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大人。
乌惊朔没想到这个话题最终拐回了他的身上。
他呃了一声, 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个问题会有答案,但是真正细想之下,他才发现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有。
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 看对眼了便是那个人了, 在此之前……乌惊朔还真没认真考虑过自己的理想型。
于是陆辞雪换了一种方式, 他问:“可有性别要求?”
“……没有。”
“修为家境?外貌脾性?处事风格?”
“没什么要求吧。喜欢就行。”
这个回答跟没答有什么区别。
乌惊朔可能也发现自己太敷衍了, 沉默半晌,决定补充几句挽尊一下:“性子……安静沉稳一点的,可以有一点点黏人,修为家境倒确实没有什么要求……”
他看人交友都不看这条。
乌惊朔清楚自己是俗人一个,好看的皮相总是能更吸引人的,如果声音也好听就更好了,其实黏人可以多一点点,温柔安静对他的吸引力会比较明显,当然, 如果对方想强势想有主见当然也好, 他都没问题。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多了自家小辞雪, 他确实很少碰见皮相要比陆辞雪还要养眼愉悦的人。
至于性取向……
在今天之前, 乌惊朔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他想起梦中黏着他眼眸微红的陆辞雪, 诡异地沉默了。
算了。那一定是个意外而已, 肯定是诸天剑宗的灵酒太过大补, 给他补出事了。
随后, 乌惊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道:“不对。不是我问你吗?怎么轮到你探大人底了。”
陆辞雪弯了弯眼眸:“大人, 辞雪也可以回答您的。”
乌惊朔被按摩得舒服了,懒洋洋道:“你刚才还说没这个想法的呢。还是说你想让大人给你找个继娘?”
陆辞雪唇边的笑容僵了一下,不受控制地缓缓回落。
“……”
他不想。
可如果大人想, 他也根本不可能阻止。
他欺骗不了自己,不想就是不想。
乌惊朔得不到回答,疑惑地尾音上扬:“嗯?”
然后他睁开眼睛,对上陆辞雪默然无声的乌瞳。
乌惊朔愣了一下,意识到陆辞雪的情绪下来了,暗道糟糕:“大人说错话了,大人逗你玩的,大人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你还不知道么?”
怪他,怪他。
祸从口出果然是古人智慧的训诫,他一时松了心神,的确考虑欠缺。
哪有小孩希望当爹的找个继娘回来的,特别是他和陆辞雪关系向来融洽紧密,多一个人陌生人插足进来,另外一方总归会不舒服的。
无论哪一方。
陆辞雪勉强笑了一下:“我没事,大人。”
“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乌惊朔坐直了身体,垂着眼眸看他,“不用勉强自己,大人一向以你为准。”
陆辞雪怔然,片刻后颤了颤眼眸,闷闷道:“辞雪不希望您为了我委曲求全。”
乌惊朔:“最后一次机会,不想还是不想?”
陆辞雪:“……”
“……不想。”
他不想。
乌惊朔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就对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从小教你到大的道理,怎么到现在还没学会。”
陆辞雪顿了顿,微红的眼眸抬起来,凝视他。
道理他都明白,只是面对大人的时候,他总不舍得。
大人的态度坦然得从一而终,太过坚定的偏爱养得他摇摆不定,他不舍得委屈大人,不舍得让大人迁就他,可是有些渴望消不掉,只会越惦记越想要。
到后面魔怔了似的,放不下的执念成了心魔,只要没有满足就会一直纠缠不休。
陆辞雪喉结滚了滚,道:“什么都可以吗,大人?”
“当然,”乌惊朔大手一挥,“你看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陆辞雪小声说,“辞雪要是提了很过分的要求,您会生气的。”
如果生了很大的气,还有可能把他赶出家门。
乌惊朔:“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什么时候生气过?”
陆辞雪垂下眼眸,柔和地笑了一下。
拿到免死金牌是一回事,敢不敢赌一把真的用上又是另一回事。
温润的木灵力丝丝缕缕地渗入乌惊朔的体内,陆辞雪摸了摸大人光滑细腻的白发,确定大人浸润着灵力。
灵植虽能化人,但依旧受灵植习性影响。在排除掉外界诱因之后,发现大人还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对他灵力的高需求,那原因极有可能出在他本身。
灵植化形之后依旧受天地规律影响,成熟期能化形,成熟悉后便是开花期,每一个阶段的转变都伴随着对哺育灵力的巨大需求。
陆辞雪只知道平常的花妖草妖经历开花期时都需要与自家道侣一同渡过,欢好之事在这个阶段频繁多发,却不清楚九幽冥霜花是否也会有这样一个经历。
上古神草……神字体现在其可以肉白骨活死人上,但说来说去,九幽冥霜花毕竟还是凡世间的产物,尚有一定的限制。
陆辞雪不敢妄下定论,保守起见推掉了未来三个月内的所有事情,以便他能随时随地守着大人,不至于让大人因为缺失灵力而难受。
陆辞雪再次深深地庆幸他是天然受草木喜爱的木灵根,庆幸他在大人化形之初渡去了灵力,让挑剔的九幽冥霜花认可了他,需要着他。
阴差阳错的结局,却让陆辞雪雀跃得难以言喻。
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紊乱,在耳边放大,一声一声震着他的耳膜,宣告着那些昭然若揭的一己私欲。
万一。万一呢。
他得了大人的免死金牌,又怎会放过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
说他卑劣也好,说他自私也好,陆辞雪都认。
开花期若是没有道侣的气息安抚,那大量灵力的过渡就更必不可少。他若不在,他想不到大人孤零零一人要怎么熬过去。
他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大人去找别人帮忙。
陆辞雪做不到。
乌惊朔被陆辞雪灵力浸舒服了,刚坐直的身子又不声不响地往后倒,躺在了陆辞雪怀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分明睡了一宿,结果陆辞雪一在他身边,乌惊朔就又舒服得浑身放松,两眼一闭就能顺理成章地再眯一觉。
肯定是昨晚那扰人清梦的破烂春/梦让他不得安生,没睡好。
彼时的乌惊朔天真地这么认为着。
直到乌惊朔睡梦之中再次被熟悉的灼烧感笼罩,奇异的感觉贯穿全身,他在梦中环抱着温软清瘦的身体,那人乖巧安静地伏在他怀里,浑身上下只有一件凌乱的薄衫,肩头半褪,没有半点挣扎离开的意思,只是抬起头,用灼灼的目光一言不发地看他。
他带着乌惊朔的手探进薄衫之中,温暖细腻的肤感滑得像是块玉,带着乌惊朔走过起伏之地,一路顺畅。
陆辞雪长发散开,他弯着眼眸凑了上来,呼吸拂过乌惊朔的唇角,像是在他唇边落了一道轻柔的吻,将亲未亲。
乌惊朔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但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煎熬,动摇,和变化。
那股怎么汲取水源都无法解渴的感觉如鬼一般再次缠上了乌惊朔,他镇定着感受着自己愈发混乱的呼吸,看着陆辞雪捧过他的脸,轻软而眷恋地小声叫:“大人。”
“大人。”
“辞雪爱您。”
“辞雪心悦您。”
“辞雪想念您。”
他主动把修长的脖颈送上来,浸润着水光的眼眸勾着他,像是在邀请他留下专属的烙印:“大人。”
“辞雪……想要您。”
……
陆辞雪见乌惊朔睡熟过去,便起身把人抱上了床榻。
他低眸看着睡熟过去的大人,只犹豫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决定褪掉外衣上了床,捏开大人的手臂,满足地钻进他的怀里,最后把大人的手放到自己的腰间。
反正他们抵足而眠这么多年,早已习惯成自然,大人都不介意,他为何要拒绝。
陆辞雪不需要睡眠,但他需要大人。
他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安宁地缩在乌惊朔怀里,听着大人平稳的呼吸声,望着乌惊朔安静的睡颜发呆。
那撕心裂肺血光闪烁的十年,就这样在大人无言而温暖的怀抱之中,一点点褪去了恐怖的颜色,随着时间的推移,陆辞雪甚至开始感觉到恍如隔世。
即使那只是几个月前的事情而已。
十年间他如行尸走肉,不知今夕是何年,失去大人的那十年他有多痛苦绝望,现在就有多满足幸运。
陆辞雪都在羡慕自己噩梦能醒,美梦能长久。
陆辞雪闭上眼睛,收紧了抱住大人腰身的怀抱。
他喃喃道:“大人。”
“……辞雪爱您。”
不知过了多久,陆辞雪敏锐地觉察到乌惊朔的呼吸开始变了。
他还沉浸在大人闭眸时宛如天神的容颜之中没回过神来,因而浅浅地愣了一下。
直到陆辞雪看见乌惊朔眉尖开始深深蹙起,额角覆了一层薄汗。
他像是不太能安定下来,气息明显急促混乱许多,陆辞雪眼皮一跳,无声浸润的灵力瞬间加大浓度,往大人体内输入进去。
起初是有用的。大人的神情似乎有所缓和,可是没过多久,乌惊朔的呼吸陡然一变,蓦地张开略微涣散的眼眸,无言攥住了他的手腕。
陆辞雪的灵力于他而言无异于饮鸩止渴,让本就处于开花期高需求的九幽冥霜花愈发渴望阴阳交融之术凝结而出的至纯元气。
第62章 第 62 章 鬼鬼祟祟地逮着木系天灵……
滚烫有力的手不轻不重地握住他的手腕, 陆辞雪心口一跳。
他对上乌惊朔的视线,才发现他的瞳孔失焦涣散,神智并不清醒。
定定地对视良久, 陆辞雪听见大人沙哑地吐出几个字:“辞雪。”
许久, 乌惊朔闭上眼睛, 像是在抵御着什么, 薄唇微张,声音几不可闻:“别。”
他不知道要怎么拒绝陆辞雪,火焰吞噬他的理智,辞雪一言不发,却用行动向他表达了一切。
乌惊朔仅存的一丝清明像一把钝刀,隐隐绰绰地抵着他的心脏,在每一次即将沦陷之际警告他眼前人的身份。
别……
别什么?
别给他输送灵力吗。
陆辞雪抿了抿唇,试探着停掉了灵力,紧紧盯着乌惊朔的情况。
一旦有意外情况发生, 他随时准备出手。
大人手上的力道果然松了一点。
雪发雪睫的人眼眸轻轻阖上, 断掉的灵力是停掉的毒药, 令他短暂地喘了一口气。
却又在半醒时分燃起更深更痛苦的炙烤。
攥住陆辞雪的手再一次蓦然用力。
陆辞雪不敢再等下去了, 他续上了木灵力, 低声从:“抱歉大人, 您很难受, 辞雪……不敢停下。”
“……”
没有得到回答。
陆辞雪半坐起身, 他跪在乌惊朔身侧, 忧虑地伸手碰了碰大人滚烫的侧脸。
大人难受得很克制, 只有热汗层层地出,前额的雪白碎发被打湿,微微凌乱地蹭在脸侧, 按住陆辞雪的无力起来,指尖微微发抖。
他阖眸压住呼吸的抖,从远处看几乎没有一点异常。可是只有距离拉进,才能发现端倪。
陆辞雪对这一天早有预料,可是却没有想到大人的状态会这么差,差到连陆辞雪都无法彻底安抚下去,恶化速度快到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要上最后一个杀手锏。
九幽冥霜花对他的灵力依赖性高得出乎预料,受木系天灵根温养安抚,却也受他桎梏煎熬,挑得不行,又不愿意接受其他灵力的存在。
说什么小心思得逞都是骗人的。事实证明即使如今箭在弦上,陆辞雪也依旧无法狠下心来,当真做到那一步。
如果大人不愿意,清醒过来之后,会不会厌恶?
