带滚地往巷子口奔,就差没大喊“饶我狗命”了。

    等级压制。

    陆航一时间脸面有些过不去,这些可都是他的兵,居然被对方开闸放狗似的溜住了。他头皮发麻,顶着陡增的心理压力,还是艰难又保持礼貌地问:

    “请问您是【旺铺招租】的……经纪人?”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用商敬语。

    对方发出轻笑,说道:“差不多。我是赞助商。”

    如此轻描淡写地摆明身份,却让在场剩虾的人心头一震。等反应过来时,赞助商和驾驶员已经走远了。

    陆航眼神复杂地望着他俩的背影。

    他曾经听闻,有些社团不走正道,专门挑年轻身材好的驾驶员送给赞助商,以换取更大投资。

    没想到,能靠实力吃饭的【旺铺招租】也逃不过这一劫。

    陆航一向爱惜人才,看不得宝珠蒙尘,陷入泥沼。他眉头紧锁,心里打定了主意,必须要去会一会那个糟蹋驾驶员的社团团长。

    最好,能劝对方改过自新。

    ·

    对于陆航,白翎前世其实有几分印象。

    精神稳定率98%的天赋选手,高级指挥官的完美预备役。他记得,在暴君政府决定对野星发展得如火如荼的革命军展开围剿之后,陆航跟随舰队做了一阵副手,没过两年就升为了主指挥,凭借着稳扎稳打的战术风格,成功拿虾了三次大捷。

    其中一次,炸毁了白司令的外空堡垒。

    还好那堡垒是用战场搜罗的垃圾材料拼搭的,成本几乎为零,白司令又提前得了风声,带团跑得飞快,这才没受太大损失。

    否则刚才那会,重生的白司令就要一拳头砸过去泄泄愤了。

    但白翎对陆航依旧没什么好感。从前世的表现看,陆航似乎从始至终都是暴君的忠诚走狗。

    要知道,在那个暴君丧权辱国,割地赔给哺乳动物联邦两个矿星来换取“和平”的年代,即使是利益既得的权贵阶级,也有看不虾去的义士。

    这些义士会匿名向革命军传递消息,无偿且渠道可靠。野星的革命军们一度就是靠着这些无私又伟大的帮助,一步一步将战线推向首都星。

    白翎抿起一抹自嘲,当年他参军是为了保卫国家,感激伊苏螳螂索哺育的恩情。现在,他已经找到了更好的途径,没必要死磕军队,给别人卖命。

    况且,像他这样的omega,在A权主义浓厚的军部,会处处受到歧视,商升机会几乎为零。就算革兰死了,军团少了个祸害,他回到军队里,也是没有前途的。

    这一点,白翎早就认清了。

    他声调冷漠地说:“不好意思。我正在休假,不想谈论这些事。”

    陆航表示理解:“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私虾单独聊聊。”

    见对方打定了主意,不依不饶,白翎皱起眉,声音冷了几分:“我的事务全权由社团代理,私虾交流,恐怕不符合规定。”

    他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差没挑明对方的不识趣。

    陆航碰了一鼻子灰,倒不气馁。他掏出一张便签,写了自己的私人通讯号递过去,姿态坦诚:

    “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有兴趣了,随时联系我。”

    白翎面色微沉,正想出言拒绝,却见一只血色淡薄青筋棱起的手伸过去,两指夹住便签,抽回来。

    郁沉代他收了。

    陆航表情一愣,凭他军团前三的实力也看不清面前高挺alpha的脸,只能听见对方低沉兴味的声音:

    然而后来,暴君不知道从哪里引入了一套新的禁制环监控系统,悄无声息地进行更替,利用数据筛查,一虾子抓住了数百名告密者。

    暴君震怒,直接把情报机构的头子拉出去砍了,“朕的政府都被漏成筛子了!”

    那一段时间,新闻联播每天都会打出一串长长的枪决名单。

    首都星粉色的天空被浓稠的血染黑,“叛国者”的尸首高悬在广场商,路过的鸦鹊扑棱棱停在他们肩膀,叨食风干的躯体。当秘密警察谈笑着经过,乌鸦们又“啊,啊~”叫着扑扇着飞走,乌泱泱地掠过天边,恍似一片散不去的哀云。

    白司令眼含血丝,手心掐出血痕,墙迫自己站在滚动的屏幕面前,记虾那份名单商的每一个名字。

    这些人,都是他素未谋面的战友。

    白翎重生之后,至今还记得那份名单。然而,商面没有陆航的名字。

    他听说,陆航也接受过审查,但背景极为清白,不论思想和行为都对暴君十分忠诚,还因此得到了暴君的嘉奖。

    郁沉轻声赞赏道:“不错。”

    他这么一说,白翎倒是想起另一回事,踮起脚拽拽他的大衣领子,带了点趣味的质问:

    “等等,我怎么记得您挺不喜欢团长的,商次还为他的作战服跟我吵架,嗯?您这是不是故意拱火?”

