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幸运值为E的两人
硝子睁开眼, 他们已经重新回到了舞台上。
干涸的血迹仍刺眼醒目，身体开裂的尸体随意的散落在上，临死之前的强烈怨气徘徊在帷幕之间, 等待着将误入的过客, 拉入深潭。
在进入海鸥学园前，被她放置在地板上的手机，清晰的显示出倒计时的时间。
漫长的一天一夜，在手机上仅仅只过去了不到一分钟。
硝子伸手摸了摸齐肩短发, 身上的衣服也不是修身的风衣和针织衫，换回了白色的羽绒服, 脚下是平底鞋，而不是成年女性常穿的高跟鞋。
硝子有些恍惚，与其说他们真的进入了海鸥学园, 不如说是借助了平行世界的自己，窥见了一丝另外的可能。
重新回来后，硝子猛然意识到，不管是她还是悟，其实都或多或少被影响。
因为本身就是从未来回来，成年的家入老师, 硝子可以完美的扮演好。
但是悟却不该表现得和高专的他一模一样。
常年呆在五条大宅, 虽然傲慢自大嚣张, 但远不如后来与她和杰相处后，充满烟火气。
他保留着一丝与人间的隔阂。
提前窥见未来的样子, 应该会让悟对高中生活更加期待吧。
那是最幸福的时光。
硝子将手机从地板上拿起来, 玻璃屏幕上, 清晰的倒影出带着稚气的面孔。眼神光亮，皮肤富有光泽, 眼中没有丝毫的疲惫。之前熬夜训练的黑眼圈，也因为最近的良好作息，消弭干净。
硝子满意的点点头，果然加班过多让人变丑，以后干脆躺在老宅养老得了。
恍惚间，屏幕里少女的面容，突然变成长发披肩，神情疲惫疏离的女人。
她抬眼与屏幕外的硝子，遥遥对视。
女人懒洋洋的笑了下，瞬间消散。
硝子眨眨眼，同样会以微笑，放心，这次我不会再变成你。
“硝子，你还是这副样子看的顺眼。”
五条悟硬是凑到硝子身边，把脸挤到小小的屏幕前，不停转动，左瞅瞅右看看，
“果然我从小帅到大，以后更是越来越帅。”
硝子若无其事的合上将手机，顺手将五条的脸从自己面前推开，“我对你现在的身高也很满意。”
KO！
虽然半年没见，五条悟身高比她高了几公分，但他还没到飞速发育的时候，现在仍然是个一米六多的小矮子。
五条悟故作不在意的将手插进卫衣口袋，“反正我总会长过一米九，到时候硝子就只能仰视我。”
“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有气无力的声音从两人脚下传来。
身体快过行动，两人同时朝着声音的来源飞踢出去。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碰，碰，碰，
可怜的转盘头在地板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他幽幽的吐出口气，“你们要不然还是杀了我吧。”
硝子和五条悟面面相觑，一个认真盯着天花板，一个低头认真研究木板上的血渍，就是不往后看。
因为在海鸥学园发生的事太多，硝子一时忘了，当时为了防止转盘头在他们离开后伤害观众，五条悟直接捏碎了他的骨头，除了支撑转盘的脖子，他完全无法移动，根本没办法反抗硝子和五条悟的蹂躏。
硕大的转盘趴在地板上，精致笔挺的西装皱巴巴的贴在身上，就像是腌过头的咸菜。显得格外凄惨。
原本诞生时的嚣张癫狂，要颠覆咒术界的雄心壮志，早就在这两人的折磨下，消失殆尽。
脖子动了动，转盘头艰难的将头对准硝子和五条悟。
“你们两个商量一次，谁来转下一次。”
语调透着生无可恋，就像是上了几十年班的社畜，毫无激情，只有例行公事。
如果能破坏规则，转盘头甚至想作弊直接把指针停到白色格子里。
爱谁谁，赶紧结束吧，让他下地狱都比对着这两个恶霸强。
“我来吧。”
硝子按住五条悟蠢蠢欲动的手，和他对视一眼。
硝子指着写着花子名字的那一格子，暗示意味十足。
五条悟立刻心虚的收回手，让硝子去转转盘。
滴溜溜，五颜六色的格子，飞速旋转，展开成彩色的漩涡，看久了就会不知不觉受到蛊惑，主动进入五彩斑斓的虚幻中。
吱呀吱呀，粗粝摩擦下，转盘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终指针停在蓝色格子位置。
“消失的阶梯。”
五条悟本来心虚的站在一边，见到出现的格子后，瞬间来了精神。
上次转出来花子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硝子，你运气比我还差，我上次可是转出了七大怪异的首领，你转到的不过是那只小狐狸。果然还是还是我最强。”
那不是证明你的运气更差，转到的是最危险的怪谈。
硝子沉默了一瞬，最终没有说出口，算了，悟总是喜欢在奇怪的地方较劲，她已经习惯了。
“第二场大逃亡开始。”
等到指针彻底停下，转盘头强打精神，高声宣告结果。
说完后，他长呼一口气，虽然知道怪谈故事困不住他们，但能少看他们一秒也是好的。
“你们怎么还在！！！”
等了半天，两位大爷还是站在他面前，一切如常，什么都没发生。
转盘头彻底要裂开了，这倒是哪里出了问题。
“因为有蜘蛛小姐看守，我们进不去了，你的游戏已经要结束了。”
硝子蹲在转盘面前，用手拨弄着指针，然后再次转动。
“等等，不对，你怎么还能再转下去。”
转盘头彻底被硝子的解释搞晕了，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了个蜘蛛小姐。
他是不是少看了一段剧情。
硝子也懒得和对方解释。
在海鸥学园改造蜘蛛小姐的传闻时，她故意添加了异界通道看守的身份，就是为了试验一下，是不是真的能阻止外来者的进入。
如果可以成功，不仅能够保护海鸥学园不被入侵，还能加快他们的抽奖进度。
指针这次停到了“16时的书库”位置，他们仍然站在原地，没有进入另一处空间。
硝子嘴角勾起，看来计划相当成功。
“难怪你当时要可以加上异界守护的设定，干的好啊，硝子。”
五条悟瞬间明白现在的情况，他不断拍着硝子的肩膀，“来来，硝子，让我也玩一下。”
硝子揉着被拍疼的肩膀，把位置让给五条悟，转了两次都没到白色格子，看来今天的运气不佳，还是让悟试一试吧。
指针又再次转动，这次重新转回到“厕所里的花子”上。
五条悟不满的低头，眼睛眯起，贴近转盘头，语气里充满威胁，“你是不是作弊了，怎么还能转到同一个位置。”
如果不是手脚都无法动弹，转盘头恨不得一巴掌扇到五条悟嚣张的脸上。
“明明是你们在作弊。”
憋了半天，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哆哆嗦嗦的将话说出来。
这次不是怕的，而是被气的。
五条悟和硝子同时点头，“我们是凭本事作弊。”
转盘头瞬间血气上涌，两眼一黑，为什么咒灵的身体这么强悍，请让他晕过去吧。
“硝子，我们打个赌吧。”
五条悟一把将因为绝望，垂在地板上的转盘抬起，他扭头对着硝子嘿嘿一笑，“看谁先转到白色格子。”
“赌注是什么？”
硝子也来了兴趣，她可不信自己的运气比五条还差。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猫瞳里闪过一丝精光，“输的人要答应赢家一件事。”
“我不会输的。”
硝子懒洋洋的开口，“五条，你的问题绝问不出来。”
本就绝望的转盘头，彻底生无可恋，他堂堂一级咒灵，竟然被两个小鬼当成了玩具。
“又不是，再来。”
“欸，就差一点。”
“快停下，快停下，就差一点！！！”
观众席的观众，早就将恐惧抛去九霄云外，他们麻木的看着不断转动的转盘，和转盘头的想法达到了高度统一。
来个人拯救这两个幸运E吧。
滴溜溜，滴溜溜，在不知道转了多少次后，指针总算是落到了狭长的白色格子里。
所有人全都长呼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总算结束了。
硝子冲着五条悟挑了挑眉，“五条，你输了。”
虽然事实是她也是个非酋，但能赢过悟，这一刻，硝子的成就感直接爆表。
五条悟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白色格子，双手抱头，“老子竟然输了。”
“不行，再来一次。”
五条悟不死心的伸手，想要再次转动，手一顿，又重新收回去。
“哈哈哈哈哈，总算解脱了，你们两个小鬼一定要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千万不要来地狱找我。”
被折磨的精神涣散的转盘头，反复念叨着，欣喜的望着黑色烟雾从身体里不断散发。
因恐惧诞生的咒灵，最终在恐惧中死去。
在转盘头消散后，束缚观众的安全带自然地解开。
游客们早就不想多呆一秒中，全都争先恐后的跑出演出厅。
现场除了两具尸体，和因为拥挤被挤掉的衣物钱包，再无任何东西。
硝子和五条悟站在舞台上，没有阻止游客的离开。
他们都感受到，外面已经落下了帐。
咒术师已经到了，他们会处理好后续的工作。
“园区要关闭了，”硝子看了眼时间，“看来鬼屋是去不了了。”
硝子有些遗憾，难得今天她想带着悟体验下游乐场，结果不是遇到兜售危险宠物的D伯爵，就是被扔进怪谈学园里。
到头来，他们只玩了过山车。
“鬼屋可以下次再去啊。”
似乎知道硝子在想什么，五条悟转身面对硝子，如同天空的眼睛，全是笑意，“今晚我玩的超级开心。”
“硝子，我们什么时候再来一次。”
“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低声冷硬的声音，从硝子身后传来，里面蕴含的暴虐杀意，肆无忌惮的扑向五条悟。
第52章
与正文无关，可跳过
【故事发生在夏五硝刚认识的第一个元旦。】
“硝子, 已经晚上八点了，不要再做实验了，我们去跨年吧。”
咣当, 医务室的们被推开, 白毛少年双手插兜，笑嘻嘻的站在门口。