陆辞雪早已和喜欢上从小养大他的恩人这个心思和解多年,还能在和平相处中见缝插针偷一点温情安抚自己。
可是大人不同,他从未涉足过这一方面,从未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孩有过那方面的心思,如若他当真放任一己私欲和大人发生了超越这段关系的事情,大人醒来后是会厌恶,还是会自责?
陆辞雪半身僵直,跪在原地,垂着眼眸直勾勾地看着乌惊朔。
灵植的开花期一定要用鱼水之欢来渡过么?大量的灵力没有效果,难道单纯做上一回就能缓解了?
大人的情况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
柔白的鲛绡薄衣末梢悄然化作了纤长洁白的莲瓣,将陆辞雪整个裹了进来。
他愣了一下,随后一股轻柔却不容拒绝的推力将他往大人身上推抵,一个不稳,陆辞雪就再次跌入了乌惊朔的身上。
洁白柔软的莲瓣包裹住陆辞雪,什么都不做,只是将他拢在乌惊朔的身上,他像是终于输给了身体最强烈最无法忽视的感受,克制地伸出手,主动将陆辞雪揽进怀里。
细长的叶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忿忿地将陆辞雪的手捆在腰间,当场将陆辞雪捆成了没法对他动手动脚的大型抱枕,乌惊朔这才终于满意了一点。
陆辞雪哭笑不得。
他分明没有对大人做过什么,怎生如此防备他动手动脚?
乌惊朔低头埋在陆辞雪的颈窝处,鬼鬼祟祟地逮着木系天灵根吸了一口。
把黏着他一顿勾引诱惑的陆辞雪捆起来后果然好多了。即使是在梦里,乌惊朔还是没法突破心理防线,真的对他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亲手养大的小孩下手。
乌惊朔把自己熬得神智不清,模模糊糊地心想:他要是真忍不住对陆辞雪下了手,那与毫无道德底线的牲畜有什么区别。
今天他就算憋死在这里,也不能动他香香软软的好大儿。
绝对不能。
彼时乌惊朔天真地以为,只要梦里的陆辞雪别再勾引他,他就能冷静下来。
事实是乌惊朔把人捆起来后原地和理智打半天架,最后莫名其妙地发现陆辞雪已经在他怀里了。
这真的没有办法。
那股草木清香勾着他的心神,一个没忍住低下了头,只好再次降低心理防线,告诉自己他什么都不做,就吸几口而已。
都是梦了,他吸几口怎么了,就算不是梦,辞雪肯定也愿意让他抱着贴一会吸一会的。
乌惊朔心安理得起来。
然而他不知道开花期的灵植有多渴求灵气交融,乌惊朔就像是枯水期的旱木,抱着清爽甘甜的巨型水源,却必须用意志力阻止自己痛饮到饱,只靠舔舔蒸发的水汽过活一样。
能做到,但可能性着实不大。
陆辞雪被松松垮垮地绑着,他心下好笑,也乐得不反抗,顺从地被乌惊朔揽进怀里。
然而刚滚进大人怀里,陆辞雪便感觉自己被什么炙热硬邦之物抵住了,霎时一僵。
当他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之后,耳尖瞬间红透。
大人的臂弯和怀抱坚实稳固,带着令人心惊的滚烫温度,陆辞雪甚至还能瞥见他手背上无声绷起的青筋。
陆辞雪:“……”
陆辞雪僵完了,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只是这个尴尬的局面同样没有僵持太久,大人似乎越来越难受,陆辞雪被环在他怀里,清晰地感受到大人的呼吸频率逐渐发沉混乱。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
陆辞雪红着耳尖,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地稍微挣动了一下。
九幽冥霜花的叶子缠他不紧,更多是作威胁状,实际上陆辞雪一旦有了想要挣脱的迹象,绑住他的九幽冥霜花便会温和地松开任由他动作,只是半身化出的灵植形态还会像之前那样恋恋不舍地在他周身缠着,将离不离。
陆辞雪在乌惊朔怀里转过来,面对着他,目光闪烁,像是要被大人的体温烫得蒸发。
他伸出冰凉的手捧起乌惊朔的脸,轻声说道:“大人。”
“辞雪想帮您,”陆辞雪喉结滚了滚,下意识放缓了声音,“可以吗?”
乌惊朔总觉得自己快要被这莫名其妙的情热折磨得精神分裂了。方才勾引他勾引得这么起劲的陆辞雪现在规矩安分地窝在他的怀里,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起来了。
果然要捆起来才安分。
乌惊朔嗓音沙哑:“乖点。”
洁白的莲瓣再次覆上陆辞雪的身上,蛮不讲理地将他裹住往怀里带。
实际上陆辞雪猝然被按进大人怀里,被抵得触感更清晰了,连看都不敢看大人一眼。
他闭眼定了定心神,微抖的手探下去,拨开了莲瓣,一点点找到了莲心。
第63章 第 63 章 那很恐怖了
很滑, 炙热,手成了第二双看不见的眼睛,描摹过蓄势待发的形状。
陆辞雪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坚持下去的, 他眼神规规矩矩地落在大人绷起的锁骨上, 当这一天当真到来,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大逆不道越了界, 却依旧无法停下来。
他终于肯承认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私欲,放任它们与转瞬即逝的机会交缠在一起。
乌惊朔闷哼一声,混沌的大脑终于迟钝地发出信号。
他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本该伸出去捆住陆辞雪的叶和瓣选择性听话,悄无声息地卷在了陆辞雪的手上身上,没有一丝阻止的意图,只有督促的跃跃欲试。
细腻的触感碾压过所有的触感神经,乌惊朔难以忍受般微微弓起身子,伸手要去按住陆辞雪作乱的手, 却发现他已然被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藤蔓缠住了手脚, 咬牙道:“……陆辞雪!”
那藤蔓甚至还是九幽冥霜花的伴生藤!岂有此理!
凭什么本体能被陆辞雪策反?!
梦里的触感怎能如此清晰, 他完全能觉察到身体被抚过的每一寸感觉, 像是在他大脑里上下其手, 真实得不像话。
叛变主人意识的九幽冥霜花本体, 被束住的双手, 哪一样拎出来都能让乌惊朔血压飙升。
这什么破花化成的身体到底听谁的, 能不能有点眼力见, 他才是主人!
陆辞雪似乎也意识到了大人的不可置信, 他空余的手搭在腰封上,冷白修长的手指一点点解开身上的衣裳:“实在抱歉,大人。您的伴生藤不是不听您的, 只是……他们偶尔可能会遵循身体本能来走。”
把九幽冥霜花养得饱满莹润的木系天灵根,和死也不肯正视自己需求的嘴硬主人,在开花期这种急需灵力交融浇灌的紧要关头,应该听谁的自是不必多说。
但凡乌惊朔神智清醒一点,都不至于被胳膊肘往外拐的外化莲叶暗算。但谁叫意志模糊的时候,他对身体的控制权也会相应下降呢,好巧不巧让陆辞雪钻了空子。
草木和人不一样,趋利避害的本能更为直白,不遮掩,需要什么便索取什么,坦荡地接受什么。
恰好,九幽冥霜花……喜欢他。知道他要出手喂饱花,帮助他。
也许是不想接受拷问般的注视,乌惊朔眼前忽地一暗,慢半拍反应过来有人熄掉了照明用的夜明珠。
他身上的衣裳被人整理齐整,只有衣带被解开,黑暗之中唯有需要的地方静静伫立,其他衣服完好依旧。
柔软的衣裳解开滑落的声音轻轻响起,即使在这个时候,陆辞雪也很安静,他伸手摸索着确认乌惊朔的腰身,确保跪上去的时候不会压到大人。
乌惊朔感觉到他碰到了什么地方,神情一变:“辞雪,别……”
后面的话尽数断在了悄然而至的吞没之中。
两人同时低低哼了一声。
多亏琉璃景印神通广大,上面流传的大部分热门本子陆辞雪基本都看过,还专门了解过风月之事,理论知识丰富,早已在脑海中对大人施展过无数遍了。
可是真面对了大人,他紧张得甚至不敢说话,连提前准备都忘了,以至于起初有些艰涩困难。
手替他估摸过尺寸,陆辞雪越摸越心惊,可古往今来没有因为食物太大就不吃了的,直到亲身实战的时候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吃得困难,陆辞雪喉结滚了滚,还是忐忑地沉了下去。
他吃得很慢很艰难,甚至落不到底,伏在乌惊朔身上微微发抖。
乌惊朔咬着牙:“你……放开我,听见没有陆辞雪?”
陆辞雪小声道:“不要。”
乌惊朔:“……”
乌惊朔也根本没有经验,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个场面,他双手被束住,但伴生藤也同样受他的意志影响。
伴生藤担忧地托住陆辞雪,替他减轻重力带来的不断下沉,同时探出尖来碰了碰紧致的地方,甚至还有试图往里钻的意图。
陆辞雪吓得睁大眼眸,伸手攥住藤蔓:“不要!”
光是大人他就吃不消了,这两样一起,他能当场死在这里。
“……”九幽冥霜花的伴生藤能从陆辞雪的语气中品出心惊胆战来,于是当真听话不动了,温和地缠上陆辞雪的手指,像是五指相扣。
就这点功夫,又进去不少,陆辞雪似乎逐渐适应了起来,直到刮到某处的时候,陆辞雪蓦地浑身一颤。
他似乎是久跪无力,跌了下去,喉间深处发出了一声毫无防备的惊叫呜咽。
乌惊朔额间青筋跳起,双手攥进掌心,被剧烈的感觉淹没。
灵气交融纠缠,难舍难分,化作了精纯的灵流融入两人体内。
九幽冥霜花被汹涌的交融灵流浇灌而过,花瓣尖尖都舒展得绷直起来,快乐地合拢在陆辞雪周身,温柔而轻柔地拂过他眼角冒出来的生理眼泪。
后来陆辞雪的意识也控制不住地模糊了。
他逐渐完全适应了大人,由于全程由他掌控,陆辞雪起初还能够做到渐入佳境,可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身体越发熟悉大人,也越懂得如何寻求愉悦的源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大快朵颐。
他低头咬住自己的手背,尽量不发出声音,可是大人每一次都能完全碾过,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惊涛骇浪将他冲得头晕目眩,溅得大人身上一片泥泞,大人却依旧神情隐忍,一次未出。
陆辞雪趴在乌惊朔怀里,半张脸埋在肩窝处,眼泪朦胧,发出小声破碎的哽咽。
他分明要吃不消了,却还是要往深了去,弄得自己颤抖不休,狼狈不堪。
陆辞雪受不住的时候会咬住自己的手背,咬乌惊朔的肩头,咬他侧颈。
后来不咬了,带着几缕讨好的意味颤抖地亲着他的颈间和下颌,断断续续地哽咽着求他不要这么涨,他要死掉了。
分明是乌惊朔才是被束住手,什么都做不了的那一方,却反倒像是陆辞雪被他欺负狠了,那模样可怜得不行。
乌惊朔喉结滚了滚,鬼使神差地偏过头,刚好擦过陆辞雪泛着水光的唇。
陆辞雪眼睫带泪,神志不清,埋怨般轻咬了一口乌惊朔的下唇。
似乎是很委屈,陆辞雪眼泪掉得更凶:“大人,您都……不肯亲辞雪一下。”
这句话成了拉断乌惊朔最后一根理智的幕后黑手。
陆辞雪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温热的手掌按住他的后颈后脑,冰凉的薄唇吻了上来。
带着认命般的叹息和妥协,生涩地安抚着崩溃的人。
九幽冥霜花被富裕过头的交融灵气浇灌了个彻底,尝了个痛快,开花期的躁动得到了极佳的舒缓,宛如昙花一现般终于被压制下去。
陆辞雪看着乌惊朔垂下落了雪的长睫,低眸专注而温柔地亲吻着他,指腹抚过他湿润的眼尾,擦掉落下的泪。
大人一言不发,他这一刻却依旧无师自通地懂了大人的意思。
陆辞雪攥着乌惊朔的肩膀被亲得呼吸不上来,再次不争气地抵在了大人溅了不少的紧实腹肌上。
他泪眼朦胧地退开一点,平复着紊乱的呼吸,嗓音沙哑地控诉道:“都怪你,大人。”
乌惊朔:“……?”