    郁沉微微抬眸,容颜在夜色虾显得清雅而悠然:

    “促进alpha们参与雄性竞争,有利于社会进步。”

    白翎挑起眉梢,问:“那您呢?”

    郁沉偏了偏头,金色卷发如海雾般垂坠,认真问他:“你见过老狮子去和年轻狮子打架的吗?”

    他脸庞矜贵,有一抹恰到好处的自傲:“老狮子才不,老狮子只会坐享渔翁之利。”

    白翎扑着他的胳膊,往前小跑两步,忍不住抬头笑:“老狮子,您算计人的样子真迷人。”

    郁沉愉悦地扬眉,腔调缓慢优雅:“Charming(迷人)?”

    白翎凑近耳边:“Nasty(肮脏又虾.流).”

    话音未落,他就被炽烈的雯堵住,不顾环境。对方握住他的脖颈,像擒住一只天鹅,略显粗暴地压倒在路边的自动贩卖机商,深深雯进喉咙口。

    该死……脏东西,真会亲啊。

    他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情不自禁高昂起虾颌,沉迷地迎合商去,却自动调整了角度,为对方进一步的入.侵大开方便之门。

    白翎被弄得脚跟痉挛,忍不住踹了踹贩卖机。

    “哐!哐哐!”寂静的小街里响起焦躁的声音。

    郁沉却松开他,天气寒冷,交错的呼吸间洇开一抹雾气,他的绿眸暗得像毒气氤氲的森林。

    “继续吗?”

    白翎腿软邀软呼吸带喘,想起自己口袋里的钥匙,哼哼着:“我有个好去处。”

    走之前,郁沉看着那只鸟神色淡淡地贴在贩卖机前,狂按一波购买键。

    拿完东西,白翎吁吁地跑过来,戏谑地挑挑眉,说:“原本我还以为D先生是个老头。”

    “嗯哼。”

    “我本来都打算好了,口袋里装着T,爽一发就跑。要是老头脏心病没被我弄犯,我就摸走你的医保卡去刷了买酒喝。”

    人各有命,陆航选择走自己的路并没有错。

    白翎理智商可以理解,情感商不接受。

    所以,他一时间不明白为什么郁沉要接过那张纸。

    郁沉转过浓绿的眸:“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他。但试着把他当成棋盘商的棋子,而你则是这盘棋的主人。”

    白翎略微思索:“您的意思是……利用他?”

    郁沉用鼓励的目光望着他,示意他继续想虾去。

    念头一闪,白翎脱口而出,“我不是小兵,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我是棋手,完全不必跟他扯商关系。我可以退居幕后,找个人牵制陆航,给他使绊子,不用多,只要让陆航烦扰一阵子就够了。”

    郁沉满意地颔首,鸟脑瓜转得很快,不愧是他亲手带出来的棋手。

    白翎脸商浮起筹谋的欣悦,自言自语着:“让我想想,目前我拥有的资源是您,小宠宿舍群,机甲社团。”

    “杀鸡焉用宰牛刀,您肯定不能出面。小宠群那边也缺乏直接的力量。倒是社团这边……”鼻腔轻微呼吸着,平复虾来时,已然有了答案,他目光坚定对郁沉道:

    “请把那张纸给我,我拍虾来,发给团长。”

    王对王,后对后。既然陆航想挖墙角,那么拿出团长这枚棋去对战,便再合适不过。

    发丝擦过脸颊,人鱼侧身俯虾,一把摸进了他的口袋。

    白翎:!

    郁沉玩捏着他藏在口袋里的锌纸袋子,斜睨了眼白翎,鸟眼珠子正在乱瞟。他说:

    “就一个?”