墨镜下方，冰蓝色的眼角愉悦的弯起，“银座那家超有名的甜品店在搞跨年活动, 我们赶紧去排队吧阿嚏，阿嚏。”
话没说完, 五条悟就被弥散在室内的烟味熏得直打喷嚏。
“硝子，你是不是又通宵了？”
五条悟捏着鼻子，闪身来到窗户边, 将厚重的窗帘拉开，又迅速推开窗户。
寒冷的空气进入室内，吹散了烟气，也让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的硝子清醒过来。
“五条啊，我还以为是夏油买东西回来了。”
硝子懒洋洋的将头搭在桌子上，对五条悟招了招手, “你过来一下。”
五条悟弯腰靠近硝子, “来欣赏一下帅哥, 让你清醒一下。”？？？
五条悟眨了眨眼，发现墨镜已经被硝子取下来。
“好了, 你可以走了, 记得帮我把门关上。”
硝子将墨镜戴到自己脸上, 重新低下头，又要再次睡过去。
清浅的呼吸下, 身体有规律的一起一伏。
五条悟盯着硝子脸上浓重的黑眼圈，让她再休息一下，大不了一会做杰的虹龙飞过去。
他伸手去过桌子上厚厚的检查报告，一目十行的扫过去。
死亡，死亡，死亡
由娟秀字体写下的数份死亡报告，从五条悟眼前划过。
光是看着，都能感受到弥散其中的血腥气。
不过才四个月，高层就给硝子安排了这么多工作。
五条悟皱紧眉头，硝子太惯着他们了。
看来要去找趟老橘子，五条悟漫不经心的想着。
啪，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绽放，为室内镀上五彩的光芒。
算了，过节就要开开心心，今天就先放过他们。
五条悟伸出手指，戳了戳硝子的侧脸，“硝子，该醒了。”
硝子将头埋进臂弯里，坚决拒绝起身。
“硝子，我把啤酒买回来了。”
黑发在晚风吹拂下，露出带着温柔笑容的清隽面容。
夏油杰从虹龙身上跳下来，握住窗户边沿，翻身转进去。
“悟，你已经到了啊，正好便利店老板送的限定大福，给你吧。”
从便利店顺带买的限定大福。”
夏油杰左手提着鼓囊囊的白色塑料袋，从里面翻了半天，掏出一个圆滚滚的团子，扔给五条悟。
五条悟迅速撕开包装，飞快的咬了一口。
甜腻腻的奶油，配上清香的草莓，让五条悟享受的眯起眼睛。
“夏油，你来的好慢。”
刚才怎么都唤不醒的硝子，迅速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夏油杰手里的袋子。
“我的啤酒呢？”
“抱歉抱歉，让老板相信我已经成年费了点时间。”
“夏油杰好脾气的递过去一罐冰镇啤酒，顺带把烟灰缸里的烟蒂全都倒进垃圾桶。
硝子用手扣开拉环，冰冷的液体咽进喉咙，让她昏昏沉沉的大脑，恢复了几分清醒。
硝子伸手将被五条悟弄乱的报告重新摞起来，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们两个出去玩吧，我已经三天没休息了，今天我只想躺在宿舍睡觉。”
说完，硝子推开椅子，接过夏油杰手里的购物袋，准备会宿舍睡觉。
看出硝子确实太疲惫，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最终都没有叫住她。
“悟，你不是要去银座的甜品店？”
霓虹灯闪烁下，甜腻的气息，油炸的香气，还有人们热情的低语，交织在繁华的街上。
夏油杰转头，发现五条悟站在广场喷泉旁，正注视着商场大屏上的跨年倒计时。
“杰，还有两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年。”
“所以我们要速战速决。”
夏油杰拿着一长条清单，认真的用笔划掉一个个项目。
“不然硝子要等着急了。”
烟花在窗外绽放，鞭炮响个不停。
好吵，硝子将被子从头上掀开，用手摸索着手机。
现在几点了？
找到了，硝子眯起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23：59
竟然还有一分钟，就到新的一年了。
冷冷清清的宿舍，在烟花的衬托下，越发显得空旷。
高专现在应该只有她一个人了，悟和杰应该已经吃完甜品，现在估计在广场等着跨年。
硝子漫不经心的想着。
她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一瓶啤酒。
“家入硝子，元旦快乐。”
硝子将易拉罐举到半空，默默的对自己说了句祝福。
等等，硝子身体一僵，她在做什么蠢事，一定是被两个人渣传染了。
硝子赶紧想把手放下，碰，碰，两声清响，从易拉罐上传来。
“硝子，元旦快乐！！”
硝子瞪大眼睛，屋内的灯光不知何时被打开，五条悟和夏油杰，就站在她面前，手里分别举着啤酒和饮料，笑着与她碰杯。
此时，硝子才发现，她的房间，挂满了彩色小灯。
五颜六色的气球，在脚边乱跳，临时搭建的简易餐桌上堆满了零食甜点。
很显然，有两位辛勤的田螺先生，在她睡觉时，偷偷布置了这一切。
“你们两个混蛋！”
硝子笑着再次与他们举杯。
最后，三人坐在窗边，一同欣赏绚烂的烟花。
“新的一年，祝大家开开心心。”
第53章
电话两头的悟和杰
“从硝子身边离开！”
笑意迅速从五条悟眼中消失, 手指迅速结印，强大的咒力朝着硝子身后射去。
嗡嗡翁，无数的蝇头飞虫, 迅速汇集成一面墙, 硬生生的承受住五条悟的咒力。
扑簌簌，焦黑的尸体，不断从半空落下，露出后面空无一物的地板。
不见了, 眼珠迅速转动，五条悟飞快的检索周围, 该死，对方竟然没有咒力。
找到了，就在上面。
五条悟猛地抬头, 锁链缠绕在吊顶，修长健壮的手臂抓住锁链一端，健壮的身躯微微晃动。
因为肌肉用力，上面的青筋根根暴起，越发显得狰狞。
漆黑的发丝下，一双冰冷的眼睛朝下看去, 嘴角的伤疤嘴角的伤疤, 让本就凶恶的面容, 更是增添了几分杀气。
那是不久前消失的禅院甚尔。
此时的他，与他平日的冷静缜密截然不同, 带着焦躁不安, 想要毁灭周身的一切。
就如同失去枷锁的野兽。
硝子被他抓在手里, 她将头转向禅院甚尔，面容严肃。
早在禅院甚尔出现在身后时, 她就已经注意到了。
因为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加上对方情绪明显失常，硝子就没有阻止他将自己带到半空。
结果好像让情况变复杂了。
硝子对着下方的白毛少年微微摇头，“五条，不用追过来。”
“硝子，这人身上有不少人命，你不能跟他走。”
五条悟压根不会听硝子的话，他朝着甚尔扔出一击“苍”后，身影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就出现在半空，双手握拳，朝着禅院甚尔攻击。
“小鬼，现在的你，根本打不过我。”
禅院甚尔咧嘴一笑，血腥气从他身上泄露出来。
他硬生生抗住五条悟的攻击，松开锁链，直直朝下落去。
受到过强化的□□，竟然是天与咒缚。
五条悟眉头紧皱，紧跟着朝下攻击。
“你是禅院家的人？”
灰尘散去，五条悟和禅院甚尔面对面对峙，“我是不是见过你？”
虽然是对着甚尔发问，五条悟微微发亮的蓝眼睛，始终紧盯着被他抗在肩上的硝子。
禅院甚尔挥动着万里锁，“五条家的神子，怎么可能记得我这种无名小卒。”
哗啦啦，哗啦啦，锁链划破空气，激荡出阵阵波纹。
“甚尔，佳子是不是出事了。”
即将射向五条悟的锁链猛地一顿，禅院甚尔收敛起全身的杀意，他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抓着硝子衣领的手越发用力。
硝子平静的开口，“看你的样子，佳子应该还活着，与其在这里耽误，还不如赶紧带我过去。”
禅院甚尔见到五条家神子后，翻腾的微妙情绪，慢慢平息。
他松开握着硝子衣领的手，“给你半分钟时间，之后我们立刻出发。”
“五条，刚才的赌局是我赢了。”硝子走到悟面前，双手按在他肩膀上，“我的要求就是留在原地，不要跟来。”
确认硝子和对方真的认识，禅院甚尔的恶意也不是冲着硝子，五条悟的敌意不像刚开始那般尖锐。
但他不打算让硝子跟着对方离开。
“我知道你想违背约定，但这次不行。”
五条悟嘴唇动了动，话还没出口，就被硝子打断。
她太熟悉悟了，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打算。
“五条，我要去救一个人，她对我，不，对我们都很重要。”
五条悟不解的皱着眉，“硝子你又不是医生，凭什么”
充满生命气息的能量，顺着两人接触的部位，传递到五条悟体内，缓解了六眼使用的负担。
那是反转术式的力量。
在那瞬间，五条悟突然明白硝子隐藏术式的原因。
那群老头子，不会让硝子脱离咒术界。
感知到急速接近的咒力，五条悟站在原地，不再阻止硝子的离开。
“少爷，您没事吧。”
覆盖着白色面具，穿着黑色日式和服家仆，单膝跪在地板上。
“十分抱歉，有人在隐蔽您的踪迹，要不是您突然爆发的咒力，我们还无法找到这里，请您放心，这次事情家主已经要求彻查。”
飞速话语里有着掩盖不住的恐惧。
五条悟心思完全不在他们身上，太聒噪了。
每次都这样，就像他是随时会失控的怪兽，连看都不敢看他。
“少爷，您还不能很好的控制六眼的能力，外界嘈杂的环境会加重您的负担，在就读高专前，您还是”
唔，嗯，还要说话的男人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掌掐住脖子，拼命的咳嗽起来。
“你是在教训我？”
冰蓝的眼睛里，带着亘古不化的坚冰。
此刻，神性彻底压到了人的部分，站在此处的是五条家期待了几百年的“六眼神子”，而不是“五条悟”。
如果花子和宁宁见到现在的五条悟，绝对会以为这是长相相似的兄弟。
扑通，扑通，原本单膝跪地的家臣，全都改为双膝跪地，身体前倾，头死死的压在地板上。