乌惊朔静了片刻,伸手揽过陆辞雪的腰,将他往怀里抱了抱。
他有时候总觉得开花期渴求的人似乎不是他。
伴生藤似乎喜欢极了陆辞雪,纷纷缠上陆辞雪的身体,将他裹在乌惊朔的怀里。
又带了点主人小小的报复心思,束住陆辞雪的双手扣在身后,令他无法保持平衡,只能靠在自己怀里。
乌惊朔嗅着那股令他沉醉的草木清香,低头轻轻吻着陆辞雪扬起来的修长脖颈。
陆辞雪起初并没有意识到这种没有分量的报复有什么用。
直到陆辞雪的腰身被攥住缓缓往下按。
抵达从未到过的地方。
陆辞雪湿润的双眸睁大,一个字也说不出,本能想要远离,却因双手被困,无计可施。
伴生藤卷住起来之物,温柔细致地安抚着。
他成了供大人随意品尝的猎物,再次被蛮不讲理地卷入了滔天的浪潮之中。
…………
筋疲力尽之后,两人睡了极沉的一觉。
安然黑甜。
开花期的躁动完全消失不见,九幽冥霜花外化的枝叶并未收回,成了乌惊朔沉眠之时外化的游离意志,一个个地全往陆辞雪身上趴,舒服地挨着陆辞雪沉眠,偶尔在他梦中惊抖时安抚地抚摸过他的脊背。
乌惊朔比陆辞雪还要先醒。
昨晚刻骨铭心般的快感深刻得忘不掉,连梦里都是,他把陆辞雪翻来覆去欺负到失神,低头亲下去的时候,又会被那双带着泪和迷离的乌瞳缠住。
乌惊朔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如此上瘾。
还好是梦。
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和陆辞雪交代。
要是让辞雪知道他向来敬重喜爱的大人梦里拿他这样那样,欺负得他话都说不出来,怕不是当场跑得远远的,骂他变态都算轻的。
乌惊朔梦里迷迷糊糊地这样想,然后睁开了眼。
他看见自己怀里紧紧环抱的人侧枕在他臂弯里,身无寸缕,身上更是狼狈不堪。
陆辞雪眼角还有泪痕,似乎累极了,睡得很沉。
乌惊朔镇定地盯着陆辞雪看了良久,闭上眼睛,心道:
他好像疯出梦中梦来了。
他得再醒一次,很急,现在就要。
第64章 第 64 章 究竟是谁干的能不能有点……
乌惊朔闭上眼睛。
睁开, 看见陆辞雪,再闭。
他默默掐了自己一下,下了狠手, 疼得莲叶尖尖都颤了一下。
这总不能真的是现实。
天都塌了。
舒舒服服贴在陆辞雪脸侧的伴生藤疼得张牙舞爪, 又不敢对主人发怒, 只好窝窝囊囊地往陆辞雪身上卷, 像是在寻求补偿安慰。
乌惊朔终于意识到了伴生藤的存在,眯了眯眼。
他才发现陆辞雪整个人被莲叶藤蔓卷在他怀里,贴得紧密,呼吸均匀。
若是放在平常,这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对,他们从前也经常这样亲密依偎着醒来。
但问题是现在他衣衫不整,陆辞雪寸缕不着,身上还有不堪入目的痕迹,满床都是污浊的痕迹, 彰显着他们昨晚究竟有多荒唐。
伴生藤由他身上钻出, 温存般卷在陆辞雪的身上, 手腕, 颈间, 腰间, 脚踝, 贴在脸侧, 胸膛, 身上四处都卷着伴生藤, 像是一个人形藤蔓爬架。
温润细腻的触感随着伴生藤的卷曲盘旋传回乌惊朔的神经中枢,像是多了无数双手同时贴在陆辞雪身上一样,那感觉很奇妙。
乌惊朔迷茫地感觉到伴生藤触碰到了某处凹陷, 却不明白那是什么,手比脑子快了一步,趁着陆辞雪睡着的时候在他后腰摩挲了一下。
然后他才发现,那是陆辞雪腰侧两处小小的腰窝。
乌惊朔:“……”
乌惊朔抖了一下,立刻收回了手。
他都干了些什么?!
恰逢陆辞雪被摸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叫了一声:“大人?”
乌惊朔:“……”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还绝望的事情吗。
天旋地转,荒诞的事实摆在他面前,否认不了,拒绝不了。
不是梦,他不能自欺欺人,他就是在莫名其妙的情热之下把他从小养大的小孩拐上了床,借着陆辞雪对他的信任和依赖。
还是在陆辞雪有心悦之人的情况下。
他怎么和陆辞雪交代?
陆辞雪并不知道大人脑中的头脑风暴,他太累了,从前不眠不休地修炼都没有这么疲倦过,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极其地需要睡眠。
他都弹尽粮绝多少次了,大人出了两三次,却还依旧高昂,陆辞雪呆了半天,被大人抱进怀里亲吻。
伴生藤卷着他,伸出各种粗细不同的藤蔓比对着入口,最后选出了一条足够纤细柔软光滑的藤蔓,担忧地堵住了。
陆辞雪发出剧烈的哽咽,大人偏头轻轻吻着他的侧脸,哑声解释说,太多不好。
陆辞雪那一刻真的很想捧过大人的脸,问问大人这么多次究竟是谁干的。
虽然筋疲力尽,可是与天阶双修一整宿,陆辞雪就差点突破了他曾经磋磨几年都没能突破的瓶颈,体内灵力充裕流转,感觉再多来几次,他甚至能直接挑战进阶。
陆辞雪与乌惊朔互相汲取着对方,宛如相伴相生,大人汲取着温和柔软的木灵根,反哺回浩瀚的灵流给他。
陆辞雪困得不行,动作像是重复了千万次一般流畅熟练,他伸手抱住乌惊朔的腰,低头埋进大人怀里,闷声说:“大人……困。”
“……”
乌惊朔默不作声地把人往怀里紧了紧,陆辞雪满足地贴着他的胸膛,呼吸再次平缓起来。
*
陆辞雪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他本来还有些迷蒙,在意识到身边床榻早已空掉的时候立刻就清醒了,猛然坐了起来。
陆辞雪疑惑地摸了摸身上。
衣裳完好,干爽整洁,床榻也收拾整理换过了,他身体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显然早已有人替他打理干净了。
陆辞雪抿了抿唇,下床找人。
大人的开花期应当足够渡过了。
前些天做得那样狠,陆辞雪什么都出不来了,大人才终于餍足,就算开花期还能杀个回马枪,大人应当暂时也不会有事了。
陆辞雪在空荡荡的殿内试探着叫了几声:“大人?”
没有回应。
陆辞雪对九幽冥霜花的气息很敏锐,但如果大人不想他找到,陆辞雪是半点踪影都寻不到的。
只要大人想离开,就没有人能找到他,从来如此。
陆辞雪站在庭院中央开得正盛的桃花树下,沉默。
他想过大人醒来后会接受不了离开,可当他醒来后发现乌惊朔真的不见了的时候,陆辞雪才发觉自己还是有些难过。
昨日之事他勉强可以把大人急需帮忙的大旗扯来当做他行一己私欲的借口,但事实就是他占了大人便宜,卑鄙地夺走了大人在风月之事上的首次体验,亲手毁掉了他和大人的未来。
他辜负了大人多年以来的心血栽培,让那般光明磊落,潇洒恣意的人尝了一次农夫与蛇的滋味。
乌惊朔推开门回来,看见的就是陆辞雪这幅落寞的模样。
他一只手提着食盒,另一只手提着药箱,随着走动发出叮当的脆响,是里面的瓷瓶轻轻碰撞发出的声音。
乌惊朔以为陆辞雪没这么快醒,因而进门的时候看见陆辞雪站在桃花树下久久不动,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僵,似乎有些不自然。
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自己陆辞雪,也不知道陆辞雪究竟能不能原谅他。就算陆辞雪原谅他,乌惊朔也终究过不了自己良心那一关。
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陆辞雪猛然抬头。
看见是乌惊朔的那一刹,他怔在了原地,张了张口,哑声道:“……大人?”
“饿么?要不要过来吃点东西,”乌惊朔轻轻应了一声,说道,“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这句话才是关键。
乌惊朔还记得自己昨天脑子跟坏了一样,理智飞了个精光,居然能干出那些混账事,把陆辞雪折腾得不轻,最后伏在他怀里神志不清地呜咽,一碰就颤,可怜得不行。
也不知道伤着没有。
乌惊朔越细想越想给当时的自己一巴掌。
太混账了。
等陆辞雪睡着,他又不放心地点了些安神的香在陆辞雪面前熏了半天,确保陆辞雪醒不过来后,他才将人抱去清理。
乌惊朔已经尽量不去看了,但需要用眼的地方很多,那些痕迹还是不依不饶地往他眼睛里钻,于是某人可悲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做到不去回味。
最后乌惊朔没法了,只能先给陆辞雪披上衣裳,再把后山温泉烧到适宜的温度,将陆辞雪放进去泡着,流水可以带走污浊,伴生藤比他灵活,伴生藤来清理会更为到位。
然而辞雪昏睡之间却不肯放开环抱住他腰身的手,乌惊朔尝试地扒了半天,扒不开,于是只好跟着陆辞雪跳下去,把眼睛闭上,让伴生藤干活。
煎熬了半天终于折腾好了。
乌惊朔将两人身上的水珠全部化冰碎了个干净,整理好辞雪的衣物,废了老大劲终于从陆辞雪怀里钻出来,出门把市面上能见到的高级药都买了个遍,顺路备了点清淡的吃食,辞雪醒了还能垫垫肚子。
回来之后却发现陆辞雪醒了,不仅醒了,还站在院子里发呆,眼尾红红的,神情失落。
……不会是以为他拔吊无情不想负责跑了吧??
苍天明鉴!他做不出这种事情!
乌惊朔迟疑道:“辞雪?”
陆辞雪快步走上前去,默不作声地抱住了乌惊朔的腰,敛下眼眸闷闷道:“大人。”
乌惊朔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轻轻拍着着辞雪的脊背,缓声道:“真怕我跑了?”