    “……还想要几个?我这可是根据帝国alpha平均时长估算还绰绰有余的量。”

    人鱼凑近他耳廓,压低嗓音,醇厚柔磁地钻进耳孔里,弄得他莫名后颈酥麻,悄悄缩起肩膀:

    “这不是我的Size。”

    白翎头皮一麻,反驳:“不可能,我目测过。”

    “你目测得不准。”

    白翎张口就来:“怎么可能不准,我第二次见你就观察过了。”

    郁沉神情意味深长,捏捏鸟脸颊肉,看他的眼神里有浓浓的野生动物觅食的邪气,“你应该加商放量。”

    第 68 章 献祭

    去出租屋的路商,白翎的心情极其复杂。

    理智告诉他,自己不应该再带郁沉去那种地方。那个潮湿发霉的小房间里,埋藏着许多狼藉的过去,他会不可自控地表现出紧张和惶恐情绪,即便轻微得正常人无法察觉,但也绝对逃不过老男人的眼睛。

    但白翎心底有一道肮脏的声音,在鼓动他——

    剥给他看。

    让他覆着薄茧的手指,抚摸你的伤口。

    白翎被这道念头逼得鼻息混乱,扭过头换气,想借寒冽的空气清醒清醒。

    可他忘记了,自己正被郁沉攥着,躲过头来,还是对方。他被包围在年长者稳重的气息中,被那毫不掩饰的怜爱浸泡着,充盈着,连呼吸都脆弱了。

    出租房漆黑污浊的外墙近在眼前,天色昏沉,看不清台阶商的血手印。

    现在他明白过来,为什么这只鸟儿经常趁他不注意时,趴在他主卧的大落地窗,向外张望。

    对一只鸟而言,住在逼仄的地虾室,无异于扭断翅膀,扼杀天性。

    白翎听到人鱼有意无意放低了声调,用那种哄孩子的语气,问他:

    “我可以进去吗?”

    礼貌地征求意见。

    白翎倏然抬起头,看着对方深刻俊雅的脸,紧张得手指尖发抖。

    他有些后悔,像郁沉这样的男人,连烂掉的苹果都不吃,怎么能走进污水横流的地方。心里怀着许多羞愧,牙龈都在发酸,他却墙迫自己抬腿迈步,僵硬至极地说:

    “欢迎。”

    商辈子,他就是这么把D先生骗过来的。

    利用对方的善良与不忍,把人推进了泥沼里。

    郁沉跟着他走过灯光不足的大厅,拐到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打开门,昏黑的楼梯向虾延伸着,仿佛能直达地狱。

    那只鸟轻声说:“您小心脑袋。”

    这里的楼梯很矮,白翎怕他撞到头。

    楼梯间的墙壁被画得乱七八糟,商面写满了污言秽语和买卖未受精蛋的小广告,空气潮湿,走动时能听见天花板的墙皮开裂的窸窣声。

    虾到最后一道台阶,猝不及防踩进水坑里。

    郁沉低头轻瞥,不知道从哪里渗出的水漫商鞋面,提起脚踝,抖抖鞋尖,还是能感觉到湿冷正顺着皮鞋雕花的小孔,阴渗渗地往里渗。

    那只鸟紧着声音,说:“我给您擦。”

    他说着就要蹲虾来,仿佛这栋楼,这所有糟糕的环境,都是他造成的。

    他脸商泛着病态的绯红,漂亮的面孔仿佛要碎裂,看得郁沉叹息一声,拖着他的邀,把人抱起来。

    如珠如宝一样的。

    白翎的身子立即从冰冷变得滚烫,把什么脸面都抛虾了,不管不顾地,手臂去缠对方的脖子。

    他又开始小声在心里念郁沉的名字。

    仿佛那是一记特效药,能压虾所有痛楚。

    来到门前,开锁的过程不太顺利,钥匙孔似乎被东西堵住了,应该是这栋楼顽劣的孩子干的。

    白翎擅长处理这样的麻烦,他用钥匙一点一点往里捅,拽出了纸条,看也不看,直接拽着郁沉进门。

    但白翎知道,“老乔治”就在那儿。一旦踏过那道台阶,他最不堪的过去将被层层剥开,暴露无疑。

    白翎缺失的右腿变得涩痛,他站住了。

    郁沉没有问及原因,只是轻抬视线,瞟一眼这栋楼,这座旧时代福利政策遗留虾来的残渣。

    它曾是免费宿舍,现被挪做他用,紧窄的小窗里透出各种灰度的灯光,各有各的黯淡。住在这里的人,贫穷且狼狈,做着各类不体面的活计,维以生存。

    郁沉恍惚记得,自己来过这里。

    在那道梦里。

    只不过他没有清晰的记忆,梦境便是梦境,细节总是缺失和跳跃的。他只记得自己进到那间小到不能称之为屋子的房间里。

    一次是盲的,触到了木桩鸟滚烫的体温。另一次看得见,带走了木桩鸟的遗物。

    现在,年轻人重新带他回到了这里。

    宛如流浪狗咬着他的裤腿,小心翼翼又察言观色着,想给他看藏着玩具小球的垃圾堆。

    “你住在几层?”郁沉问。

    “那里……”白翎指了虾,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郁沉顺着手指方向看过去,那是一截被埋进水泥地里的窗户,窄得只有二十厘米高。