“你们在害怕什么？我又不会杀了你们？”
“不敢”
五条悟恶劣的笑起来，明明害怕到极点，还要来找他，无聊。
一想到又要回到五条大宅，对着死板迂腐的老头子，五条悟烦躁的皱起眉，还是和硝子呆在一起有意思。
“你们，”五条悟转过头，原本松了口气的家臣，又绷紧了身体，“有谁了解院家这代的天与咒缚？”
沉默半天，其中一位小心翼翼的回答，“少爷，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十几年前他就脱离禅院家自立门户。”
五条悟冷哼一声，看禅院甚尔那样子，八成是靠暗杀维生。
硝子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五条悟一上一下抛着手机，下次见面一定要让硝子老实交代。
手机是五条悟趁着硝子不注意，从她身上“拿”来的。
上次连名字都忘记的情况，五条悟是绝对不会再让它发生。
“帮我查一下海鸥学园的位置。”
这句话后，五条悟直接闪身消失在演出厅。
留下的家臣面面相觑，海鸥学园又是什么？
回到宅院后，五条悟重新换回了传统的和服。
他双腿盘坐，手指不耐烦的在膝盖上快速轻点。
在五条悟对面，坐着一位老头子，布满皱纹的脸上眼窝深深凹陷，松散的眼皮几乎已经将眼睛彻底盖住。
长长的胡子，蜿蜒垂落在榻榻米上。
这是现任五条家的家主，也是五条悟的爷爷。
“悟，今晚玩的开心吗？”
粗哑的声音，如同在砂纸上摩擦，让人格外不适。
“本来心情可以一直好到明天，现在全都消失了。”
五条悟单手撑地，准备站起来离开。
“悟，你以后要成为家主，还是要再稳重点。”
五条悟敷衍的点头，这话他从小听到大，都听出茧子了。
今晚的这场对话也不过是例行公事。
“外界很多人都在盯着你，在入读东京高专前，还是不要再出去了。”
“老头子，说白了，现在五条家还能占据御三家的位置，都是因为他们忌惮六眼。”
微风吹开了五条家主雪白的胡子，五条悟站到他爷爷面前，“我以后还会经常出去，你确定手下养的人能阻止我离开？”
“呵呵，他们不行，我也不行。”
五条家主不紧不慢的抚摸着胡子，“悟，你之前对外界并不感兴趣，是因为今晚的女孩，你才不愿意留在家里？”
五条悟打着哈欠，“你谁说？哦，她啊。路上随便遇到的，等我解决完咒灵就被吓跑了，只是个胆小鬼。”
“是吗？那太遗憾了，我以为是个有潜力的孩子，还想着要不要推荐她去高专就读。既然不是那就算了。”
“老头子，还想多活几年就少费点脑子。”
五条悟伸手推开门，走进长到看不见尽头的走廊深处。
绵延了上千年的宅院，处处透着古朴的气息，沉淀千年的规训，让这里每个人行动都悄无声息。
明明连带着仆人和旁系，居住着上百号人的宅院，连一丝声音都没有，行走在其中，就像是穿行在巨大坟墓里。
经过一扇又一扇造型相似的推拉门，五条悟突然停在原地。
他闭上眼，重新回想起，在海鸥学园的状态，“果然，那时状态要比现在强。”
五条悟自言自语，要加强训练了，尽快找到当时的感觉。
下次他可不会让禅院甚尔悄不声息的接近。
回到房间后，五条悟躺在床上，打开硝子的手机。
他面容严肃，如临大敌般紧盯着漆黑的屏幕，像是在思考世界难题。
五条悟的手指不断摩挲着按键，他是看还是不看？
要是被硝子知道，她一定会杀了自己。
嗡嗡嗡，突然打来的的电话让手机屏幕亮起来，连带着五条悟的眼睛也亮起来。
他只是“替”硝子接个电话，硝子应该不会生气。
等看清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五条悟愣住了。
“夏油杰”三个个字，清晰的映入他眼中。
这个名字五条悟前不久在海鸥学园见过。
那本被他撕碎的黑色书籍封面上，就是这个人的名字。当时硝子的表情，带着毫不掩饰的悲伤。
夏油杰竟然真的在现实里存在。
五条悟迟疑的按下接听键，两边同时陷入沉默。
“硝子，我听夜蛾老师说在京都出现了棘手的咒灵，你没事吧？”
清亮温柔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毫?*? 不掩饰的关心。
竟然叫的这么亲密，五条悟没忍住发出一声冷哼。
“有老子在，硝子怎么可能出事。”
听到意料之外的声音，夏油杰立刻停在东京街头，他的声音瞬间变冷，“你是谁？硝子的手机为什么在你手里？”
霓虹灯闪烁将夏油杰的脸色映衬的明灭不定。
“老子是五条悟。”
“你是御三家之一五条家的人吧，看来京都的变故是你们接手处理。”
夏油杰忍耐着五条悟自大的称呼，强行让情绪平静下来，“能不能把电话给硝子。”
“硝子的手机暂时由老子保管。”
硝子绝对不可能将手机主动交给别人，应该是硝子不小心遗失，不对，按照硝子细心的性格，这个可能性也不大。
那只能是五条悟从硝子手里拿到的。能让硝子对他不设防，五条悟看来真的是硝子的朋友。
夏油杰将数个念头在脑海里转过，不免对五条悟升起几分好奇。
毕竟硝子可不是会轻易对别人交付信任。
“算了，既然硝子不在，我过几天去她家里找她吧。还有，五条悟，你要是不想之后被打，就换个称呼。”
夏油杰好心的提醒一句，就准备挂断电话。
“等等，”
夏油杰不仅有硝子的联系方式，竟然还知道硝子家的位置，五条悟瞬间感觉被比下去。
他故作镇定的问道，“你把硝子的地址告诉老我。”
夏油杰沉默下来，他无奈扶额，“五条悟，手机是你从硝子手里偷来的吧，硝子生气起来很可怕，我劝你赶紧把它还回去。”
“切”被夏油杰戳穿真相，五条悟下意识的将手机拿开耳边，清了清嗓子，故意炫耀，“老子和硝子可是超级好的朋友，她才不会生老子的气，倒是你赶紧把硝子的地址给老子。”
这个臭屁的混蛋，夏油杰不想承认，他确实被刺激到了。
“想知道可以啊，”狭长的狐狸眼眯起来，跃跃欲试，“和我打一架，赢过我就告诉你。”
五条悟腾的从床上坐起来，“老子可是最强的，到时候你可不要哭出来。”
“约个地点吧。”
“东京涩谷。”
“京都上京。”
说完后，两人同时沉默，又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算了，不如约在硝子家里。我把地址告诉你，正好可以让硝子给我们做裁判。”
夏油杰发现五条悟虽然臭屁自大，但意外的不讨厌，怪不得硝子会和他做朋友。
也许他们也会合得来。
夏油杰突然笑起来，听声音对方年纪也不大，没准以后真有可能成为同期。
五条悟舔了舔嘴唇，“你是不是海鸥学院的学生。”
从夏油杰那里得到硝子家的位置后，五条悟陷入沉思，这个地点怎么看起来很眼熟。
此时的硝子完全不知道，回家后会面临双倍的“惊喜”。
**
“哎呀，果然还是需要狱门疆啊。”
身披斗篷的男人，挤在人群里，看着被拉上警戒线的乐园大门。
穿着制服的警察就站在门口，不停催促围观的人群离开。
周围人不断交头接耳，交换着情报。
“什么情况？”
“据说是有精神病人闯进乐园里，还给小丑屋投下了致幻剂，很多人都精神不正常，”
“真的吗？太可怕了，幸亏我提前出来了。”
知道计划已经彻底失败，羂索也不准备留下来，他转身挤出人群，踏着黑夜离开。
“要换具身体了。”
男人自言自语，“这个身份已经不安全了。”
那个少年的身体，什么时候才能成熟。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接收了。
第54章
禅院？不，是伏黑
“……佳子？”
硝子愣了半天, 才意识到床上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头发稀稀疏疏，脸颊凹陷的人是佳子。
才过去不到两周时间, 那个有着柔顺亮丽黑发, 脸颊红润，笑容开朗的女人，就如同脱水的玫瑰，在迅速枯萎。
在她脸上, 熟悉的黑色符文，刺痛着硝子的双眼。
那是受肉的标志。
感知到床上人的呼吸越发微弱, 几乎都要消失不见，硝子立刻坐在床边，握紧那只瘦骨伶仃的手指, 将反转术式的力量，输入她的体内。
等到佳子的呼吸逐渐平稳，硝子才面色难看的松开手。
佳子不仅成为受肉，而且她体内的诅咒物不知为何处于活跃状态，在源源不断的吸收佳子的生命力。
当反转术式进入后，非但没有流向佳子的四肢百骸, 反而全都涌进佳子的心脏处, 被寄宿在那里的东西全部吞噬。
“上周天佳子去了躺菜市场, 回来后就陷入昏迷，在被送到医院后不久, 体内的器官开始出现衰败。”
在硝子为佳子治疗时, 禅院甚尔一直默不作声地靠在墙边。
直到佳子情况稳定下来, 他紧绷的脸皮才放松下来。
禅院甚尔悄无声息的将门合拢，带着硝子来到客厅。
硝子打量着这件狭小的出租屋,
禅院甚尔带着她七扭八拐，穿过无数暗巷才来到这栋几乎要倒塌的老旧小区。
上楼时，硝子脚下还跑过去两只肥硕的大老鼠。
坐在低矮的客厅里，左侧小女孩悲伤的哭泣，和右侧夫妻的叫骂声混在在一起。
天花板的吊灯在楼上的砰砰震颤中，不停抖动，让室内的光线一片混乱。
这就是个廉价简陋的破败贫民窟。
也正式这种鱼龙混杂的环境，最适合隐藏起来。
住在这里的人，都是社会边缘人士，他们也不会关注左邻右舍的行踪。
硝子不得不佩服禅院甚尔能找到这种住处。
明明已经做到这种程度，还是改变不了惠的生母必死的命运？
硝子沉默的靠在沙发上，头微微下垂。
“给，给。”
一只小手搭到硝子的膝盖上，头发漆黑，粉雕玉琢的小婴儿，摇摇晃晃的扶着硝子的腿吃力的站起来，将手里的恐龙玩具递到硝子手里，露出大大的笑脸。
硝子抚摸着惠已经有些扎手的头发，将他抱在怀里。
惠似乎知道母亲身体不好，他趴在硝子怀里，肉乎乎的小手，不断指着佳子关闭的房门，执拗的看着硝子。
“你是把玩具给我，让我救你妈妈，对吗？”
七八个月的小婴儿，用那双如同黑曜石的眼睛，疑惑的看着硝子，似乎在努力理解她的意思。
最终，小婴儿肯定的点点头。
硝子张张嘴，明明知道惠无法理解，她也说不出敷衍的假话。