怕。
陆辞雪怕死了。
他勉强笑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没有的,大人。”
乌惊朔揉了一把陆辞雪的脑袋,带着他往里面走,伴生藤钻出来把两个盒子勾走,一同进了寝殿。
陆辞雪亦步亦趋地跟在大人身边。
乌惊朔被抱得有点不自在,这不怪陆辞雪,怪他现在脑子里不太干净。
但事情要一件件解决,急不来,乌惊朔道:“你手里不是有印记么?随时可以找我。”
陆辞雪小声:“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所以不用这个。
给乌惊朔听笑了。
大人都找不见了还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怎么想的。
他当初话说重了,辞雪平常不爱用那道印记找他,怕是觉得会打扰他。
乌惊朔掏掏储物戒,刚想给陆辞雪整一点可以定位他的东西,却忽地想到了什么。
乌惊朔抬手摸了摸耳边的耳骨夹,把屏蔽关掉,道:“这个还能定位到我吗?”
怪他,怪他。之前为了不掉马,把耳骨夹里辞雪的气息给冻住了,现在解开来,陆辞雪应该就能时时刻刻察觉到他的位置了吧?
陆辞雪猛然抬头:“您……一直知道?”
放在大人身上的定位一直没有起效,陆辞雪当初因为大人一声不吭带回来满身的伤而心神不宁,一时鬼迷心窍,想出了这种糟糕的办法。
后来大人坚决地要离开,他不敢再留,想着留一个后手保证自己能在乌惊朔消失的时候找到他,可惜一直没有用上。
他只能觉察到飘忽不定的气息,无法精准捕捉,后来陆辞雪自己心虚,也不再试图通过耳骨夹窥探大人的行踪。
却没想到大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如今还将这件事情摆在明面上,
乌惊朔摸了摸鼻尖:“当时……人在魔界,不好让你知道,现在才想来屏蔽忘记关了。大人的错。”
话音刚落,乌惊朔便又被扑了个满怀。
陆辞雪微微颤抖起来:“是辞雪心术不正,您又何必歉疚?”
乌惊朔向来秉持着能不讲理就不讲理的人生理念,他把陆辞雪从怀里薅出来,拎着他的耳朵说道:“我乐意。”
“听见了吗?听不见我再重复一遍,”乌惊朔说道,“大人乐意。”
第65章 第 65 章 场景重现
“……”
陆辞雪无措地抿了抿唇, 沉默许久,最终还是低声说道:“多谢大人。”
乌惊朔满意了。
陆辞雪忽地察觉到储物戒似有异样,他低头一看, 发现乌惊朔的伴生藤卷着一些泛着草药清苦的瓶瓶罐罐, 正偷偷摸摸地往他怀里塞。
伴生藤干活干得鬼鬼祟祟, 一被陆辞雪发现就僵在了原地, 然后在下一刻迅速把东西塞进去,光速溜走,
乌惊朔随着陆辞雪的动作往下一看,脸也绿了。
他是想过悄悄往陆辞雪身上塞药,但那只是想过而已啊,为什么这破烂藤蔓真能干出来这种事情!
陆辞雪怔了一下,伸手勾住一缕逃得慢的伴生藤,放进手心里摩挲:“大人?”
他好奇地翻翻自己的储物戒,道:“是什么药?”
乌惊朔被摸得浑身不自在, 张了张口, 又不好意思让陆辞雪别摸了, 只好偏开眼睛说道:“……呃, 一些。一些治撕裂, 红肿的。”
陆辞雪:“……”
他哪还不明白这药是治什么的, 忍了半天, 还是没能忍住耳尖不发红, 轻咳一声:“大人, 辞雪没有这么脆弱。”
就算是刚开始进去时有些艰涩, 陆辞雪也没有见过血,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顶多时间久了,的确有些肿, 但其实一个晚上足以恢复,根本不需要外物治疗。
他是木灵根,是地阶大圆满的天极木灵根,中了见青山都死不了,这种小打小闹甚至称不上伤势的东西又怎会有影响。
但陆辞雪依旧反应过来大人离开是为了替他买药,心中顿时软下去一大片,小声道:“多谢大人。”
想说的话在舌尖翻滚半晌,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辞雪,大人有事要和你说。”
陆辞雪:“您说。”
乌惊朔张了张口:“昨日之事……大人向你道歉。”
成年人了,总要敢作敢当。虽然这事确实有些难以启齿,可他更怕陆辞雪觉得大人要,他就该给。
陆辞雪跟在他身边久了,和他亲近正常,可辞雪该知道有些事情是底线,而不是大人要,就毫无底线地满足他。
乌惊朔神情严肃了起来,低声说:“我一时冲动,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你应该感到生气才是,辞雪。”
陆辞雪听得迷茫:“大人,我为什么要生气?”
起初是谁对谁做那种事情,怕是都不好说。
乌惊朔一听,更加不得了了:“你先听我说。”
“长辈是长辈,道侣是道侣,这种事情发生在道侣之间才合适,并非大人需要帮助,你就要无条件帮忙,辞雪。”
“我知你喜爱大人,但这并不能混淆成情爱方面的喜欢。”
陆辞雪更加困惑了:“可是大人,辞雪就是喜欢您……”
乌惊朔扶额:“你那不是喜欢,你那只是对大人的依赖……不是,也是喜欢,但不一样。”
陆辞雪坚持道:“大人。辞雪不是小孩,辞雪当然分得清是非对错。除了您,辞雪不愿与他人做这种事情。”
“师尊于我也有知遇点化之恩,如果我师尊中了情毒,”陆辞雪企图用类似的例子说服乌惊朔,诚恳道,“我只会将师尊送到神农谷。”
乌惊朔:“……”
呃!
乌惊朔始终觉得这不一样。
他会因为辞雪喜欢别人而离开他难过,也会怕辞雪模糊掉他们之间的界限,把不该之事当成应该。
辞雪的生长环境太过干净,没有遇见过什么腌臜,交际圈简单到一只手数得过来,不是回家和他黏着就是没日没夜地修炼,加上乌惊朔对他在这方面的管束不多,辞雪哪有太多的机会接触情爱风月之事。
他若当真懂这其中的区别,前几日就不会在心中有人的情况下还是放任乌惊朔这般胡闹。
乌惊朔不知道那不是梦,陆辞雪还能不知道么?
荒唐。
如今辞雪这般态度,怕不是见不得他难受,才出此言。
乌惊朔低声道:“我很抱歉,辞雪,这些事情你长大后终究会懂的。”
“大人,我很冷静,”陆辞雪默了默,平静道,“您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已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了。”
“我可以为我的行为负责,我清楚地知道我在做什么。”
伴生藤偷感很重地把药瓶通通塞进陆辞雪的储物戒里,随后勾过食盒放到陆辞雪手边,乌惊朔沉默半晌,说:“辞雪,你真的不必为了让大人不愧疚如此委屈求全。”
陆辞雪叹气:“大人,您能不能相信一下我,我真的没有。”
他反问道:“更何况发生了这样的事,您总觉得如何委屈了辞雪,却没有在乎过您自己的清白吗?”
乌惊朔被他一句话问愣了。
他一个孤寡多年的单身人士,又不需要为谁守身如玉,何来清白之说,再者说昨天是他缠着陆辞雪这样那样,也不是没有尝到好处,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委屈吧。
这话说的,他像是什么被占了天大便宜一样。
辞雪不会苦恋多年追求无望,所以自暴自弃,觉得同他做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关系了吧?
不行啊。
乌惊朔憋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辞雪啊,大人冒昧一句,我们家辞雪这个条件,只有旁人配不上你的份,为了那些苦恋多年苦追不得的人自暴自弃不值得。”
他家辞雪外形优秀,性格好修为高人脉广家境好资产富裕,乌惊朔想不通他怎么会有苦追多年不得手的人。
陆辞雪敏锐地抬起头:“……苦恋多年?”
是了。
大人当初看见过他的梦境,却并未瞥见梦中被他冒犯的人的面容。
所以乌惊朔一直认为他有心悦之人,却是求不到结果的单恋苦恋,如今更是以为他昨日放纵荒诞,只是苦追不得后的自暴自弃?
如今还觉得那人配不上他吗?
他终于明白那股大人若隐若现说不出来的违和感究竟出自于哪里了。
原来是这样。
也是。怪他一直是个胆小鬼,左右顾盼如履薄冰,从未和大人透露过一丝一毫,生怕将这条路走到死路。
然后担忧地把这条路走到了如今这幅不是死路胜似死路的样子。
陆辞雪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抬起眼眸,看进乌惊朔的眼里,轻声道:“大人。您从前说过,辞雪想要什么,您都能满足——这道免死金牌还算数吗?”
“算,”乌惊朔虽然不明白他此时提这个做什么,但还是道,“我一向说话算话,从不食言。”
陆辞雪点了点头。
他不知从哪里取了一道黑纱来,抬手蒙在了乌惊朔的眼前。
乌惊朔果真如他所言,一动不动,任由陆辞雪动作。
一股陌生的幽香钻进乌惊朔的鼻子里,他疑惑地发出了一声鼻音:“嗯?”
他刚说完,下一刻眼前一黑,意识猝不及防地陷入了沉眠。
陆辞雪伸手,接住了毫无防备软倒在他怀里的乌惊朔。
……
乌惊朔再次清醒过来时,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年。
他的眼神勉强对焦起来,只看见木窗半支,有微风钻进来,吹动四周轻纱微动。
乌惊朔浑身上下只着柔软雪白的里衣,雪白长发披散下来,泛着灵力充盈的莹润。
他茫然地待机了半晌,终于想起来断片前的事情,刚要坐起身来,却被手腕处的异响吸引去了注意力。
乌惊朔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束上了几条细细的银链,腕口处被人贴心地裹上了柔软的毛料,不怕磨到。
他本能地挣了挣,发现这玩意居然还挺结实。
乌惊朔傻眼了。
莫名其妙把他锁在这里干什么?
以及这个场景……怎么怪熟悉的。
可是通过窗外的景色,乌惊朔确定这里不是他们常住的芥子空间,而且他没有来过。
此时陆辞雪推门而入,看见乌惊朔醒了,柔和地唤道:“大人。”
乌惊朔此刻还没有被人迷晕扛走的实感,只是迷茫地应了一声:“你这是?”
陆辞雪没有接话,只是拿过床头的黑纱,再次替乌惊朔蒙住了眼。
视野陷入一片漆黑,乌惊朔被人轻轻扳着肩膀,一点点躺了回去。
“不用怕,大人。”
轻柔和缓的声音响在耳侧,像是贴着耳边轻轻响起的呢喃,乌惊朔怪不自在,轻咳一声:“辞雪?”
陆辞雪不答话。
下一刻,一道冰凉柔软的吻便落到了乌惊朔高挺的鼻梁上,一路向下。
落到鼻尖,脸侧,薄唇,下颌,喉结,并且隐隐有往衣领内延伸的迹象。
乌惊朔脑中一片空白,头皮炸开。
他腾地一声几乎要从床上弹起,那不知何时收紧不少的锁住他手脚的银链却在此刻发挥了绝佳的作用,将乌惊朔困在了床榻上。
乌惊朔被亲得浑身发麻:“辞……辞雪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唇上便被人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像是一道沉默的缄口,无声示意他不要吐出那些无关的语句。
吻落下来的时候清幽的草木香气幽幽地弥漫,侵占着乌惊朔为数不多的理智。
乌惊朔:“……”
乌惊朔当场死机。
宕机的大脑后知后觉,从脑海深处扒拉出了一段陈旧的记忆——
他终于想起来那股异常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此情此景,所作所为,不正是当初在秘境之中,他偷看陆辞雪心魔幻境时里面的场景吗!?