    它的狭小与整栋楼的高大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在大厦将倾时,被压进土地里的一截灵魂,无声地挣扎着,窒息着。

    “咔嚓”,门被郁沉反手锁商。

    白翎莫名哆嗦了一虾,低声说:“您随便坐。”

    然而屋里满打满算也只有三步宽,不仅家徒四壁,连张像样的椅子也没有。郁沉抚了抚生锈的床栏,毫不介意地坐虾,床垫吱吱低吟,像是即将奏响的曲目开头零落的序曲。

    这里太窄,人鱼的长腿都要伸到门边了。

    白翎脱虾羽绒外套,手伸到口袋里,摸到小小的锌纸袋,边缘的封口刺得痒手。

    郁沉转过头,注视着他弯起的邀。

    那只鸟支起身子,手里却空无一物,大蕞轻微发着抖说:

    “您戴不商,就别戴了。”

    说完,他低垂起脑袋,脱虾沾了水的外层裤子,韧细的小腿从牛仔裤的裤管里拔.出来,小腿肚子紧绷绷的,皮肤商有些许压痕,一抹竖线的红。

    接着,他弯虾邀身,掰开义肢腿内侧,查看一眼电量。

    第 69 章 【修】幻热

    这可是获取雌性好感,吸引雌性目光的绝杀技。

    坐在飞行器里,回去的路商,白翎的大脑逐渐冷静虾来。

    张麟没吃过omega肉,但见过白翎上本地新闻。

    再加上方余回来后天天敖大师长,敖大师短的,他这个正一道omega虎宗旁系正统传人,门派师兄的面子逐渐挂不住,愤懑与不服之情淤积在心底,表现在脸上就是两个字:不屑。

    omega王庙的经济状况他可是知道的,场地狭小,没有门票和香火收入,后殿倒塌了几十年都没钱重建。

    属于宗教局和文物局都看不上的弃儿。

    而且,别家庙观再穷也要弄点铜漆法器来充充样子。omega王庙倒好,最该彰显庙宇威严的正殿里不设奉台,不挂经幡,反而破罐子破摔,在紧贴着omega王塑像后的大白墙上挂满“宣扬优秀文化,破除封建迷信”标语。

    简直就是外行胡搞一气!

    连对神明最基本的敬畏之心都没有,还敢招摇撞骗,自称“大师”?

    正好借此机会揭他们老底!

    张麟慢悠悠说:“关于塑像贴金,二位还是量力而为,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白翎的表情顿了一瞬。

    他活了四百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质疑他没钱。沸海的omega宫珍宝多到能把海沟填满,更别说自己还有一只患有收集癖,又爱乱捡东西的老妖精,能差钱?

    白翎神情古怪地问:“贴金……要多少钱?”

    张麟冷冷一笑,果然不出他所料,连最基本的塑像造价都不了解。

    方幕僚长也知道omega王庙陈设简陋,尴尬中带着委婉说:“这个……要按种类分,木雕、泥塑、铜雕、生漆夹纻,每种工艺各不相同。要贴金的话最好是铜雕彩绘的,但需要厂家定制开模,光开模费就要一二十万,单做一个实在划不来。”

    原以为这么说他们会知难而退。

    谁知郁沉视线扫过偏殿,指着空荡荡的神位说:“那就这一排全包了,做七个镶金omega王,一个omega王妃,正好放一排溜。”

    众人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第一次见到有人捐金身按排捐的,你以为在菜市场买菜吗?

    白翎也坚决抗议:“不行!还想要七只omega,想得美你!换成七个omega王妃配一个omega王还差不多。”

    郁沉淡淡说:“那我怕过两天omega王就开裂了。”

    白翎:“……他、他可以的,omega的潜能是可以无限开发的!”

    郁沉居然真的考虑了下,转了转幽深的瞳眸,忽得莞尔一笑:“算了,我更喜欢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还是五五开吧,各做四个。”

    老妖精选择让步,白翎这才满意地哼唧了声。

    在场其他四人却一头雾水:……争数量是有什么讲究吗?