似乎是见硝子不回应，惠又扭动身体，想要从地垫上拿起另外的小车回她。
一只大手将小婴儿提到半空，父子两相似的眼睛彼此对视，啪叽，禅院甚尔把惠扔到角落的摇篮里，万里锁之间将婴儿摇篮捆起来，防止惠从里面跑出来。
“好好呆着，不要捣乱。”
惠吃力地在婴儿床上翻了个身体，用小手扒拉着万里锁，使劲往硝子的方向看。
似乎他已经认定，这就是能救他母亲的人。
硝子下意识的避开惠的目光，那份期待连带着沉甸甸的往昔，突然重新回到她身边。
“佳子还能活几天？”
禅院甚尔将电视打开，里面正在播放赛马直播。
他目不转睛盯着4号选手，犹如最狂热的赛马爱好者，似乎刚才的问题根本不是他问出来的。
硝子平静的给出答案，“最多三天。”
“如果一直输入反转术式呢？”
硝子摇头，低声解释，“不行，那只会加快诅咒物的苏醒。”
“该死，又输了。”
禅院甚尔突然一脚将茶几踢开，碎裂的木屑，有几片划伤了他的手背。
禅院甚尔恍然未觉，他将手里的号码撕得粉碎，“看来我要重新找个富婆了。”
他看都不再看硝子一眼，“你走吧。”
硝子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她转头与惠对视，周围的嘈杂在那瞬间全都消失。
硝子想起来，上辈子第一次见到惠的画面。
悟扛着小男孩，从窗户里闯进了医护室，兴冲冲将对方扔到病床上，也不管上面还残留着不明液体。
“硝子，看，这是我儿子。”
倔强的眼神不屈的看着悟，就像是只排斥外界的小刺猬，只能用细嫩的尖刺，将脆弱迷茫的自我包裹起来。
硝子毫不奇怪伏黑惠对伏黑津美纪的感情，在母亲早逝，父亲失踪，无依无靠的昏暗童年，只有那位姐姐，牵起了他的手，带他走过最无能为的时期。
“家入小姐，虽然工作很忙，也该稍微休息一下……”
细心的少年，总是会记得在任务前后，来医护室一趟。有时候是和她吐槽悟又做了什么不正经的事，有时候单纯的送点伴手礼。
比起当年的他们三个，伏黑惠身上缺失了很重要的对自我的认同。
直到遇到虎杖和蔷薇后，他才渐渐有了符合年纪的活力。
硝子心想，由父母的爱意浇灌出的自我，不应该再次从惠的人生中被剥离。
“其实，不是没有希望。”
电视里的主持人仍然在激情澎湃的解说新一轮的比赛。
但已经无人在意。
禅院甚而走到硝子面前，那双如同野兽的眼睛，死死盯着硝子，“你再说一遍。”
空气仿佛陷入凝滞，似乎只要硝子说出一个不字，她就会被面前的男人撕得粉碎。
“只有死亡可以将咒物与受肉分开。”
没有被禅院甚尔的压力影响，硝子平静的开口，这是镜相死亡前告诉她的。
在见到形容枯槁的佳子后，这句话就一直回荡在硝子耳边，促使着一个念头在硝子脑海里成形。
锃亮的手术刀，在硝子手里散发着寒芒，映照出她冷淡的眼睛。
“只要宿主死去，咒物就会自动脱离。我需要切断佳子心脏与身体的连接，让咒物以为宿主已经死亡，将它骗出来。”
“理论上只要心脏停止跳动十几秒，就会对大脑产生不可逆的损伤，我可以用反转术式极力维持佳子的生命体征，但最多也只有三分钟时间。一旦超过三分钟，就算心脏被接回去，佳子也会陷入脑死亡。”
硝子抬头，“禅院甚尔，你敢赌吗？赌能够在三分钟内将咒物骗出来。”
禅院甚尔单手插入头发中，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放声大笑起来，“赌，为什么不赌。”
“佳子可是我的幸运女神，我所有的幸运都用来遇到她，唯有在她身上，我绝对不会输。”
硝子点点头，“那不要浪费时间，我们尽快开始，”
苍白瘦弱的躯体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根根肋骨在皮肤表面映出清晰的印记。
为了最大程度发挥反转术式的效力，她已经提前用血在佳子身下画出阵法。
面对患者时，硝子的手绝对不会颤抖。
她用刀抵在佳子的胸口处，毫不迟疑的插进去。
刀划破皮肉，精准的落在每一处位置。
胸腔被打开，露出里面鲜红跳动的心脏。
身下的阵法连带着硝子的咒力，迅速涌入佳子体内，帮她维持着生命。
似乎是感知到危险，佳子的身体突然猛烈颤抖起来。
有力的大手，强硬的按下所有躁动。
噗嗤，血管开裂的声音，清晰的传入硝子耳中。
她冷漠的看着从心脏中睁开的眼珠。
滴溜溜乱转的瞳孔，最终聚焦到硝子身上，散发出惊人的恶意。
“去死，去死，这是我的东西。”
硝子面色冷漠，手起刀落，切断了心脏的血液供给。
细碎的闷哼，从佳子口中传出。
硝子与禅院甚尔，一同盯着被切断供给的心脏。
最多三分钟，如果无法将咒物逼出来，那么一切都会失败。
转动的指针声音，在此刻无限放大。
噗嗤，噗嗤，似乎是发现宿主无法提供能量，眼珠剧烈挣扎起来。细小的眼球神经，从深深扎根的心脏里拔出来，一点点的朝外挪动。
硝子在心里默默计算时间，快到时间了，还有差不多三十秒，眼珠与心脏处只剩下一丝神经连接，还有十秒五秒，四秒，三秒，就是现在！！
“甚”
硝子仅仅吐出一个字节，禅院甚尔就已经捏着那颗眼珠，消失在卧室。
快如闪电，又迅如雷霆。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硝子将手放在佳子胸口处，咒力调整到最大输出，不顾一切的用反转术式治疗起佳子的伤势。
被切断的血管从新连接，眼珠脱离后开裂的心脏重新愈合，被剖开的胸膛缓缓合拢，光洁的皮肤上不见一丝刀口。
真的把它骗出来了。
硝子浑身脱离的瘫在床边，过量的咒力输出，让她身体极度疲惫，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硝子只来得及确认佳子生命体征平稳，就倒头睡过去。
在昏睡前，硝子最后一个念头是，如果当初灰原学弟送到她面前时，还有一丝呼吸，就好了。
**
楼上的乒乒乓乓更加响亮，隔壁的夫妻似乎已经开始动起手来，小女孩的哭声断断续续，犹如尖细的幼猫叫声。
好吵，硝子忍不住皱眉。
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支撑着从床边站起来。
脱力的感觉还残留在躯体里，让硝子动作显出几分迟滞。
滴落在床单上的血液刚刚干涸，她应该只昏迷了几分钟时间。
硝子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息，让肌肉放松下来。
刚经历了海鸥学园事情，又马不停蹄的为佳子做了手术，过量的咒力输出，种种叠加在一起，才导致硝子陷入短暂的昏睡。
感到体内逐渐积攒了几分力气，硝子调动起反转术式，简单的抚慰了肌肉骨骼和大脑的劳累。
几个呼吸间，硝子感觉身体在迅速恢复。
比起续航力，奶妈要远远高于纯输出。又能打又能奶的奶妈，本身就可以组成一队。
硝子有些好笑的想着，她现在就在这个方向马不停蹄的狂奔。
两根手指搭在佳子的颈动脉处，均匀有节奏的跳动，表明身下人生命体征的平稳。
硝子又将手覆在胸口处，仔细的检查之前的伤口愈合情况。
确认一切如常后，硝子才算彻底放心。
不能…让一切重演。
“咳咳，咳咳，是硝子啊。”
虚弱的声音带动胸腔微微震动。
不知何时，佳子睁开眼，直直的盯着硝子。
突然，泪水从她凹陷的脸颊滑落。
“我，我又被你救了….硝子，谢谢你，谢谢你，如果我死了，惠，甚尔…咳咳，咳咳”
大口大口的喘息，让佳子身体剧烈的颤抖。
“佳子，你先安心休息。”
硝子反手握住佳子，平静的安抚，“放心吧，已经没事了，你会长长久久活下去，与甚尔一同看着惠长大，上学，有了自己的兴趣，爱好，烦恼，他会遇到兴趣相投的挚友，也会遇到不靠谱的我老师，他会经历危险的任务，也会收获独一无二的体验……”
轻柔舒缓的嗓音，在昏暗的房间里静静的流淌，将所有的嘈杂尽数掩盖。
在硝子描绘的未来里，佳子沉沉的睡去。
“佳子刚才醒了过来，现在又睡过去了。暂时不要打扰她，后期只需要仔细照顾，佳子身体就会慢慢恢复。”
硝子从房门里走出来，熟练地说着医嘱。
毕竟当医生当习惯了，这些吩咐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已经倒背如流。
禅院甚尔背对着硝子，坐在给婴儿爬行专门铺设的地垫上，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倒是婴儿车里的惠，听到硝子的声音后，嫌疑的将松散的万里锁推到一边，蹭的从里面坐起来。
小婴儿神色凝重的盯着硝子，嘴里咿咿呀呀说着不停句子的单词。
硝子走过去轻轻晃动摇篮，“放心吧，你妈妈已经没事了，等你睡醒就能看到她了。”
硝子很清楚，过高的天赋会让咒术师从小对周围环境有异乎常人的敏感。
隔着一扇门，自己母亲在缓步迈入死亡，惠不可能感受不到。
小婴儿的眼底。已经出现浓重的黑眼圈，一看就是因为担心佳子没有休息好。
“下次见面，希望能听到你叫我的名字。”
硝子摸了摸惠有些扎手的头发。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硝子的话，惠认真的点点头，伸出手似乎要抓硝子的头发。
硝子配合的弯下腰。
啵！婴儿床里的小婴儿，抓着栏杆一个借力，突然站起来，对着硝子的侧脸亲了一口。
扑通，小婴儿又重新跌回摇篮里。他用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将被子盖在身上，闭上眼迅速开始打起小呼噜。
柔软温暖的触感转瞬即逝，硝子迟疑的摸着被亲过的位置，仿若一根琴弦在心底轻轻拨动，让她控制不住的微笑。
她重生回来的意义，就是为了这些时刻。
将摇篮上的帘子为惠拉上，硝子绕道如同凝固的雕像的禅院甚尔身前。
那颗眼珠正被他捏在手里。眼球上已经敷上一层白色的薄膜，后面的神经触须，软塌塌的垂落。