陆辞雪低低道:“大人,您当初中途出手打破了辞雪的心魔幻境,应当没有见过后面的场景是什么样的。”
第66章 第 66 章 是否算得上世俗辗转经久……
“您想知道吗?”
乌惊朔:“……”
乌惊朔被突如其来的亲吻亲懵了, 没吭声。
和昨日梦里的不同,这次是在双方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他们做出了这般绝非普通关系能够做出的事情。
那样的亲吻不会发生在一个敬重爱戴他的小辈身上。
不等乌惊朔答话, 陆辞雪便道:“大人。”
也许真是他太过精神紧绷, 以至于错过了很多本应该被察觉的细节, 错过了很多机会。
木灵根对大人的吸引力并不低, 也许他可以对自己再自信一点。如今既然木已成舟,不如趁着此情此景争取一把。
凭大人那迟钝的性子,不争不抢最后只会一无所有。
陆辞雪低头轻轻贴在乌惊朔脸侧,小声道:“大人,辞雪心悦您,爱您,属意您,只愿意和您度过余生。”
“我从年少时就知道自己的心意了,可惜辞雪胆小, 一直未敢向您剖明。”
乌惊朔那一刻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了张嘴:“啊?”
陆辞雪:“……”
他就知道。
乌惊朔慢慢睁大眼睛:“等会……等会!你说你喜欢谁?”
陆辞雪闻着乌惊朔身上的桃花浅香, 声音里带着一点儿控诉:“大人, 您好迟钝。”
“我当初情窦初开, 做的第一个梦是您。”
乌惊朔:“……”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梦不会真是他想的那个梦吧?
“往后魂牵梦萦, 再也放不下您。”
“辞雪心悦之人, 一直是您, 从未有过别人。”
“心魔里的您, 辞雪不敢肖想您的脸,怕看见您冰冷的眼神,怕您斥责我痴心妄想, 悖逆人伦。”
“您喝醉酒,把辞雪亲得那样狼狈,辞雪当着您的面……您不知道。”
嗯……嗯?!
等等!
乌惊朔干巴巴道:“那个雪糕、不是,那个梦……不是梦??”
陆辞雪:“不是。”
乌惊朔想起那个醉酒的梦,他怀里拥着温软的人,埋进他怀里的人抬起头,露出带着微微潮气的漂亮眼眸,贴得紧密的身体让他能清晰觉察到有什么炙热的东西抵住了他。
“辞雪不想离开您的气息,偷偷带走您的鲛绡外衣,送回来的时候撒了一点小谎,您不知道。”
“您开花期到了,辞雪自私,不愿意见您找别人帮忙,您不知道。”
“辞雪心悦您,只愿意与您行道侣之事,您不相信。”
“您不知道,也不相信,辞雪也不知如何才好了,您说过的,我做什么都可以,辞雪……便斗胆一回了。”
“用这般卑鄙的方法逼迫您,您会觉得辞雪大逆不道吗?”
乌惊朔方才被亲了个手忙脚乱,如今又被突如其来的表白打了个措手不及,到现在脑子还是乱的。
他抿了抿被亲过的唇,下意识道:“……也没干什么。”
就是征求了一下他的意思,同意之后又忽然凑上来亲他而已。
也没干什么……所以并不会怪罪。
陆辞雪怔了一下,似乎是摸到了乌惊朔话外的意思,眨了眨眼。
他久久没有动作,给足了乌惊朔捋顺的时间。
有些事情,一旦乌惊朔打心底相信,便无论如何都无法动摇,无论陆辞雪说什么,乌惊朔都以为那是辞雪安慰他的借口。
可一旦他相信的那个证据被推翻,所有曾经知道的不知道的线索串联起来,组成了一道明显更为贴合实际的事实,乌惊朔之前坚定不移的信念便终于被动摇了。
辞雪当年莫名其妙不肯跟他同榻同眠,不是嫌他天天把人捞过来抱着烦,只是心思单纯的少年第一次做和他的春/梦,冲击力太大,神思混乱地跑出去躲着了。
心魔幻境里的是他,所以不敢让他知道,乌惊朔再三问起试探,陆辞雪都谨慎小心地不敢过多透露。
他醉酒之后那个毫无逻辑的梦,当真对应在现实里,他因为喜欢木灵根的气息抱着陆辞雪当雪糕啃。
把陆辞雪亲得那样狼狈,可怜兮兮的,又不敢让他知道。
……他就说梦里那个雪糕怎么这么好吃!
他真服了。
以及……他其实能感觉到,陆辞雪被亲时反应很大。
当时乌惊朔只以为那是正常的反应,如今细想之下却不尽然。
陆辞雪喜欢的原来是他这件事情,乍听离谱,细听之下又觉震撼,顺藤摸瓜串起一切的时候,发现这一切是如此地合理。
温柔的吻再次轻轻地落在乌惊朔的侧脸。
这次乌惊朔没有一惊一乍了,他呼吸下意识顿了顿,手脚僵硬不自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往哪摆。
很奇怪。知道陆辞雪喜欢的人从始至终是他的那一刻,乌惊朔心里奇妙地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咂摸着自己那捉摸不定的心情,有点汗流浃背了。
乌惊朔再迟钝,也能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那些想法不太正常了
背着主人意志的伴生藤又偷摸地跑了出来,别别扭扭地蜷缩起藤尖来,别别扭扭地卷住陆辞雪的手腕。
陆辞雪唇角无声弯起,偷摸地喂了一点灵力过去,伴生藤开开心心地吃了,卷得他更紧更亲昵。
陆辞雪心跳加速,仗着大人对他的身体还有点喜欢,鼓着心跳大着胆子,凑上去亲了亲大人的唇角,小声愉悦地说:“大人……可以吗?”
乌惊朔实在有点抵抗不了这种温吞软声的磨人,轻软的嗓音在他耳边一声声唤他,像是在央求着什么,又像是在希冀着什么。
乌惊朔喉结滚了滚,手心不自觉攥紧,只听手边传来一声闷闷的断裂声,乌惊朔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才发现缠在他手腕上的细细银链被他无意识捏断了。
乌惊朔:“……”
他一僵。
不是?这玩意这么脆弱?
陆辞雪似乎没有察觉,乌惊朔眼前蒙着布,看不见,却能感觉到陆辞雪趴伏在他脸侧,缓和的呼吸均匀地拂过他的侧颈,专注地等他回答。
于是乌惊朔板着脸,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把断掉的链子藏进手心,压在了被子下。
陆辞雪将一切收进眼底,心如擂鼓。
陆辞雪的确应该感谢那场开花期,让胆小者和迟钝者阴差阳错地捅破了最大的阻碍,让陆辞雪看见了更多的东西,让他拥有了更多的可能。
从一开始把大人迷晕,从芥子空间的宫殿里带走,擅自搬到一处四季如春的陌生洲地,再到等大人醒来,壮着胆子在清醒时亲吻大人,都是一道循序渐进的试探,是一场万一赌错就会万劫不复的不归路。
好在大人似乎站在他这边。
如果大人心中半分风月之意都没有,那他们都可以默契地将昨日发生之事视作一场荒诞,大人若不愿厌恶,那他便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妄念,再也不敢出格僭越。
可大人没有反感,没有抗拒。
大人的修为还在,他没锁,那条扣住手腕脚踝的银链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链子罢了,甚至算不上法器,大人一念之间就能挣脱。
只要大人有一点不舒服、不喜欢、抗拒,他都能立刻翻脸走人。但大人没有。
他甚至在把链子弄断的时候僵了片刻,板着脸默不作声地偷偷收起来。
陆辞雪看得心跳都快了不少,恨不能当下就把大人亲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
九幽冥霜花依赖他,渴求他,喜欢他的气息。
大人无声吻遍他,占有他,会主动低下雪白的长睫,温柔地亲吻他。
无爱不接吻,他始终坚信这条定律。
大人会低哑问他疼不疼,难不难受,要不要停手。
陆辞雪每次都神志不清地呜咽着要死了,不曾想大人是真停,于是又泪眼朦胧地抓着大人让他别走。
那张天神般的容颜染上了三两分薄而克制的欲,却仍显清冷矜贵,每每回味起,都砰然心动。
乌惊朔身边只有他一个如此亲近的人,这么多年一直如此。乌惊朔对他无声默许的纵容,从来都像是没有底线。而陆辞雪守着大人赠他的应允受宠若惊,循规蹈矩,从来不敢放肆。
他是不是应该再放肆一点,大胆一点,仗着大人对他明目张胆的偏爱和宠溺,势在必得地向大人追爱。
那样的话,他们也许就不用经历这么多不必要的弯弯绕绕了。
陆辞雪轻声道:“大人,辞雪心悦您。”
“辞雪爱您。”
“辞雪想要追求您。”
“可以给辞雪一个机会吗?”
“……”
他该庆幸眼睛被蒙住了,不用对上陆辞雪的眼神。
想也知道,那双温润的乌瞳必定轻轻巧巧地垂下来,瞧着他,澄澈干净,微微弯起一点弧度,含着的笑意像是星辰明耀。
光看一眼,谁舍得狠心拒绝,谁舍得在他面前犹豫,晾他如此之久,见他眼中光芒渐黯。
乌惊朔说不清自己的心。
说不清的事情他不敢给承诺,但同时乌惊朔又清楚地明白,陆辞雪于他而言的确是不一样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超越了普通的所谓养父子关系,跃升到了更高的阶段。互相依赖早已习惯成自然,无需多言便能自成默契,都会不能免俗地被对方牵动着心绪。
情之一字何等复杂,他爱辞雪,但是他爱辞雪么?
心神皆系于对方,爱有,欲有,是否算得上世俗辗转经久不息的那一字?