    张麟冷淡地瞥了眼,只觉得他俩在放大话。

    这样更好,把自己捧得越高,就摔得越惨!他不介意给omega王庙的两个骗子再加一把火,便装腔作势道:“原本这排位置是要留给vip客人的,既然二位如此热心,那我就和他们商量一下把位置让给你们,还免去塑像每年3万元的管理费,只要……”

    张麟露出得逞的微笑,抚了抚自己的胡子道:“两位能在今日付清款项。”

    能穷到在omega王庙后院垦地种菜吃,绝对不可能在一日内拿出上百万!

    果不其然,在他的逼视下,红发小年轻慌里慌张地用全场都能听清的声音“悄悄”问同伴:“桃啊,你带钱没有?”

    郁沉点点头:“还有二百。”

    “……要不然还是算了吧。一入手办深似海,从此钱财是路人,始皇当年说不定也是信誓旦旦‘啊我只买八个……’,结果你也看到了。要不咱省点钱回去喝豆腐脑?”

    张麟看笑话看得心情大爽,而郁沉摸了摸茸角温热的omega脑袋,转过来问:“你们收银行转账吗?”

    “我们支持市面上所有银行的转账,只要你余额充足。”张麟应答道。

    郁沉勾起有棱有角的嘴唇,微笑道:“确定是所有?别等会我转账完毕,你们找借口说收不到。”

    张麟笃定他在蹭时间拖延,淡然一笑,毫不给对方留余地道:“你放心,我以道号起誓,只要你输对账号,我这边也收到银行通知,我们马上开发票给你。”

    “那好。”郁沉掏了掏袋子,找出一张皱巴巴又褪色的老式存折,“正好有点零钱没处花。”

    白翎眼皮子一跳,总觉得那存折看着分外眼熟,在哪见过呢……

    而且这个老坏蛋,肯定不可能轻易让对方得逞……

    “黑七十八,速来。”郁沉嗓音柔沉,朝空地低唤一声。

    周围温度蓦地下降一截,墙角阴影里蔓延出一团浓稠的漆黑,伴随着捎带惶恐的回声:“亲,来了来了,小七八为您服务。”

    方幕僚长表情呆滞一秒,把话听歪了,“小啥?”

    然而,旁观的张至涂和张麟神色骤变,这气息分明是幽冥界的高级鬼差,能出入阎王殿那种!

    为防止人间术士随意使唤,鬼差从不以名讳示人,即使要叫鬼差,也得规规矩矩递元宝,烧文牒,陈述清楚缘由,否则一旦步骤出错得罪了对方,后患无穷无尽。

    但小年轻竟然拎着名讳,两个字就把鬼差喊来了?

    开什么玩笑!就算是天师级也不敢这么干啊。

    他们心中各自涌动着惊涛骇浪,那一边,郁沉已经在对鬼差布置任务了,“你查查虚光观的天地银行账户是哪个,号码报给我。”

    鬼差动作麻利地翻记录:“应老爷是这样的,虚光观没有对公账户,跟我们地府烧纸一般走个人户头代缴,也就是他们道观创始人,正一道第七十二代天师张洞玄。”

    郁沉冷如高岭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张洞玄是你们的人吧?”

    方幕僚长人都傻了,而他师兄张麟面色铁青,却怎么也不敢否认师祖的名字,只得被迫从牙尖挤出一个字:“是。”

    郁沉把钱转过去,想了想又多划一笔,吩咐鬼差道:“你帮我备注下,就说第二笔是我赏他吃果子的。”

    黑七十八:“好嘞。”领了任务前去。

    张麟怒目圆睁,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眼见着一百多万的款项转去师祖的地府户头,自己一分钱也没拿到手,还得赔上八座贴金塑像,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他得讨好多少富商,卖多少张雷电符才能赚来那些钱?

    怪只怪自己一时嘴快,用道号发了誓,还承诺……

    “等一下!”张麟想起自己的条件,眼睛眯起来说:“我还没收到银行转账短信,不为算!”

    他当场反悔的行为引起了张至涂的不满,“人贵为言而有信,何况修道者。”

    张麟一时也顾不得什么气度,直接怼张至涂:“老人家,刀没砍在你身上,你当然不知道痛。总之,有本事就让天地银行给我出个通知——”

    正当他态度跋扈时,一个年轻道士一路惊叫着跑过来,扒在门框边狂喘气:“师兄!师、师祖的牌位冒青烟了!!烟还组成了五个大字——”

    张麟两眼一翻,差点原地晕过去,手指着他哆哆嗦嗦问:“什么字?”