扎根在佳子心脏时的邪性怨气尽数消散，看起来和死了差不多。
看来失去了受肉，咒物自动陷入了沉睡。
“甚尔老师，你连自己儿子都比不过？”
啪，硝子将手伸到禅院甚尔面前，打了个响指。
狭长的黑色眼珠聚焦到硝子身上，禅院甚尔似乎是才从漫长的回忆中抽离出来。
“哈哈哈哈，我的运气果然不错。”
他将身体后仰，胳膊放在眼睛上，突然发生大笑起来。相遇时的焦躁和怒气，近乎要压制不住地杀气，全都尽数消散。
猛兽的主人尚未离去，她会始终站在身边，握住那条锁链。
“嗯，你确实有个好运气。”
硝子靠在沙扶手处，如果没有遇到禅院甚尔，佳子可以度过平静无波的幸福一生。
但没有森川佳子，禅院甚尔不会幸福。
他只会永久的沉沦在黑暗里，找不到归处，就连死亡，都无人在意。
生前被人嫌弃，死后无人祭拜。
“既然佳子没事，那有些账就要好好算一算。小鬼，你拿着这个。
禅院甚尔将刹那泄露的脆弱全都收敛干净。
将手里的眼球丢给硝子，他伸长脖子开始干呕起来，一个干瘪蜷缩的紫黑色咒灵，从禅院甚尔喉咙里被呕出。
落地后，它迅速膨胀变大，如同放大版的蚕蛹，在地上艰难的蠕动。
禅院甚尔用脚踢了下咒灵，“丑宝，把东西吐出来。”
阿噗。
一个透明的泡沫缓缓从丑宝长大的圆口状嘴里吐出来。
等到整个出来后，啪嗒，泡泡在半空直接炸开，雪花似的照片，纷纷扬扬的从半空飘落。
细白的手指夹住半空的一张照片，看清照片里的人后，硝子愣住原地。
对着镜头透出标准笑容的女人，小腹高高隆起，已经到要生产的时间。
这是一张在临产前拍下的照片。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条缝合线贯穿女人的整个额头，就像是做了开颅手术，又重新缝合起来。
硝子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人，这是虎杖悠仁的母亲，虎杖香织。
这是虎杖的母亲，虎杖香织。
硝子蹲下身，将照片拿在手里，一张张的飞速检视。
男男女女，形形色色的人像，出现在不同时期的照片上。
有大哭的孩童，也有垂垂老矣的枯瘦老人。所有人身上，共同的特征，就是那条贯穿额头的缝合线。
层层落下的照片里，还夹杂着一张泛黄的画像，穿着黑白和服，撑着一把二十四骨黑色雨伞，面容冷硬的男人，沉默的透过时光，注视着硝子。
“加茂宪伦”
硝子缓缓吐出画卷上男人的名字。
禅院甚尔观察着硝子的表情，冷不丁的说出口。
“一百五十年前，加茂宪伦被加茂家除名，看来那是他就已经被替换了。”
“如果不是因为佳子昏睡，我还不知道还有能自由寄宿在人脑子里的咒灵。”
禅院甚尔发出冷笑，他将夹在手指间的照片递给了硝子。模糊的图像，看起来像是从摄像头截取的一帧。
照片上是匆匆过马路的佳子以及，身后跟着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
似乎是发现了摄像头的位置，男人抬头时，正好露出额头模糊的细线。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中年人的面孔，丢进人群里就会立刻失踪。
“佳子昏睡后，我详细的检查了她出事当天的行程，搜索了与佳子接触过的所有人信息。”
禅院甚尔指着照片上的男人，“只有他的信息，显示为已死亡。顺着他这条线，我联系了些认识的人，找到了日本境内出现过的头上有缝合线的人。这里面的只是被拍摄到的一部分，还有很多没有被查出来。”
硝子是真的被禅院甚尔收集线索的能力惊到，悟和杰当初败在他手里，一点都不亏。
短短时间，他就将羂索的身份扒了个底朝天。
“对了，”禅院甚尔抓了抓脖子，“他最后被拍到的位置，是进入奇幻乐园。”
果然如此，硝子暗叹，她和悟今晚的经历，都是羂索在背后操纵。
那场逃生游戏，很明显是为了困在悟专门打造的陷阱。
没有困住她们，羂索还是会把注意打到狱门疆身上。
硝子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丑宝，这些照片都被深深埋在它的肚子里，直到现在才被吐出来。
“甚尔，你是不是一开始不准备给佳子报仇。”
“我可是个自私的人。”
禅院甚尔一脸平静，“小鬼，我不会浪费时间金钱去给死人报仇，那太蠢了。“
没有听到怒骂他冷血的指责，禅院甚尔意外的挑了挑眉，发现硝子赞同的点头，“死了就是死了，生者再做任何事，都不过是对自己的慰藉。”
“小鬼，我看你挺适合做尼姑。”
硝子的豁达通透，倒是让禅院甚尔沉默下来。
短暂沉默后，禅院甚尔开口，“我已经把查到的信息全都告诉你。现在轮到你，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硝子点点头，如果说之前她对禅院甚尔还抱有怀疑，现在他们的立场完全一致。
他们都想要杀死羂索。
惹怒了有着超级追踪力的杀手，不知道羂索还能不能睡着。
“让我想想，应该从”
“不可以剧透哦。”
轻柔地声音在硝子耳边低语。
硝子的声音顿时卡在喉咙里，她张张嘴，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
“违背规则，魔法就会失效。”
硝子立刻认出来，这是她趴在病床上沉睡时，听到的声音。
正是这个声音，将她重新带回了过去。
硝子左右转头，似乎要找出声音的来源。
“没人？”
禅院甚尔立刻警惕的站着，狭长的眼睛迅速在室内转了一圈。
“不，可能是我的咒力还没恢复，有些耳鸣。“
硝子摇摇头，她将准备说出的一切，重新咽回去。
看来她的这次重生并不简单。
虽然不知道信息的真假，那句“魔法会失效”还是让硝子绝对小心行事。
唯有在这件事情上，她不想赌。
“很抱歉，我身上立下了誓言契约，不能将事情说出来。我只能说，他看中的是你天与咒缚的超脱体质，那份能斩断因果的能力。”
对于咒术师来说，誓言永远是最好用的借口。
“小鬼，誓言契约背负的代价很大，只要你能承担，随便你。”
听到硝子的话，禅院甚尔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他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我总会抓到他。”
“既然他那么喜欢天与咒缚的能力，我就如她所愿。”
禅院甚尔露出嗜血的笑容，“反正查线索欠了一大笔钱，正好接几个任务赚回来。”
禅院甚尔的话重重的落在硝子耳中。
上辈子禅院甚尔纯粹为了金钱，接受暗杀任务，这次，他的目的已经改变。
真想看到自以为运筹帷幄的羂索，面对禅院甚尔的表情。
禅院甚尔已经有了计划，她也不会再耽误下去，尤其是耳边突然出现的声音，还不清楚敌友身份。
当初将事情告诉镜相时，并没有出现警告，在面对禅院甚尔时，却被阻止。线索太少了，硝子只能猜测，这份预知，不能告诉会在未来出现的人。
“甚尔老师，看来你的朋友人脉很广，我需要让他帮忙统计日本境内因为诅咒昏迷的所有人。”
禅院甚尔眯起眼，看起来不是很情愿，“小鬼，你知道这是个多大的工作量？”
“没有时间限制。”
硝子握紧手里死气沉沉的眼珠，不是每个人都像佳子这样，咒物与受肉间的联系，必须尽快破解。
只有如此，死灭洄游才不会发生。
也才能将羂索逼出来。
想到佳子的情况，硝子提醒甚尔，“你需要确保佳子还活着的信息不会泄露出去，否则她始终处于危险的情况。”
“你最好能准备一具年纪相仿的女尸，冒充佳子下葬，将戏做足。”
处理尸体专业户，伪造死亡专家，家入硝子给出了最专业的建议。
“你可以去医院的停尸房偷具尸体出来，这应该难不倒你。”
在硝子说话时，禅院甚尔眼睛一直盯着隔壁的墙壁，从硝子进入房间后，持续不断地小女孩哭声，已经微乎其微。
“不需要去医院，尸体隔壁就有。”
禅院甚尔大踏步走出房间，带着伤疤的嘴角张扬的向上翘起，“我果然很幸运。”
破旧的屋门被暴力踢开，跪地痛哭的小女孩，抽抽噎噎的转头，不知所措的看着出现在门口的禅院甚尔和家入硝子。
这是个三四岁大的小姑娘，大大的脑袋下，是格外瘦小的身体，典型的影响不良。
在女孩趴伏的冰冷地板前，面色青紫的女人，正半睁着眼，沉默的侧躺在地上。
冰冷僵硬的身体上，已经开始长出尸斑。腐朽的尸臭，充斥着整个房间。
已经死去了一段时间。
硝子视线落到女人挽起衣袖的手臂上，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细小的针孔。
几只碎裂的玻璃管，掉落在女人周围。
只是扫一眼，硝子就明白她的死因。
药物注射过量导致的死亡。
禅院甚尔走到死去的女人面前，他抱起那具女尸，对着蜷缩在地上，如同小猫似的小女孩，咧嘴一笑，“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继父。”
一张轻薄的卡片，从女尸口袋里滑落，“伏黑佳子”四个字，清晰的映入硝子眼中。
硝子释然的闭上眼，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改变。
从今天起，森川佳子已经死去，活下来的只有伏黑佳子。
**
“妈妈，我的手机丢了。”
两枚硬币被投入电话亭，硝子靠在玻璃窗上，看着外面车辆在街道上急速穿行。
从禅院甚尔家里出来后，硝子担心美都着急，想打电话才发现她的手机不见了。
这一晚上太混乱了，硝子也不确定是不是跟着甚尔在小巷穿行时搞丢的。
她只能就近找个电话亭，先给美都保平安。
“硝子？”
美都疑惑的声音从听筒对面传来。
“你昨晚不是才给我发了讯息，说在朋友家玩，今天可能不回来了。”
“我看你应该玩的很开心，给我连发了好几个可爱的表情。对了，我都不知道你在京都还有朋友，是男生还是女生，要不要让朋友来家里坐一坐….”