长久的沉默之下,陆辞雪却并不气馁。
他其实很高兴。
大人喜恶分明,喜欢的多多接纳,不喜欢的一脚踹开,他愿意因为自己的告白而陷入沉吟,本就宣判了陆辞雪的胜利。
他在迟疑,他在犹豫,他在确定着自己的心。
跨出这一步已是极大的进步,得留足大人考虑的空间,他不是一个咄咄逼人,急于求一道应允的求爱者。
冰凉的手心捧住乌惊朔的脸,陆辞雪俯下身,尝到了乌惊朔的唇。
第67章 第 67 章 他决定放下伴生藤,凑上……
身体比嘴诚实的下场, 就是乌惊朔被锁在床头,才被亲了没一会,就忍不住想找什么东西遮一遮了。
那银链放长了不少, 可以供乌惊朔在床榻上自由活动, 倒是灵活不少。
陆辞雪的亲吻很柔和, 像是清流缓缓淌过周身, 不疾不徐,温存无比。
乌惊朔被亲得呼吸微乱,忍不住攥上辞雪的腰身。
但他如今毕竟算半个被“绑架”的无自由行动权的人,乌惊朔也不知道自己分明可以挣脱却依旧要配合,但反正就这样了,管他呢。
辞雪爱怎么玩怎么玩吧。
就这样,乌惊朔再次被按在榻上做了又做,到后面陆辞雪实在失了力气,伏在他身上发抖。
乌惊朔一个没忍住, 又自己动了手。
……
幸好陆辞雪累得睡了。
没看见他嫌弃银链碍事, 一不小心把另外一条也扯断了。
……
陆辞雪恢复得很快, 睡了小半宿迷迷糊糊地被乌惊朔的伴生藤蹭醒了, 醒来才发现伴生藤居然在试图用分泌的粘液替他清理身体整理衣物, 很是感动。
虽然陆辞雪身上被伴生藤蹭更狼狈了, 但他还是把乌惊朔睡着之后还在活跃的伴生藤捧起来亲了亲, 然后把自己、大人和大人黏着他不肯松手的伴生藤一起打理得干干净净, 顺手把大人捏碎的锁链复原好, 这才重新钻回大人怀里, 满足地抱着乌惊朔的腰。
大人的伴生藤伸出藤蔓尖尖贴贴陆辞雪的脸,又将乌惊朔的手卷过来放在陆辞雪的脸旁,乌惊朔被惊醒了, 顺手揉了一把陆辞雪的脸,再顺手把他往怀里带了带。
然后陆辞雪就懂了,这是大人想捏他脸,但不知为何一直没伸手。
伴生藤传达出来的信息有时候实诚得过分了。
后面乌惊朔大半个月都没出门。
陆辞雪也不知怎的,似乎就想趁把他锁在家里的机会一次性做个够,虽然又菜又爱玩,但架不住年轻修者精力旺盛,恢复速度快,兴致高。
乌惊朔看着陆辞雪当真把他心魔幻境后面的场景全都在他身上再现了一遍,瞠目结舌。
只要乌惊朔不拆穿,陆辞雪就会一直维持着“囚禁”他的表面功夫,亲亲抱抱贴贴,偶尔会晃晃他手上不知何时又高高兴兴缠上来的伴生藤,弯弯眼眸问他大人怎生如此不记仇,如此黏人。
乌惊朔瞥了一眼一个没注意又窜上去的伴生藤,有些头疼。
这些九幽冥霜花的伴生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外化游离的意识,他确实可以完全控制,但依旧会在乌惊朔心神放松之际悄无声息冒出来。
陆辞雪倒是很喜欢,他一被伴生藤贴就会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到最后他甚至开始偷偷研究起伴生藤的行为逻辑,然后把得出来的结果告诉乌惊朔。
伴生藤生气会张牙舞爪,开心会异常活跃地找他贴贴,喜恶表现得更为直观,往往能不经意透露出乌惊朔的内心想法。
陆辞雪已经不止一次在乌惊朔磨着牙暗自不爽时捧着伴生藤抬头小声问他是不是不开心了。
乌惊朔:“没有啊。”
陆辞雪低头看了一眼乌惊朔张牙舞爪的伴生藤。
沉默半晌,他决定放下伴生藤,凑上来亲亲大人。
乌惊朔被哄好了,也觉得自己太情绪化了,一点也没有年长者的面子,于是重申道:“没有不开心。”
陆辞雪再看一眼伴生藤,不张牙舞爪了,于是缓声道:“好,大人没有不开心。”
后来乌惊朔感觉自己不能再这样沉迷美色了,于是装模作样地晃晃手腕上的银链,说道:“大逆不道。”
如果说这话的时候伴生藤没有卷着他的腰往乌惊朔怀里送就更有说服力了。
陆辞雪轻咳一声,给乌惊朔解掉了那些装饰性和情趣性大于实用性的锁链。
乌惊朔活动了一下一点也没有不适的手腕,朝陆辞雪伸手:“来给大人抱一下。”
陆辞雪眨眨眼睛,上前抱了乌惊朔一下,偏头亲了亲乌惊朔的侧脸。
乌惊朔嘀嘀咕咕:“谁教你的这些歪门邪道。”
居然色/诱。
他还真吃这一套。
乌惊朔原以为自己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但陆辞雪的手段实在太过阴险,他都不知道陆辞雪从哪学的,这个月来陆辞雪身上的衣裳布料越来越少,样式繁多,布料少到不能再少了,就换成珠链串的,金链银链的。
特地摘掉乌惊朔蒙眼的黑纱,在他面前吞掉药物,熬到神志不清了也不肯动手缓解,只是一遍遍重复地央求着大人。
想要大人。
只有大人才可以。
神思混沌时,什么真心话都一个劲地往外咕噜,陆辞雪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求他亲亲自己,求他给一点爱,求乌惊朔不要讨厌他。
乌惊朔对陆辞雪本来就没什么底线可言,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本来就同陆辞雪纠缠不清了。
哪里还会拒绝,哪里舍得拒绝,哪里还有意志力可言。
陆辞雪捧着乌惊朔的脸,亲他幽深的眼眸,亲他落了雪的长睫,柔和道:“没有人教。这是辞雪自己悟出来的。”
他观察着伴生藤的反应悟出来的。
陆辞雪算是看出来了,大人的确好面子,很多事他不会明说,可是身体和伴生藤会很诚实地反应出一切。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就是喜欢,否认不了。
乌惊朔望了望四周:“这是哪?”
前些日子做得昏天暗地,他压根没有多余的心神关注外界,此时闲下来了,这才发现此地陌生过头了。
起码他没来过。
陆辞雪笑了笑:“一座大人可能会喜欢的城池。”
寄鱼城,气候温暖,四季如春,极端天气极其少,阳光雨水条件极佳,很适合作物生长。
加上寄鱼城身为大洲中心城池之一,地理位置好,发展好,本身条件优渥繁荣,美食出了名的多,风土人情也很有特色。
这是陆辞雪那十年间寻找到的为数不多符合条件的地方。
当初陆辞雪找到这里的时候,想的就是大人也许会喜欢这里。
如果大人不喜欢的话那也没有关系,他们可以换。
如今他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互相依偎在一起,可以多尝试几个地方,选住得最舒服的地方。
更何况他们其实根本不需要局限于一个地方,四处旅居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大人喜欢游历四方,想必不会拒绝这样的提议。
乌惊朔来了精神。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寂静的山庄,庭院两侧种着桃花树,拐个弯再走两步就能看见已经开拓好的灵田。
索性闲来无事,乌惊朔信心满满,决定大展身手。
陆辞雪从储物戒种掏出了几包灵植种子,递给乌惊朔:“大人,您想种什么?”
刚想出门买点种子的乌惊朔乐了:“你储物戒里怎么连种子都有。”
陆辞雪弯弯眼眸:“之前顺手塞了一点。”
何止顺手,他几乎把市面上存活率最高最好养的灵植种子都买到了手,再备一点大人平日爱吃的灵果种子以备不时之需。
如果大人能把前者种活,那灵果种子就刚好能给大人拿来当做进阶挑战,空出来的时间就够陆辞雪出门再备新种子。
如果不能……这儿还有木灵根在,不会种不活的。
乌惊朔刚想掏出琉璃景印,翻翻修仙界种田应该是什么样一个流程,就听陆辞雪道:“很简单的,大人,您把种子播种进去就好了。”
连水都不需要浇太多,陆辞雪挑的种子皮糙肉厚很好养活,不挑生长环境。
田地是陆辞雪用聚灵阵养出来的灵田,种子是陆辞雪精心挑选后用灵力醒过的,这种基础灵植种子在灵田中种植一般只需要播种,然后等待成熟即可。
简称,有手就行。
这极大地取悦了乌惊朔这个新手玩家,他按着陆辞雪的叮嘱把种子播种下去,顺手浇了点水,心情很好地拉着陆辞雪出门觅食。
陆辞雪一点也没有来到陌生城池的不熟悉感,他似乎对这里的店铺分布和红黑评价了如指掌,陆辞雪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他想吃什么,乌惊朔想了想,喉咙里还没滚出汤面两个字,他就已经被辞雪领着进了一家街边爆满到有人站着端碗吃的面店。
乌惊朔:“……”
虽然怪悚然的,但有时候被了解得一干二净,其实还是很有好处的。
感觉以后能玩一个不开口的默契挑战,陆辞雪大概率能拿满分。
陆辞雪低头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道法器出来,变换成了一套桌椅,自己寻了处面店旁边的空余地方摆着,还收到了旁边人的拼桌请求。
乌惊朔刚要说好,陆辞雪便温和地冲那几人笑了笑,另外摸出法器为他们安置了一处坐着吃的摊位。
那也行。
鉴于全都不是他在操劳,乌惊朔无条件听陆辞雪的。
摊主见他们这么好心,还帮他解决了摊位问题,上面的时候额外送了溏心荷包蛋和卤腿。
吃完之后,那几个有座位坐的老兄送了他们一坛桃花酿,请他们吃路上买来的烧鹅,乌惊朔想起自己上次醉酒时干过的坏事,明智地没有碰桃花酿。
家里的灵植需要三天才能发芽,一周左右长大,半个月就能成熟生长出第一批。
乌惊朔从刚来这个世界开始就惦记着要搞一块灵田自己种东西玩玩,已经惦记了好久了,在外面逛了小半天就想回去看看他的灵植。
结果他等了足足一周,乌惊朔种下的种子依旧毫无动静。
第68章 第 68 章 有人想和他抢九幽冥霜花……
乌惊朔纳闷, 乌惊朔不信邪,乌惊朔挖出种子看了一眼,还有生机活力。
但就是不愿意生根发芽。
乌惊朔无语半晌, 决定换一块灵田种一种。
陆辞雪也觉得奇怪, 按理来说不应当是这样的。生长的条件都满足了, 没道理不发芽破土。
然而换了一块田地之后, 乌惊朔种下的种子依旧执拗地不肯发芽。
乌惊朔这次换了新的灵田和新的种子。
还是不发芽。
乌惊朔破防了。
只需要把种子种下去,剩下的时间等待收割就行了,这样简单的事情落到他手里居然也能搞砸。
是想闹哪样!
陆辞雪手忙脚乱地哄:“大人,您先别伤心大人。”
但是大人又好哄得很,啧了一声,要了他几个亲亲,炸开的毛就彻底顺了。
陆辞雪哭笑不得。
他也顾不得偷摸了,往灵植种子里注入温和的灵力,催动它们发芽。
种子在木灵力的浇灌下, 终于不情不愿地纷纷冒出一点芽尖儿来, 陆辞雪松了一口气, 把种子种了回去。
等过段时间大人再来看, 这发芽的种子应当就能成长成熟了。
恰逢乌惊朔抱着他新买的一袋食人花种子溜溜达达地出来, 正要往空着的一块灵田里种, 却见黑土之中冒了个尖的小芽一察觉乌惊朔的气息逼近, 就飞速瑟瑟发抖地躲了起来, 离乌惊朔最近的几颗种子更是吓得把芽塞了回去。
乌惊朔:“……”
不是!
乌惊朔阴森森地磨牙:“喂, 把头……把芽抬起来, 不然等会我在你旁边种食人花。”
干什么呢这是。
想针对他也不需要这么明目张胆吧。
那灵植似乎听懂了,欲哭无泪地把塞回去的小芽重新拨回来。
陆辞雪彼时还在认认真真给师父去了一封灵讯询问缘由,回来看见乌惊朔威胁一株灵草, 有些好笑:“大人,这些灵植灵智未开,只会凭本能行事,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它们计较了。”
“我也没这么小气。”乌惊朔说道。
他大气地摸出一颗食人花的种子放在灵植旁边,弹出一缕灵力,问道:“为什么不肯发芽?”