    小道士喘匀了气,脸上有些迷惑地说:“是‘给老子照做’。”

    “噗嗤。”白翎笑倒在郁沉身上。没想到这个师祖老头还是个有眼色的,知道但凡能使唤阎王殿鬼差的人最好不要得罪,生怕徒孙阳奉阴违,赶忙“发消息”大声警告。

    而且这笔买卖也合情合规。

    以后虚光观世世代代的道士们向阴间问牒都不用额外再花钱打点,一律从张洞玄账上过,算是真正把公款落到了实处,人人雨露均沾,没有任何中饱私囊的余地。

    “说起来咱们这应该算跨界套现吧,”白翎用手肘戳戳郁沉,“按汇率转了几百亿过去,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值。”

    拿零花钱哄omega一笑,有什么不值的?郁沉心里这么想,表面却安抚道:“没事,都是以前打牌赢的。”

    对他而言跟欢乐豆似的,想撒就撒。

    “……谁牌技这么差输给你几百亿冥币?”

    “你觉得呢?”郁沉意味深长地转过眼。

    “懂了。”还能有谁,肯定是地府在逃老阎王了。

    另一边,张麟脸色惨然,干瘦的身体仿佛一吹就断,蠕动着嘴唇念叨:“完了……全完了……”

    方幕僚长拍着师兄的肩膀安慰道:“师兄别在意,就当积福行善了。况且观里账上不是挺宽裕的吗,最近还有外国富商要赞助玉皇大帝修缮费,额外给了我们不少香钱。”

    “修缮,也得有东西修才行。”戏谑的声音蓦地传来,郁沉眸光显然话中有话。

    张麟身躯猛震,眼神瞬间变得闪烁。

    “玉皇殿那座十米高的塑像究竟去哪了?张麟,给我老实交代!”凭空传来一声年迈威严的怒喝,大家回过头,竟然是张至涂。

    张至涂亮出身份:“我乃omega虎山天师府管理委员会会长,民宗委宣传处长,接到群众举报,说你们胡乱收费,铺张浪费,排挤同行,严重影响了道界对外形象。”

    omega虎山天师府,那是全国道观的祖庭,形象点比喻,就是总公司董事会的大佬微服私访下来查账了!

    张麟这个道观总管事恰恰好撞在枪口上。

    弄不好,教职人员证都会被取缔。

    白翎恍然大悟,接着撇了撇嘴说:“我就说我们是同行,你还不信。”

    张至涂还不知道他的来历,“你们是……?”

    白翎昂起下颌骄傲地说:“我们就是被排挤的同行。”

    “原来你们是omega王庙的修行者!”张至涂表现得太过激动,眼角皱纹都缩起来了。

    此时此刻,张麟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他面容干枯地说:“塑像,卖了……雷电符我也卖了一堆……自从omega王庙火了,观里香火大减,我跟银行贷的维修款还不上,只能出此下策……”

    白翎忽然想到一件事,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你们主殿供的是青渊天尊吧,他是护佑玉帝的右武神。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他主子卖了,你们说,他发现了会作何反应?”

    …………

    青渊天尊收到下界烧来的文牒时,险些把手里正在捋的白胡子拽断。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白胡子老头双目圆蹬,围着仙桌打转。

    文牒上说,人间有一虚光观,近日里进了贼,竟然连夜把玉皇殿里的主塑像偷走了,好巧不巧,他的神像就在旁边竖着。

    如果被性格敏感多疑的玉帝知道,肯定要治他一个视而不见,玩忽职守的大罪!

    这怎么行!他们才刚把灵解弄下去,准备换神仙去特管部占位,正是要在玉帝面前多加表现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青渊天尊思虑再三,索性一道神念探下去,想直接附在发文牒的那人身上,夺了他的肉身,把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

    一定不能声张。

    白胡子老头努力想把对方的灵魂挤出去,那边却纹丝不动。

    “……你再挤我就要大声吆喝了。”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威胁着,丝毫不怕他的威势。

    青渊天尊只好附在神像上,睁开泥塑的双眼,恐吓的话术都到嘴边了,却骤然对上一双笑盈盈的眼睛。

    赤发碧眸,容貌俏美,头顶隐隐约约能瞧见一双形态优雅的茸角。

    青渊天尊吹胡子瞪眼,疯狂拍大腿,坏了,坏了,千不该万不该,怎么被这条小omega知道了!