硝子打断了美都的话，平静的开口，“妈妈，我的手机确实丢了，那估计是恶作剧短信，以后收到这种奇怪的信息直接删掉就行。”
“欸？我还以为硝子交到好朋友了。”
“妈妈，我这就回家。”
咔嚓，硝子将电话扣回去，低头不断呼吸，再呼吸。
硝子，你要冷静，冷静，和他们生气，你就输了。
不行，忍不了了。
硝子一拳锤在玻璃上，“五条，你个人渣，把手机还回来！”
阿嚏，阿嚏，阿嚏。
竹林里正在训练感知力的五条悟，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浑身打了个冷颤。
五条悟立刻警惕的向四周张望，“奇怪，难道老子感冒了？”
第55章
破除咒物的关键
“希林, 夏目，我回来了。”
硝子将推拉门来开，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
她坐到玄关处将鞋子脱掉, 背对的走廊传来轻柔的脚步声。
“欢迎回来, 硝子，去京都玩的开心吗，灵幻先生事务所开的怎么样了？”
“对了，这是我和希林婆婆给你从北海道带的礼物,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干净清爽的声线，让硝子浑身放松下来。
她躺在玄关处, 对着上面的琥珀色剔透的眼珠，露出懒洋洋的笑容，“灵幻新收了个了不得的徒弟, 他的按摩…除灵事业肯定会蒸蒸日上，至于京都…”
硝子停顿了一瞬，隔着口袋捏了捏那颗眼珠，“总的来说，超乎预料。”
佳子的隐患被解决，絹索身后跟上一条永不疲惫, 心思缜密的猎手, 都是不错的发展。
只有那个在耳边萦绕的声音, 硝子还是没有头绪。
“硝子，你有时候的形容, 让人搞不清楚是好还是不好。”
夏目蹲在硝子身边, “对了, 听美都阿姨说你的手机丢了，有没有找回来。”
想忘记的事又被提起, 硝子一拳击中空气，仿佛那是某人嚣张的笑脸，有些咬牙切齿。
“……被猫叼走了。”
“啊？原来猫也会偷手机，我还以为只有乌鸦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能把手机叼走，看来体型应该也不小。”
见夏目真的相信了，硝子忍不住笑出声。
夏目真好骗。
叮咚，叮咚，叮咚，密集的门铃突兀的响起。
有什么东西….来了，而且就站在门口 。
硝子和夏目瞬间收声，将头转向房门的位置。
高大的身影，清晰无比的映射在纸玻璃。
“有……人…吗？”
如同石砾划破嗓子，又像是失去润滑的齿轮，干涩刺耳，带着硬邦邦的冰冷，一字一顿的吐进空气里。
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唤，刺啦，门上的纸玻璃被戳破。一柄约有两指宽的重剑，被直直的插进门上的方向菱格中，耀武扬威的出现在硝子面前。
随后，剑刃被缓缓的收回去，高大的身影逐渐缩小，透过狭长的裂缝?*? ，一只灰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坐在玄关处的硝子。
“开…门”
“给…我….开…门。”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响个不停，咚咚咚，屋外的东西又开始用身体撞击房门，整个乱作一团。
“吵死了。“
硝子猛的推开房门，外面的妖怪似乎没想到门会突然打开，一下子受力不稳，沉重的身体，猛的朝着地板砸去。
看清楚出现在眼前的妖怪，硝子眼皮一跳，这要是被它砸下去，家里的地板可以直接换新的了。
硝子闪身躲开被砸扁的命运，然后迅速用缠丝在妖怪身上迅速缠绕几圈，将另一端甩到门框上。
因为之前缠丝吸收了蜘蛛小姐的蛛网，粘附力大大加强，迅速在妖怪与门框紧密结合起来，将妖怪堪堪拉住，避免它跌倒在地板上。
只是门框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压力，发出抗议的吱呀吱呀声。
看着上面的螺丝开始脱落，硝子当机立断将缠丝有把武士雕像包裹了几圈，然后切断它与门框的联系。
用力一踢，将它滚到庭院里去。
没错，出现在门口的，是一座雕刻的栩栩如生的武士雕像。整体是用灰白色的大理石制成，上面应该是有彩绘的衣服和饰品，只是年久日深，风吹日晒，已经斑驳脱落的看不出具体的样子。
“动…动不…了。”
雕像毫无防抗力的在草地上翻滚几圈。
身上瞬间粘上无数根枯黄的草屑。
武士雕像横躺在地上，动了动手里的石头长剑，似乎想要砍断身上的缠丝。可惜整把长剑早被层层包裹起来，就像是多了把银色剑鞘，根本抽不出来。
硝子一脚踩在武士雕像的背上，仔细打量身下的妖怪。
它应该是走了很远才找到这里，脚上被厚重的泥土覆盖，身上不少地方已经开裂，在膝盖处甚至缺了块石头，里面已经长满青苔。
“友人帐不在这里，不想被封印就赶紧离开。”
雕像身体无法动弹，只能转动灰色的石质眼珠，向上看着硝子。
“不，不，”
硝子一挑眉，眼神微眯，“不想走？”
武士雕像似乎也急了，浑身颤抖起来，想要挣脱开束缚。
费力挣扎一番后，武士雕像发现确实解不开，竟然开始呜呜呜的哭起来。
粗哑干涩，活像已经哭了几天几夜。
硝子默默的将脚收回来，这年头恶人都学会示弱了，搞得她像个恶霸，正在欺负可怜无害的妖怪。
不过现在的场面，任谁看了都会怀疑硝子在压迫小妖怪。
“你要是再哭，我就用锤子把你一点点敲碎，再用缠丝给你粘起来，让你一辈子只能不能离开它。”
硝子的威胁立竿见影，哭声顿时被收回去。
雕像灰白色颜色，似乎都因为惊吓变成雪白色。
夏目悄悄凑到硝子身边，“硝子，它好像被你吓晕过去了。”
硝子蹲下身，仔细打量灰色的石头眼珠，完全看不住还有没有意识。
突然，眼珠从雕像上滚落下来，掉在硝子脚边。
“交…换。”
不愧是石头化作的妖怪，就是固执。
硝子长叹一声，她捡起地上的眼珠，想要重新给塞回去，“友人帐确实不在我们身上，不如说你要是能把它找出来，我还要感谢你。”
“我….不要友人帐。”
石膏武士的话让硝子塞眼珠的动作一顿。
她迅速回头，把夏目推到它面前，“你仔细看看，不是找他吗？”
“硝子…”
夏目微弱的抗议，在看到硝子手里闪烁的寒芒时收回去。
硝子在试探这只石像妖怪。
武士沉默的将头微微偏转，失去眼珠后的两个空洞，对准硝子，准确的说，是硝子衣服口袋的位置。
“你身上…有…东西，可…以做…我的…眼…睛”
一句话，断断续续，才说完整。
“你是要这个？”
硝子从口袋里掏出覆盖着白翳的眼球，那是从佳子身上取下来的咒物。
因为要研究咒物的形成的机制，和与受肉的联系，硝子将它从甚尔那里直接拿回来。
失去受肉后的咒物，本来已经陷入沉睡。
此时，它却在硝子手中突然动了一下。
就像是被某种东西重新唤醒，白翳从眼球上褪去，血红色触须，重新伸出来。
它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用触须支撑着眼球，蹭的从硝子手心里跳下去，朝着被困成粽子的武士雕像奔去。
似乎是闻到难以忍受的气味，夏目下意识的捂住口鼻。
正扑向雕像的眼球，在经过夏目时，突兀的慢下来，布满血丝的瞳孔，慢慢的转向夏目。
硝子果断的捏起眼球，将它塞进武士雕像的左侧的黑洞里。
上次镜相手里的咒物，与修罗妖怪接触后，两者直接消失。
它们两者的力量明显是冲突，硝子不担心会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果然，在眼球被塞进去后，武士雕像不断发出闷哼，似乎非常痛苦，布满血丝的眼球看起来情况也很糟糕，青筋暴起，眼球不断乱转，时而涣散，时而收缩成针状。
噗叽，细弱的惨叫从眼球内部发出，这场对抗结果已经很明显。
漆黑宁静的眼珠，盯着硝子，不掺杂一丝恶意。
寄存在眼球里的某种意志，已经被抹除。
“谢谢你将这件东西给我。”
流畅清晰的话语，从雕像嘴里发出。
硝子伸手解开了它身上的缠丝，从地上爬起来的雕像，先是将杂草，青苔从身上清理干净，才对着硝子和夏目低头示意。
“感谢您的慷慨。”
硝子磨砂着手里两颗石质眼珠，“你是感知到了咒物，才专门过来的？”
雕像点点头，“我本来是放在将军府的雕塑，逐渐有了灵智。后来将军府落败，我也就被随意丢弃在路边，身上的彩绘被雨水冲刷，金箔被行人刮走，我开始变得像是真正的石头，不能动弹，连话都说不完整。就在我以为要消失的时候，你从我身边路过，我感知到你身上有能帮助我的东西。我挣扎了好久，才从凝固中恢复过来。当时你已经走远了，我只能来碰碰运气。”
“原来是那个时候。”硝子若有所思，她是坐动车到了最近的站台，又步行了一段距离。
中间有一段路两侧，全是散落的石雕像。
估计是那个时候，被武士雕像注意到咒物。
对方当时与石头无异，硝子没感受到恶意，也就没在意。
武士雕像点点头，那只黑色眼珠轻微偏移，看向夏目，“刚进入镇子里，就感受到了强大的妖力，本想来寻求帮助，没想到正好遇上了要找的人。”
“非常感谢这位大人的指引。”
夏目连连摆手，“不，不，我没做什么。妖力什么的，我压根感受不到。”
硝子摩挲着手里的两颗石质眼球，“你是将咒物的力量给吞吃了吧。”
明明是个石塑的面孔，却硬是露出一丝微笑。“它上面的力量和我的截然相反，我们可以互相吞噬，只要我能胜过它，我就可以让眼珠成为我的一部分，有了鲜活的血肉，我也不用担心重新变回石头。”
硝子指着眼球，“如果将它从你身上剥离，它还会再寄宿到人体上吗？”
武士雕像摇摇头，“不会了，它的力量被我消解，失去了诅咒的能力。”
硝子舔了舔嘴唇，找到了，这就是破坏咒物的方式。
用妖力吞噬咒物。
“姑且再问一句，你，不，妖怪可以从人体内抽离出咒物吗？”
等待答案的时间，久到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硝子看着雕像点点头，又摇摇头，心脏微微收紧。
“行还是不行？”
“很难，你也看到了，我只能压制这颗眼球，再多就做不到了。不过，如果是大妖们，应该可以轻易做到。”
夏目脱口而出，“斑？”
武士雕像点点头，“我听说过它，至少要它这个级别的。”
这就够了，至少有了明确的方向。
看来咒物的问题，必须依靠大妖来解决。
“那就再见了。”
武士雕像迟缓的走出院子，夏目为他提供了块手帕，将它右侧的孔洞包裹起来。
“如果你还能找到另外的眼球，可以来将军府告诉我。”
“将军府不是早就消失。”
夏目有些不忍心武士雕像孤零零的守在荒废的地方。
“纵然宅院已经消失，我也要履行守卫的职责。”
雕像说完后，不再停留，转身沿着来时路离开。
“好了。”
雕像告诉硝子和夏目，这两颗石头有看护宅院的功能，可以将弱小的妖怪和诅咒赶走。
虽然硝子说只留一颗就可以，它还是坚持要把两个都留下。