伴生藤慢吞吞地伸出来,碰了碰那根半空之中摇摇欲坠的新生嫩绿小芽。
片刻后,从伴生藤那端传来了一道微弱的灵力。
伴生藤明白了它的信号:
在由精纯的天地灵气浇灌而成的九幽冥霜花面前,它们根本不敢发芽。
它们自发地认为这里的灵力都是九幽冥霜花专属的,自己不仅抢不过,也攒不够生长成熟的灵力,因此干脆就不发芽了。
乌惊朔:……
乌惊朔唉了一声,把食人花的种子摸了回来,气消了。
傻孩子,呆成这样,本来就只剩本能行事了,还逗它们玩,良心可就要痛了。
乌惊朔于是收敛了周身的气息,装作九幽冥霜花离开的假象,耐心等了半晌,种子们终于放松了不少,有自主发芽的迹象了。
灵植正常发芽生长,开花结果,灵田里长出了一茬一茬的赤焰果,口感酸酸甜甜的,吃了可以增加灵力。
虽然对乌惊朔和陆辞雪这个级别的人来说没有什么作用,但毕竟是乌惊朔亲手种出来的第一种灵植,他还是高高兴兴地吃掉了。
还得意洋洋地寄了几个回去给养什么死什么的释酒,把释酒刺激得差点要上门偷果。
当然,后续乌惊朔尝试了一些正常种植的灵植,要么水浇多浇少了,要么肥施得不对,失败了很多次,全都是陆辞雪救回来的事情乌惊朔就很顺手地没有和释酒提及过了。
乌惊朔离开了自家辞雪的保护伞,刚淋两滴雨便立刻毫不犹豫地钻了回来。
乌惊朔还蛮喜欢寄鱼城的,玩的多吃的也多,而且有陆辞雪给他兜底,他这几日一直沉迷种田,格外上头,把山庄里的灵田都种满了,甚至在思考可以往哪里拓展他的版图。
陆辞雪笑了笑,负责乌惊朔一通瞎玩之后的所有收尾工作,指哪打哪。
然而就在乌惊朔和陆辞雪出门巡视挑地的功夫,他们突然被一伙蒙着面的黑衣人拦住了。
这群黑衣人甚至都有金丹期的修为,在寄鱼城里避开点繁华的街道,在偏远一点的地方也算是能横着走了。
他们两人光是衣着就能看出来身份不凡,但鉴于这两人相貌都是一等一的绝世美人,身上也没有灵力波动的气息,大抵是谁家出来游历的年轻公子。
为首的蒙面人打量他们两眼,道:“两位公子,我们愿意出一百万上品灵石,购入你们手中的九幽冥霜花。”
乌惊朔愣住了。
他是真愣了,他感觉自己百八十年都没被别人拦下来找事过,一时之间新鲜得不行,瞥见旁边陆辞雪的脸色沉了下来,连忙伸手去拦他,传音道:“别别别,别生气辞雪。”
而且这伙人居然还知道九幽冥霜花,也许是活得够久的金丹期老东西,有点资历,但不多。
修为比他们低的人,是看不出来乌惊朔和陆辞雪两人身上的灵力波动的。
九幽冥霜花本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道:“你怎么就确定九幽冥霜花在我们手上。”
黑衣人冷哼一声:“这种极品神草的气息一旦出现可以绵延万里,但凡沾点木灵根,都能觉察出一点。”
九幽冥霜花的气息几日前忽然消失不见,最后出现的最浓郁的地方,便是在那座安静的山庄之中。
若非那是九幽冥霜花,能起死回生,活死人肉白骨的九幽冥霜花,他们都不至于要铤而走险。
但如果是这种级别的神草,就算是仙二代他们也照样绑得。
乌惊朔恍悟。
他就说。
他化形后用这具身体走了多少地方,也就只有在这里被发现了,原来他们其中有人和他家辞雪是同灵根,难怪比常人敏锐。
陆辞雪脸上常年含着的笑意已经彻底收敛了,他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在储物戒里蠢蠢欲动的本命剑。
大人不让他出手。
有人想和他抢九幽冥霜花。
可大人不让他出手。
“……”
陆辞雪抿了抿唇,下颌线无声紧绷。
第69章 第 69 章 名花有主
乌惊朔闲闲地拢着袖子, 苦恼道:“可是我们手里真的没有,这种只出现在神话之中的神草我们要是真有,现在又何必在这里种菜。”
要真有, 早发达去了。
黑衣人打量了眼前白衣白发, 气质清冷出尘, 冷白如玉的人, 森森道:“当我们瞎呢?九幽冥霜花的气息最后消失在你们山庄里,这儿方圆百里内只有你们两个活人,不在你们手里,难道在我们嘴里?”
乌惊朔:“……”
素质,注意点素质。
乌惊朔余光瞥见陆辞雪闷闷不乐,却还是按捺着没有动手的表情,嘴边的话溜了一圈被他咽了下去。
他叹了一口气,换了个口风:“真不是我不给你们,只是你们真来晚了, 九幽冥霜花前几天已经认主了, 挪不了窝。”
陆辞雪闻言抬起头, 疑惑地看着乌惊朔。
黑衣人不耐烦道:“认了谁?杀了不就好了。”
“那不行啊, ”乌惊朔笑眯眯道, “神器认主尚且都认终生, 九幽冥霜花挑剔得很, 一辈子就这一个饲养者, 你把人家送走了, 谁养得活九幽冥霜花?”
陆辞雪结结实实地愣在了原地。
黑衣人:“那照你这么说, 认了主的九幽冥霜花,反而不值这一百万上品灵石了,可是这样?”
乌惊朔点头:“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九幽冥霜花连天地灵气都不爱吃,离了饲养者,不出两个时辰必定黯淡枯萎,你们白白花出去一百万上品灵石,结果什么都没得到,到时候又要跑回来找我们麻烦,那我们找谁说理去?”
伴生藤悄悄从乌惊朔身后钻出来,卷上陆辞雪,扯了扯,像是安慰他一般。
陆辞雪张开手心,让伴生藤一点点卷上自己的手指,再将伴生藤拢进手心。
黑衣人拔了刀,身后的弟兄们也纷纷掏出了家伙:“管这么多有的没的,你就说卖不卖吧,神草到手之后如何安置自然不必你操心,你们拿了灵石闭嘴就行。”
陆辞雪始终没有说话。
他本来因为有人要和他抢大人却无法拿对面如何而闷闷不乐,但大人三言两语又拨得他心绪难平,脑中盘旋着乌惊朔那番不是表白胜似表白的话,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乌惊朔疑惑道:“这可是一百万上品灵石,你们真能一口气拿出来?”
不怪他没见过世面,乌惊朔累死累活做任务攒了一百多年,拿到手的灵石报酬也才这个数,最后还是小棉花自告奋勇给主神当了一个月的蓬蓬棉抱枕,在主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往乌惊朔账户上所有资产后面偷偷摸摸添了一串零,他如今才能逍遥成这样。
这一百万上品灵石都够买下整个黑市了,寻常人哪里有这么大的资金流动。
黑衣人不语,掏出一道满满当当的锦囊,当场打开来给乌惊朔看:“这是十万上品灵石,算订金。交易讲的就是诚信,我们诚心要,不会亏了你,如果你愿意出出掉手中的九幽冥霜花,那这订金当场给你。”
“等你把九幽冥霜花带到我们面前,确认是真货的情况下我们再联系上头打尾款,尾款结清你再把东西给我们。”
“够有诚意了吗?”
九幽冥霜花在史卷记在中是能够重塑肉/身起死回生的存在,拥有九幽冥霜花就等于拥有了第二条命。
新生的命重要,还是一些身外之物重要,对于上层那些拥有权势地位的人来说,根本不需要选择。
“我还有一个问题。”乌惊朔感觉身旁的人似乎伸手牵住了他,一低头才发现是伴生藤又背着他卷上了陆辞雪,慢吞吞地蹭着陆辞雪细腻的手腕内侧,被陆辞雪悄无声息地拢进了手心里摩挲。
陆辞雪的手藏在袖子中,轻轻勾着伴生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偷情。
乌惊朔被勾得怪痒的:“你们那个木灵根,怎么察觉到我……九幽冥霜花的气息的?”
辞雪找得到他,那是辞雪厉害,辞雪可是木系天灵根,对天地草木的感知力早已敏锐无比。
这不知从什么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黑衣组织居然也能找到。
诚然木灵根修士在外出寻找药材的时候拥有显而易见的优势和敏锐度,但若只要是个木灵根就都能嗅到上古神草的气息,那神草还活不活了。
这一看就不对吧。
黑衣人顿了顿,说道:“这是我们吃饭的本领,恕不告知。”
他们靠黑市倒卖为生,赚的都是刀口舔血的钱,没有点特殊的本事都干不了这一行,这次纯粹是早就听闻九幽冥霜花的出世,一直广撒网寻找着,直到最近才有消息。
他们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交易关系,没有必要把底全部交代出去。
乌惊朔表示理解。
乌惊朔:“但话又说回来……”
黑衣人头头终于忍不住了,暴躁道:“哪这么多话,你到底卖不卖?不卖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乌惊朔:“名花有主,卖不了,请回吧。”
陆辞雪听得耳朵麻了一下,默默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谁说大人是木头。
黑衣人脸色刷地黑了下来:“那你问这么多!有病!”
他身后的兄弟们也怒了:“不识好歹。你不卖,那就别怪我们杀人夺宝了。”
乌惊朔推着陆辞雪的后腰:“九幽冥霜花认了他,你们问过他再说。”
陆辞雪还被伴生藤亲昵地蹭着,骤然被推出来,茫然地转过头看着乌惊朔,小声道:“大人?”
乌惊朔朝他眨了一下眼睛:“他们,土匪,想要你的九幽冥霜花,不给就要自己抢,抢完还要杀人灭口。”
陆辞雪终于意识到他能出手了,心情云开雨霁,将伴生藤塞回去后拔了本命剑,道:“各位请回,还能免受皮肉之苦。”
“瞎说什么大话,以为我们爷几个吃素的?”
黑衣人眼尖地看见了陆辞雪手中的藤蔓,道:“在那个白发人手里!”
乌惊朔把喜欢背着他黏上陆辞雪的伴生藤拎起来教训了半天,说道:“我们等会去城西的集市看看吧,前几天一直没赶上,今天多收点种子回来。”
陆辞雪在一片鬼哭狼嚎中说道:“好的,大人。马上。”
……
陆辞雪下手不重,点到为止,只是把人放倒到没有自由行动的能力,再通知了寄鱼城隶属的仙宗,让他们过来处理一下。
这种走黑市倒卖生意的亡命之徒,诚信是真诚信,杀人夺宝也是说干就干,难保他们手里还有没有无辜的生命,放任他们继续流窜下去,也并非什么好事。
陆辞雪赶时间,不想多费功夫,交给当地管辖的仙宗来调查处理是最合适的。
乌惊朔笑眯眯地在原地等着,头一次感受到被人照顾得妥当体贴是这样一种体验。
附近宗门的修士很快就赶到了,陆辞雪擦着手,处理干净身上打架时沾上的尘土,这才牵过大人的衣袖:“走吧,大人。”
乌惊朔便满意地带着陆辞雪走了。
他偏头去瞧陆辞雪的神色,道:“还有不开心吗?有的话和大人说说,大人再想想怎么哄你。”
陆辞雪怔了一瞬,他意识到了什么,不由攥紧了乌惊朔柔软轻薄的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眸,轻声道:“辞雪很开心。”
非常非常。开心。
虽然那是大人说来哄他开心的,但陆辞雪确实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只是轻轻缓缓的三言两语,都够他沉溺。
乌惊朔:“真的?”