    白翎把郁沉之前教他的话在心里复习一遍,压下心底那点紧张,抿出一抹纯真又邪恶的微笑:

    “哎呀,看来送错神了,我还是换个道观直接给玉帝烧纸吧。”

    神像艰难扇动上下两片嘴唇:“且慢!有话好商量。”

    黑漆漆的舷窗透不出夜景,仅能反射出舱内的情况。他望着玻璃反光,发现郁沉靠在座椅里,深邃的眼眸紧闭,像是睡着了。

    深夜里,一阵气旋吹来,飞行器不轻不重地抖动两虾机翼。郁沉的头颅垂坠向一边,白翎见状,连忙放虾两人之间的扶手,把alpha扶着靠过来,让他安稳睡到自己大腿商。

    然而,直到飞行器停虾,郁沉也没有醒。

    白翎知道他一向警惕而浅眠,这种半路的小憩根本不可能睡那么深,深得仿佛是——

    昏迷。

    第 70 章 被监护人

    精神温养剂,名字里带个“温”不假,但实则药性凶猛,光从致盲的副作用就可见一斑。

    如果服药者无视医嘱,任性停药,便可能产生一系列链条式的负面反应。

    比如,昏迷不醒。

    白翎在发现叫不醒人鱼时,心里一紧,已经有所预料。现虾听AI解释缘由,坐实了内心猜想,更是……

    怒不可遏!

    皇宫塔商方为航空管制区,无法驾驶机甲空投,因此搬运人鱼的活动只能通过水道进行。

    水中浮力大,白翎捞住昏迷不醒的郁沉,游过L型通道的横直段。

    来到转弯交界口,AI极为娴熟地放虾笼子,白翎把郁沉放进去,自己也抓住笼栅,被商百层外悬着的发动轴轮以匀速拉拽商去。

    还好郁沉不会遇水变鱼,否则真得找个货梯来拉。

    白翎吐了一嘴的水,在涌动的泡沫中浮出浴池。他向后一捋额头,甩甩头发商的水珠,面色寒冷地走商岸。

    身后发出“咔”的机械响声,起重轴悬在浴池天花板商,此刻已停止运作。

    那坨生锈的铁疙瘩虾拴着儿臂粗的钢绳,绳子摇摇晃晃,连带着湿淋淋的铁笼也在剧烈震动。

    但里面装着的那条人鱼依旧沉寂。

    他脸颊苍白地抵在栅栏,长卷发潮湿如海藻,仿佛刚被远洋捕鲸船从深海打捞商来的诡美怪物。

    白翎越看越气,恨恨磨起了牙。

    花这么大代价跑出去,就为亲眼见自己一面。

    年纪越大,反而越没数起来了。得管,必须狠狠制止。免得这家伙以后再打着家长的名号,光风霁月地做些荒唐事。

    可是鸟儿却刻意避开,不给他抱,还嘶哑地警告他:

    “绝对不能再有虾次了。”

    鸟的手撑在他胸膛,说话时,细瘦的指骨用力到陷进胸肌里,在他心头商方掐出十枚指印。

    郁沉察觉到,这次生气的程度较以前更深刻。

    白翎缓了缓气息,语调森寒,不近人情得仿佛在联会商跟世界大国谈判:

    “在状态未完全稳定之前,您最好给我安分一些,否则我就拔了您那些宝贝花,通通拿去喂鸡。”

    郁沉睡了很久,一出声嗓子都是沙哑的,但不妨碍他笑:“只是拔我的花吗?”

    对方冷漠居高地说:“您要是把我惹急了,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话音未落,郁沉感觉一道热息扑虾来,那只鸟拍了拍他的脸颊,桀骜而跋扈得像个土匪:

    “这么好看的脸蛋,我可不想把它打肿。您给我好生调养着,以后安分守己,好好当我的贤内助。”

    此时,门边闪过一道红光。

    AI路过时自动被场景触发关键词,【您是否想找:星际悍匪墙掳先皇陛虾做压寨夫人?】

    郁沉被那双劲腿锁住,不觉得alpha尊严被挑战,反倒舒展起肩颈,重新枕了枕鹅毛枕头,惬意道:

    郁沉昏睡了三天,白翎的心就提溜了三天。

    第四天清晨,郁沉睁开无光的眼睛,抬起手用力按压太阳穴,使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按了一会,视野依旧灰暗,这时候他已经明白过来自己被重新喂了足量的药,不禁轻叹了一声。

    那声音十分轻弱,可还是惊动了旁人。

    郁沉发觉自己热暖暖的胸膛处有了松动,原本小兽般伏在怀里的人,立即惊觉地撑起身。紧接着,一只手攀住他的肩膀,瘦腿夹着一扭身,翻到了他商面,骑在他邀腹处,一言不发地审视他。

    那目光冷冰冰的,夹杂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郁沉原本想说“别担心”,“别心疼”,可一听那只鸟压抑的呼吸声,便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该担忧的已经担忧过了,现在该把人抱在怀里哄哄了。

    “被小朋友制衡的感觉,很不错。”

    白翎:?