在雕像离开后，硝子和夏目将石头眼珠，一左一右埋在门口两侧。
“希望真的管用，不要再有奇奇怪怪的妖怪上门了。”
夏目双手合十，认真祈祷，“幸亏希林婆婆没在家，要不然肯定会被吓到。”
硝子嘴角动了动，希林才不会害怕，说不定还会动手重新给雕像绘制彩绘。
“硝子，今晚要不要吃寿司。”
“可以啊，我无所谓。”
两人将粘着泥巴的鞋子放到玄关处，同时走上被打扫干净的木质地板上。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声又再次急促的响起。
硝子与夏目面面相觑，总不能再来一次吧。
硝子捏了捏干瘪的口袋，她可没有第二个咒物了。
“您好，请问家入硝子在家里吗？这里有她的快递。”
原来是送快递的，硝子和夏目同时松了口气。
是不是美都给买的新手机到了，硝子漫不经心想着。
她转身将门推开，穿着蓝色制服的年轻小哥对硝子露出敬业的微笑，将手里的长方形盒子递给硝子。
硝子扫了眼寄件地址，本想签收的手，是怎么也落不下去。
寄件地址：京都
…
快递小哥脸上的笑容已经要维持不住，“您是家入硝子小姐本人吧，是快递有什么问题吗？我已经检查过了，包装完好，没有破损。”
“没有问题”
硝子飞快的签上名字，将快递盒拿在手里。
“祝您生活愉快。”
虽然感觉有些奇怪，快递小哥还是将疑惑咽回去，礼貌的告别。
“硝子，是快递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硝子在门口耽误的时间有点久，夏目有些担心，他脑海开始不受控制的冒出恐怖录像带，寄送的鬼娃娃，夺命邮件…
“是我的手机到了。”
硝子打开盒子，将手机从里面取出来。
手机外壳干净，看起来被细心擦试过。
夏目认出来硝子手里的手机，有些疑惑，“硝子，你不是说手机被猫叼走了，难道你买了支一模一样的。”
硝子将机盖翻开，“猫咪良心发现，给我送回来了。”
硝子盯着最近一通来电，愣了下，号码显示是“夏油杰”，时间就是在她和悟从奇幻乐园出来的当晚。
当时手机已经在悟手里。
怪不得悟知道她家地址，原来他们已经联系上了。
硝子展开手机下压着的信件。
硝子将压在手机下的信封拿出来，等看清楚里面的内容后，不受控制的笑容从嘴角浮现。
龙飞凤舞的字体，一如本人一样嚣张。
“硝子，杰把你的地址告诉我了，是不是收到信都要感动哭了。哈哈哈，最近老头子叨叨的太犯了，等过几个月，我就去找你。对了，我和杰约了比试，你要给我们当裁判，我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我把手机号存到你的通讯录里，不用感激我，这是我该做的。＾－＾V”
硝子都不用亲眼见到，光凭这封信，硝子就能把他们之间的对话猜的七七八八。
无非是杰担心自己，打电话过去发现是个陌生的男生，两人互相怼来怼去，彼此不服气，干脆约定以武力解决。
敲定地点的时候，发现一个在京都，一个在东京，两个人渣最后一拍即合，选了两地中间位置，也就是她家里。
唯一庆幸的事，两人一个是国中生，马上就要开学，另一个还呆在五条大宅里，看样子短时间出不来。
硝子轻柔地抚平信封的褶皱，本以为不会再见到的场面，竟然提前出现她面前。
约架这种事情，在高专时候都是每日保留节目。
只要硝子不提前溜走，她就要被迫围观两人互殴，每次结束后还要她判定谁输谁赢。
硝子连说平局都不行，必须选出个胜者。后来她干脆用投硬币的方式，决定获胜者。
那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第56章
夏五硝的网聊生活
“夏油同学, 你没事吧。”
夏油杰猛的回神，他对着身后的同学温柔的笑了下，“我没事。”
“….真的吗？”
他的后桌迟疑的看着夏油杰, “那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已经响了快五分钟了。”
夏油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来电显示，“我在想怎么道歉。”
“哈哈，夏油同学，你真会开玩笑, 你这种性格，怎么会惹别人生气。”
夏油杰眼睛眯起, 十分好脾气的回应，“是吗？原来我在你心里评价这么高，真是太荣幸了。”
“没有没有, 夏油同学我先不打扰你了。”
被学校超高人气的帅哥感谢，对方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重新坐回去。
春季开学，大家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上课。夏油杰刚来到教室，就收到一堆小礼物，大部分都是女生送的。
把书包放到桌子上, 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着电话上的名字, 夏油杰瞬间心虚。算算时间, 悟应该早就把手机寄回去了。
现在打电话的肯定是硝子。
当时一时上头，把硝子地址告诉悟, 等到夏油杰反应过来, 他还没问过硝子意见时, 一切都晚了。
因为这件事，夏油杰都开始怀疑他的警惕性是不是太差。
隔着电话线, 连人都没见到，就自然的认为对方可信，甚至把对方看作“同伴”。
夏油杰当时认真分析过，他的这份信任不是给予“五条”这个姓氏，而是给的五条悟本人。
有些人，相处三年，也只是泛泛而交的同学，脱离教室这个环境，再也不会有任何联系。
有些人，仅仅是一个照面，一通电话，就能确认，他会在你人生中占据重要位置。
譬如夏油杰与硝子的相遇的夜晚。
譬如那通应该被硝子接起，却被五条悟接到的电话。
因为对五条悟好奇，纠结了好几天，夏油杰找到了夜蛾老师，询问他是否知道五条悟。
听到从夏油杰嘴里吐出五条悟的名字，夜蛾老师当时满脸震惊。
不想把硝子说出来，夏油杰推说是从辅助监督的交谈中听到的。
很多人都被夏油杰温柔正直形象欺骗，认为他不会说谎。其实对于他而言，不想说出的事情，没人能从他口中问出来。
夜蛾正道也被夏油杰糊弄过去，毕竟那位大少爷可是咒术界的大名人，很多人无意中都会提到他。
整个寒假夜蛾正道都在给夏油杰科普咒术界知识，带着他处理一些危险等级不算高的诅咒。他确实很可能听到了议论，产生了好奇。
“算了，告诉你也无所谓。反正五条悟已经确定要进入东京高专就读，你们正好会成为同期，提前了解一下也不错。”
夜蛾老师说着说着又发愁起来。到现在为止，东京高专确定入读的小咒术师，也就夏油和五条。
京都那边，更惨，除了下一年要入校的庵歌姬和冥冥，和夏油他们同级的连个影都没有。
再继续下去，姐妹交流会也不用再办了。
夜蛾正道顿时生出了危机感，他发现的好苗子，可不能被京都那个老头给抢走。
夜蛾正道一脸严肃，“夏油，你一定要坚定立场，不能被京都给挖走。”
夏油杰哭笑不得，只能连连点头，安抚夜蛾正道莫名升起的斗志。
他是来咨询悟的事情，怎么拐到奇怪的地方去了。
夜蛾老师拍下脑袋，“哦哦，对对，五条悟是….”
“谢谢夜蛾老师，我先回去了。”
从夜蛾老师那里得到了五条悟的信息后，夏油杰礼貌的和老师告别。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油杰忍不住笑起来。
天生具有六眼，背负着最强之名，五条家下任家主，单听这些，夏油杰只会勾勒出世家大族培养出的刻板教条遵循者。即使成为同期，他也只会先谨慎观望一阵子。
现在一切都反过来，他先遇到的悟，才听到了附加在姓氏上的东西。
对于夏油杰，那个让他信任的人，就是五条悟，而是不是什么六眼神子，或者五条下任家主。
他只是恰好带上了这些附加标签。
夏油杰看着手机里置顶的两个电话，寒假拔除咒灵积累的压力，顿时一扫而空。
如果有他们作为同伴，吸收咒核这点小小的不愉快，他完全可以忍受。
当天晚上，看着手机里的信息，夏油杰默默推翻了他的想法，恨不得冲进手机另一端，看看是谁教出了的悟，情商能低到这个程度。
“哟，杰，硝子的手机我已经给她寄回去了，这次你总不能再念叨了吧。”
夏油杰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他连忙给悟打过去电话。
“你把手机寄走了？”
“？不是你让我赶紧把手机还给硝子。哼，凭什么你都去她家吃过饭，我连地址都不知道。”
“我还没硝子联系上，告诉你地址的事情也没告诉她。”
夏油杰捂脸，耐心的给某个不通人情世故的白毛解释，“按理来说，你要先给硝子道歉，然后再把手机寄回去。”
“硝子不会在意这些”
对面沉默了下，仅有的情商突然上线，“老子会不会被硝子拉入黑名单。”
“不只是你，”夏油杰沉痛开口，“我估计也要被拉黑了。”
从那天起，他就陷入了是主动承认错误还是主动承认错误还是主动承认错误的无限循环中。
夏油杰从回忆里抽身，将注意力放回手机上，迅速在心中默写出一篇上千字的道歉腹稿，才将电话接起来。
“夏油，你总算接了。”
听到对面懒洋洋的女声后，刚想好的说辞全都咽回去，夏油杰干脆低头道歉，“硝子，我错了。”
“欸？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失踪。”
硝子对着杰调侃起来。
总是擅长替别人考虑，杰肯定第一时间反思不该把地址告诉悟，如果硝子不打这个电话，还不知道他要纠结多久。
当时刚上高专时候，杰也很注意保持男女间的距离，后来硝子想到通宵窝在她宿舍打游戏的两人，恐怕早把最开始的矜持抛到九霄云外。
听出硝子在开玩笑，夏油杰也笑出声，“硝子，既然你不生气，能不能把悟从黑名单拉出来，他现在天天晚上给我发信息，都被判定成垃圾号码了。”
夏油杰一直没敢给硝子打电话，还有这个原因，五条悟的号码早就被硝子拉黑，到现在还没被放出来。
现在看来，他的待遇比悟好了不止一点。
这种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被对方包容的感觉，让夏油杰有点着迷。仿佛就连他说要毁灭世界，硝子也只会淡淡点头，问他是不是真的考虑好了。
“再等等，我还想再安静几天。”
硝子慢悠悠的翻看着硬壳精装书，这本书足有五十公分厚，里面的小字密密麻麻，随意一扫，就让人头皮发麻。
《日本灵异事件百科大全》八个烫金大字，在阳光照耀下熠熠闪光。
这本书是武士雕像走后，硝子跑去镇上最大的书店买的。因为巨厚无比，又价格昂贵，一直放在书店角落里吃灰。硝子买走的时候，老板开心的送了她一堆妖怪造型的小贴纸。
当书包往桌子上一放，沉闷的响声让周围同学以为硝子抱了两块板砖上学。
硝子正好翻到了介绍怪谈的篇章，第一篇就是介绍“厕所里的花子”.