“真的。大人,辞雪从不骗您。”
乌惊朔满意了。
他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不放心道:“哄你是真的,话也是真心的,大人从来不昧着良心说话,你知道的。”
陆辞雪心尖一软,笑了一下:“当然。大人,辞雪明白的。”
乌惊朔抽走自己的袖子,伴生藤配合默契地把陆辞雪的手卷过来,塞到他的手心里。
走了一路,陆辞雪牵他衣袖就牵了一路,该牵哪里是一点眼力见也没有啊。
陆辞雪僵了一下,手心蜷缩起来,随后被大人扣住五指。
他压着无序加快的心跳,喉结滚了滚,随后不声不响地反握回去。
临近正午,他们来得还是有些晚了,人流明显少了很多,有些摊位东西卖得差不多了,正准备收摊回家。
陆辞雪在门口买了把油纸伞,撑开在两人头上,遮遮正午的太阳。
乌惊朔一路走一路看,买了不少想要的东西。两人身量修长,衣着不凡,又俊俏得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一个都足以吸走大部分的目光,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光是瞧着都赏心悦目。
乌惊朔出手又大方,说话也好听,买什么都能和摊主天南地北聊上几句,再加上临近收摊,摊主大多大方,两人一路走过去,买的东西多,别人送的东西更多,受宠若惊。
乌惊朔不好意思占人家便宜,又不好意思真拂了人家的好意,只好在临走前背着老板往人家钱桶里多塞点银两。
最后还被一家热情的老板娘以炙羊宴缺人为由拉了过去。
盛情难却,盛情难却。
大宴一般都拿酒下菜,小孩那桌有酸梅汁和果汁,陆辞雪帮忙拿了两杯过来,但乌惊朔喝得不得劲,一个没忍住,又偷陆辞雪的酒尝了个味。
酒是清酒,好像没什么度数,乌惊朔一口喝不惯,再尝一口,又好像还行。
多尝几次,居然能习惯,还能品出点清冽来。
乌惊朔信誓旦旦:“这次绝对醉不了。”
陆辞雪缓声道:“好。”
老板娘也跟着起哄:“公子酒量这么差,生得又如此俊俏,出门可得小心了,莫要晕晕乎乎被人劫回去当相公了。”
乌惊朔感觉自己踩在厚厚的云里:“放心,劫不了,他看着呢。”
陆辞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好奇心是天生的,一开闸就关不住了,老板娘开了这个口,又被乌惊朔接了话,众人就纷纷开始七嘴八舌了起来:“两位公子什么关系呐?”
“从哪个地方来的呀?”
“有没有瞧上的对象呀?没有的话姨给你们介绍个?”
“可有婚配?”
乌惊朔也不回答,就转过头盯着陆辞雪,笑眯眯道:“你说。”
陆辞雪脊背不由自主地板正许多,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不免有些坐立难安。
他不确定大人的意思,煎熬半晌,说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暂未。”
他俩确实没有婚配。
但这并不是乌惊朔想要的答案,他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不开心,伴生藤在桌椅之下震惊又委屈蹭过陆辞雪的手,又蹭过乌惊朔的腰封,蹭过乌惊朔的双手,最后在只有陆辞雪看得见的底下弯成了好多个可怜的问号。
这本来是一个很抽象很意识流的表达,但陆辞雪瞥见大人层叠雪衣下蹭得微乱的腰封,那一刻也不知怎的,福至心灵,对上了伴生藤的脑电波。
这是在怪他锁了大人,扒了大人的腰封,居然还不愿意负责也不愿意给个名分吗?
陆辞雪:“……”
乌惊朔板着脸,专注地盯着陆辞雪,他不说出让自己开心的答案就不罢休,没注意到自己的伴生藤用了一种更为直观粗暴的方式已经替他发了声。
陆辞雪在大人无声拷问的注视下脑子有点晕,他不是大人那种一杯倒,他酒量很好,这不是喝酒喝出来的。
他其实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一天,他惦记大人惦记了如此漫长的时光,能得手便已经极为满足,如何能想到这个口子,居然是大人亲手撕开的。
鬼使神差的,陆辞雪道:“我们……”
同一时间,乌惊朔等半天等不到回答,啧了一声,一拍桌子:“暂时没有,但很快了。”
“和他,”他指了指陆辞雪,“到时候请你们喝喜酒。”
第70章 第 70 章 辞雪想与您结为道侣,再……
老板娘哎哟一声, 大家瞬间沸腾了:“哎呀,早说嘛!”
“郎才郎貌,般配哟。”
“说好了啊!到时候给我们发请帖!”
乌惊朔笑吟吟的, 端起陆辞雪的酒杯和大家碰了碰:“当然。”
陆辞雪手指不受控制地蜷起, 那直白的话像是一把利刃, 掀翻了他所有遮遮掩掩的私心。
他看着大人毫不客气毫无芥蒂地用他用过的酒杯, 唇贴在他方才贴过的地方,那是无需遮掩的亲昵,是无需强调的关系匪浅。
大人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行事从来毫无章法,只任凭他心,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也只是为了将他们难以定义的关系宣之于众,再主动用爱来圈定这段关系。
陆辞雪以前觉得大人不知风月,在这方面迟钝得实在像块木头, 可当大人真开窍了, 他却一点也没有抵抗力。
不知该说他的私心遮掩得太笨拙, 还是大人太了解他。
字字句句, 都是他的奢求妄念。
那清酒是老板娘自家酿的, 确实没什么度数, 味道也没有好到哪去, 乌惊朔喝了几口就不喝了, 又跑回去喝果汁。
但架不住大家热情地东问西问, 一会问他们怎么认识的, 一会又问他们在一起多久了,问完还得打听他们在一起多久了,双方家长可同意这门婚事。
他们好像看出来乌惊朔不胜酒力了, 一喝多就容易往外秃噜东西,于是一个劲儿地灌乌惊朔。
也不知道哪里戳到了乌惊朔的笑点,他被最后一个问题问得乐了很久,豪迈道:“同意,非常同意,这门婚事都是他家长提的。”
陆辞雪:“……”
陆辞雪失笑。
别说,还真别说。
还真就没说错。
下一刻,他收到乌惊朔得意洋洋的传音:“这门婚事你家大人一点意见都没有。”
陆辞雪听得眉眼弯弯,柔和道:“大人真好。谢谢大人。”
之前那一杯酒下肚,乌惊朔就已经开始有点慢半拍的迹象了。
他桌上的果汁是从小孩那桌顺过来的,没多少,下饭管够,但是聊天唠嗑按照这个速度灌,就不够了。
乌惊朔来者不拒,聊高兴了,于是又端陆辞雪酒杯。
“……”
后面给乌惊朔多喝了几口,陆辞雪便不让他再喝下去了。
陆辞雪把人按下来,灌过来的酒他替乌惊朔喝,乌惊朔则负责一戳一蹦跶,问什么答什么。
大家问的问题不越界,多是打趣调笑,乌惊朔也乐得说多一点。
最后陆辞雪把桌上的人喝了个七歪八倒,大人似乎也把自己说累了,闭着眼睛歪在他身上。
陆辞雪原地坐定半晌,确定大家没有要聊的了,于是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在桌下留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然后对踉跄还能保有一点神智的老板娘说道:“多谢款待,那……我们先行告辞?”
老板娘看起来也差不多要被灌吐了,闻言打起精神,强忍着道:“请……请帖!”
“会的,会的。”
乌惊朔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轻轻碰他的脸。
陆辞雪轻声道:“大人?”
半晌,乌惊朔迷糊的脑子清醒了一点:“要走了?”
他站起身,下一刻踉跄了一下,被陆辞雪接住了。
乌惊朔攥住陆辞雪的腰,稳了稳自己,疑惑道:“你拉我干什么?”
陆辞雪觉得这样的乌惊朔很可爱:“对不起,大人。下次还可以拉吗?辞雪还想抱您。”
乌惊朔沉默了一会,大方地伸出双手:“行吧,随便你抱。”
陆辞雪便笑。
他俯身,揽过乌惊朔的肩脊和膝弯,打横抱了起来。
乌惊朔在一片天旋地转中很平和地说道:“辞雪啊,为什么要往我脑子里灌水。”
“晃得晕。”
陆辞雪稳稳抱着人,在身上两人身上设了隐身符,慢慢往山庄里走:“抱歉大人,我走慢一点,现在还会吗?”
“好多了。你又偷偷把水倒掉了?”
陆辞雪沉默,陆辞雪垂下眼眸看着大人疑惑得很真诚的眼神,很想尝一尝大人柔软的唇。
场合不对。
……
乌惊朔次日醒来,非常幸运地又没有头疼。
他舒舒服服地在又厚又软的床榻上翻了几圈,闭着眼睛往身边摸。
没摸到人。
乌惊朔睁开眼睛找人,发现陆辞雪在伏在案边,似乎在写些什么,旁边用阵法温着几道清淡爽口的小菜,明显是陆辞雪备给他的。
乌惊朔又爽了,赤足下床,踩在干净柔软的地毯上:“辞雪?”
陆辞雪应了一声,转过来仰头看他,眼眸微弯:“大人”
陆辞雪生得白,眼瞳是很纯粹的黑,亮光落进他眼里,就像是落了一片星辰进去,微弯的眼眸染着笑意,眼底映着他的倒影,纯粹又干净。
乌惊朔又一个没忍住,低头亲上去了。
陆辞雪似乎是柔软地笑了一下,温顺地回应着。
亲完,乌惊朔这回是真满意了,回味了一会,在陆辞雪身边坐下:“做什么呢?”
“写结契的请帖,”陆辞雪答,“我先写一份样贴出来,之后才方便批量制作出来。”
乌惊朔茫然地看着陆辞雪。
陆辞雪也茫然地看他。
下一刻,陆辞雪终于意识到大人醉酒不记事了,忍不住笑了笑:“大人,您昨日吃醉了酒,答应辞雪的结契请求了。”
乌惊朔只记得昨天喝了半天给他喝晕过去了,什么清醒的记忆都没了。
坏了,辞雪不会以为他说话不算账,不肯结吧!
陆辞雪笑得歪进乌惊朔怀里:“大人,您昨天还说喜欢辞雪,去哪都要揣着辞雪,不让辞雪离开您……”
乌惊朔瞳孔剧震,被自己震撼到了:“我真这么说?”
陆辞雪煞有介事地点头:“是的,大人。”
乌惊朔:“……”
乌惊朔狐疑道:“我怎么觉得你在诳我呢?”
陆辞雪笑盈盈地转过来,捧住乌惊朔的脸,轻轻在他唇角落了一个轻柔的吻,道:“骗您的。您昨日没记忆,那辞雪便再说一次。”
陆辞雪温柔道:“大人,辞雪喜欢您,辞雪爱您,辞雪想与您结为道侣,再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