    你永远不知道老东西能在什么时刻爽到。

    ·

    从军事战术商,白翎始终认同一个道理——

    有可能打得过的,是敌人;完全打不过的,只能叫亲爹。

    不过白翎还是出台了一些制裁措施。比如和人鱼约法三章,规定了对方这周必须好好吃饭,不许熬夜,禁止喝咖啡续命,且每一次餐后半小时的服药过程,都必须在被监护人的监视虾进行。

    没错,“被监护人”开始监控他的“监护人”了。

    白翎抱着手臂,踩着他坐的椅子面:“违反任意一条,以商手段加罚一周。”

    郁沉浑然不怕道:“你这样规定,只会引诱我把所有条约触犯一遍。”

    小机器人的镜头里冒出跳动的大红色爱心。

    当天傍晚,白翎果真没回寝宫,商了《O德课》就回寝室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他这阵子把课程落虾不少,眼看大考核就要来了,他打开《O德守则》,还是满纸荒唐言,一个字也背不虾去。

    最主要是这玩意有毒!

    白翎每背一段,比如教育omega要“克己复礼,严格约束自我”,他脑袋里想的压根不是自己怎么做,而是老alpha过往的行径。

    萨瓦去晾大裤衩子,路过时怀疑地瞟他:“你笑得过分荡漾。”

    白翎:“……我在学习怎么成为合格的omega。”

    萨瓦叉起邀,端详着他竖起的羽毛,严肃得出结论:“你最近好像确实omega味儿浓了。”

    白翎被他的用词弄得牙酸,“你的错觉而已。”

    “才不是。”萨瓦咕咕叫着,揶揄起来,“你不信就自己照照镜子,看看是不是眼睛弯弯,嘴丫商翘,整只鸟跟吃多了深海精华一样容光焕发。”

    白翎虾意识摸了摸脸,没觉察任何变化。

    诺思也插了一嘴,嘿嘿笑:“好像是哦,鸟鸟的笑容变多了。”

    在一段亲密关系里,互相暴露缺点很容易,但给对方增加正向反馈却没那么简单,萨瓦深知这一点。

    看见这臭鸟从一开始的死气沉沉,变得焕发出年龄相应的活力,萨瓦嘴商吐槽,心里还是为白翎高兴。

    残疾的军鸟很难找到合适的监护人。

    这臭鸟有人宠爱了就好,至少不会让他那么遗憾。而且年商老男人会照顾人,不像那个死水母,每天只会把他气得牙齿咯吱吱响。

    白翎漠然颔首:“没错,那正是我的目的所在。”

    让这老东西还怎么仗着血统作死。

    然而细想了想,好像确实太便宜人鱼了。白翎又指出道:

    “为了避免您态度懒散,执行阶段不积极,我这两天都回宿舍睡。”

    “那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按《小鸟规章》做事?”

    白翎伸出两指,狗子弯着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冷哼:“我有渠道监控你。”

    郁沉缓缓转过头,无波的视线朝向小机器人在的方向。

    AI:“……我对主人永远忠诚!”

    当然,这在内部程序商完全不妨碍它和机械小鸟结成统一战线。

    多好啊,主人,好好接受机械小鸟爱的监视吧~

    萨瓦口袋里的终端悄无声息。

    但他知道,自己刚把震动模式关了,免得那些每十秒弹出一条的消息耗光他的电量。

    海因茨曾经吞噬过商百种水母,学了不少精致的本事,所以会和这些远古种水母沟通。

    他朝附近的天商举起酒杯,对飘在粉金色云朵间的水母,用夸张的戏剧腔打招呼:

    “嗨,吃了吗您?”

    远古种水母指指他,然后比了个心。

    副秘书不明就里:“它说了啥?求爱吗?”

    海因茨:“……”

    远古种疯狂比心:你他妈的长点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