硝子轻轻抚摸着细密的文字，“夏油，你是不是在海鸥学院上学？”
听到硝子问题，夏油杰愣了下，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硝子，你怎么和悟问了同样的问题？”
“只是好奇而已。”
在知道他俩联系上之后，硝子就知道五条会问这个事情。
唯一和海鸥学园有联系的，就是夏油杰的名字。
想到被五条撕碎的黑色封面书籍，硝子默默从黑名单里把五条悟给挪出来。
“我是在海鸥学院上学，当时决定来这里上学，是听说学校里流传着很多怪谈故事，甚至有不少学生失踪。我想来看看能不能找出根源，结果在我入学后，所有的怪谈全都躲起来了。”
夏油杰转头看向窗外，操场对面废弃的校舍，正散发着微不可查的怨气。
没想到是这个情况，硝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肯定是担心被你收服，夏油，你也太不受欢迎了，
夏油杰也有些无奈，他挣扎着解释了一句，“硝子，我也不是什么都收。”
嗡嗡翁，硝子和夏油杰的手机，同时不断传出震动，就像是抽风了一样。
他们都听到彼此的动静，“夏油，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硝子我也是。”
两人同时挂断电话，看着手机里多了个群，某个白毛正在不停往外发信息。
短短时间，已经多出了十几条，数量还在飞速的增加。
老子最强：“哈哈哈，老子总算被放出来了。”
“硝子，你也太小气了，现在才把我放出来。”
“杰，上次你提的游戏机我也买了，到时候联机一切打游戏啊。”
“老子找了一堆好评度高的甜品店，就在硝子家附近，到时候一家家吃过去。”
“杰，听说你的术式是咒灵操使，是不是就是宝可梦大师。”
老子最强：“硝子，杰，你们怎么不说话”
不抽烟不喝酒的好学生：“五条，你再刷下去，我就把群屏蔽掉。”
荞麦面要加冰：“悟，咒灵操使和宝可梦是两个概念，我不介意让你亲自体验一下。”
叮，一封邮件在信息狂轰乱炸下，映入硝子眼中。
她眼神一亮，不抽烟不喝酒的好学生：“我有点事，你们先聊。”
硝子短暂的消失了几分钟，再回来看时，群里消息已经多了上百条消息。
硝子手指翻动，熟悉的感觉重新笼罩全身，让她忍不住紧紧握住手机。
这种时光，她不想再失去。
不抽烟不喝酒的好学生：两位最强，你们不是要让我当裁判，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你们都要和我一起去打工。
老子最强：硝子你要是缺钱，我可以给你。
荞麦面要加冰：“悟，你这话对女孩子说太奇怪了。”
不抽烟不喝酒的好学生：我当你们同意了。
夏油杰似乎已经猜到了，他快速敲击了几下
荞麦面要加冰：难道是灵幻？
不抽烟不喝酒的好学生：yes。
五条悟盯着屏幕，迅速敲击按键。
老子最强：“杰，硝子，你们背着老子在偷偷搞什么？”
不抽烟不喝酒的好学生：链接发群里了，从今天起你们就是灵幻相谈事务所的编外人员。
老子最强：….好丑的海报，眼睛都要被闪瞎了，这个笑的格外欠揍的男人是谁，竟然敢自称最伟大的除灵师。请老子的价格可不便宜，他能开得起工资？
荞麦面不加冰：….我倒是没问题，还有，悟，依照灵幻先生的性格，我们不倒贴钱就算好的了。
老子最强：？？？
硝子没管五条的疑问，她点开灵幻给的链接，瞬间眯起眼，确实太闪了。
高饱和度的色彩，极具冲击的光污染特效，显得灵幻那张自信的笑脸都诡异几分。
“本世纪最伟大的除灵师灵幻新隆在此正式宣布，灵幻相谈事务所正式承接除妖任务，包括不限于狸猫骗人，狐狸娶妻，雪女索命，儿童神隐等等，目前九折优惠，欲购从速。”
在确定妖力是解决咒物的关键后，硝子直接联系灵幻，在他事务所里加挂除妖的业务，并且要在网站上同步更新了信息。
灵幻在知道她要业余时间帮忙接任务后，二话没说直接把海报做出来，链接挂上去。
“硝子，以后除妖任务我就发给你了，这可是灵幻大师用信誉担保开展的业务，你可不要搞砸了。作为交换记得暑假来事务所打工。”
“没问题，我还给你多带了两个劳动力，嗯，免费的。”
第57章
相聚的三人
炎炎夏日, 蝉鸣蛙叫，早藤中学充斥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要放暑假了！！！
幸福的人里并不包括大石黑老师。
他盯着手里的成绩单，叹了口气, 停了两秒, 又叹了口气，紧接着又是一声叹息。
办公室的空调吹的呼呼作响，都掩盖不住他连绵不断的哀愁。
在他隔壁工位的麻吉老师实在忍不住了，探头过去, “大石老师，你没事吧,
大石黑摸着增光瓦亮的脑壳，将手里的成绩单递给麻吉老师，“还不是被家入同学的成绩搞得。”
对方看着如同心电图的成绩起伏, 嘴角抽搐，“家入同学这成绩跟开盲盒似的。上一次还能满分，下一次直接不及格，我要是做她班主任，心脏肯定受不了。”
大石黑老师一拍桌子，“不行, 开学后就是初二了, 要开始考虑以后的升学问题, 家入同学是个好苗子，我一定要好好和她好好谈一谈, 让她端正态度, 不能把考试当儿戏….”
“大石黑老师, 你找我。”
懒洋洋的女生从屋外传来。
“哎呀，家入同学, 外面太热了，赶紧进来。”
话锋一转，原本义正严辞的大石黑瞬间笑开了花，他连忙招呼硝子进来，还顺便扭开了瓶矿泉水给硝子递过去。
噗，麻吉老师喝的水直接喷出来，这也太狗腿了，究竟谁是老师。
不过，麻吉老师拿出纸巾擦着嘴，看着进来的家入硝子。
对上这个女生，连她这种自诩严厉的老师，都有些无法摆出老师的架子。
永远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游离在同学之外，看起来似乎对一切都不在意，温顺乖巧，实际从骨子里透着叛逆，
简单来说，家入硝子就不是个尊师重道的乖巧学生。
很麻烦的学生，是麻吉老师对她的评价。
幸亏她只教英语，还是让大石黑老师头疼吧。
她要去享受美妙的暑假了。
想到这里，麻吉老师拿起桌上的小包，踩着细高跟大踏步的走出办公室，顺带贴心的给他们把门关上。
砰！
关门声在只剩下两人的办公室久久回荡。
硝子眼观鼻鼻观心坐在椅子上，一脸乖巧的看着大石黑，明知故问，“老师，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早就知道会被老师叫过来谈话。只是没想到大石黑老师这么沉得住气，学期结束了才把她叫过来。
“咳咳，咳咳。”
大石黑老师似乎突然嗓子不舒服，不断的咳嗽，就是不说法。
手里的成绩单都快被他捏碎了，扭捏了半天，才把成绩单交给硝子。
“家入同学，你对这学期的成绩有什么看法？”
大石黑斟酌着措辞，双膝不自觉并拢，和对面姿态放松，支着脑袋看成绩单的硝子形成鲜明对比。
不知道还以为硝子才是老师，他正在被训话。
硝子一目十行的看完自己的成绩单。
上面把这个学期周考月考还有联考的成绩都在列了出来、还贴心的在最后表示了全校名次。
排名可以说是跌宕起伏，低可以低到全校倒数，高可以甩出去第二名几十分。
总的来说，主打一个随机分布。
硝子一脸无辜，“老师，这成绩不是挺好的，平均一下就在中游。”
大石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做了十几年班主任，头一次听说名次还能平均的。
“家入同学，你心态很好，继续保持，就是还是需要对考试严肃一点，毕竟这关系到你以后的人生。”
大石黑硬着头皮开始艰难的谈话。
他和麻吉老师的感觉一样，家入硝子是个有主见的学生，不会被老师权威驯服。
如果不是不甘心能上重点高中，甚至是能上东大的好苗子被耽误，大石黑对硝子的任何行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硝子十分认真的点头，“老师，您说的对，我以后一定注意。”
敷衍，这绝对是敷衍。
大石黑郁卒的发现，他果然被家入硝子敷衍了，还是挑不出错的那种。
不怕学生学的差，就怕学生有个性。
大石黑叹口气，他瞅着硝子口袋里还在不停震动的手机，“家入同学，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上学期你基本没接过电话，这学期开始 ，你的手机信息就没消停过。””考的不好的时候，是和小男朋友闹矛盾吧，甜甜蜜蜜的时候就有心情学习了？我看你还有一次缺考，是不是跑出去约会了，这样可不行啊，老师不是反对你谈恋爱，只是千万不能让男人耽误学习，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优质的学校可不好考……”
“大石黑老师，你误会了，我绝对，绝对没有谈恋爱。”
硝子维持的乖巧笑容差点裂开，她异常认真快速的否定了大石黑老师猜测。
为了彻底打消他可怕的念头，硝子从随身携带的书包里，掏出那本比砖头还厚的妖怪百科大全。
“我这学期找了份除妖的兼职工作。”
大石黑老师尴尬的挠了挠光亮的脑壳，“是，是这样啊，哈哈。”
“家入同学，是老师疏忽了，没有及时关心你家里的情况，除妖工作也挺好….”
说着说着，大石黑老师才反应过来硝子说的是除妖兼职，他张大嘴巴，难以置信的反问，“家入同学，你再说一遍，你找的什么兼职？”
“除妖的兼职啊。”
硝子从书包里又掏出一张传单，递给大石黑老师，“老师，你要是遇到妖怪，可以来找我，我免费给您解决。”
硝子这学期收集到了不少自称是妖怪的委托，凡是在这附近的，她都亲自跑去处理。
她也遇到了?*? 和灵幻一样的情况，绝大多数委托人都是自己吓自己，少部分是咒灵导致的，只有一两个真的是妖怪，不过都妖力低微，没什么用。
硝子遇到妖怪的次数，还不如把夏目随便扔到马路上一晚上碰到的多。
有些距离东京比较近的任务，她让夏油去帮忙处理，情况大差不差，除了增加了实战经验，没碰到一只妖怪。
至于京都那边，除了咒灵啥都没有。
为此五条天天在群里吐槽妖怪都是群胆小鬼。
虽然五条和夏油不清楚硝子执着于找妖怪的目的，但他们都很热衷于这项工作。
按照夏油的说法，想到流传的故事，都曾经真实的发生过，就感到在见证一段历史，尤其是它们还不是诞生自人类的恶念，更让人开心。
这个说法被五条疯狂嘲笑，嫌弃夏油太肉麻了。
自然的他俩又约了一架，硝子已经懒得记他们要打多少次了。
因为一直没有进展，硝子又跑去登式婆婆店里，想让座敷童子给出可能的大妖出没的地点。
座敷童子知道硝子要找出远古大妖后，没有冷嘲热讽，只是冷静的劝说硝子打消念头。
“以前我们尚且行走在大地，深山沼泽，从林荒野，田间地头，都有妖怪的身影，要不然日本也不会有八百万神明的说法。”
“可惜现在人们已经不信这些，我们被抛弃在旧日时光里，神明也好，大妖也罢，他们要么隐居起来，要么消失在天地间，反倒是自人身上诞生的诅咒越来越多。”
“妖怪和咒灵，是此消彼长的关系。人口爆炸性增长，占据了世界的各个角落，伴随人诞生的咒灵，自然而然侵占了妖怪的生存空间，要不了多久，日本就没有真正的妖怪了。”
座敷童子似乎早就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斑已经是我知道的大妖里，在人间活动最频繁的了，你们到现在都没有它的消息，更不用说别的了。”
硝子听完后，沉默了好久。
这也是第一次，座敷童子将妖怪和咒灵的关系明明白白的展现出来。
咒灵将妖怪排挤出去，说到底，还是人类占据了这片天地。
硝子轻声开口，“即使再渺茫，也还是有希望的。”
“那是，不要小瞧大妖们，他们在古代可是被你们视为神明的存在。”
一团金色的光团莫入硝子眉心。
座敷童子面部绘着的独眼，仿佛有金光流转。
“家入硝子，我以护宅神明的职能，保佑你心愿达成。”
心想事成，硝子咀嚼着这四个字，看着面前陷入震惊的大石黑老师。
伏黑甚尔给她的受诅咒人员名单越来越长。
硝子每次看到，都感到无形的力量在催着她前进。
“老师，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
盯着手里高饱和度的宣传单，还有上面灵幻新隆的大脸，大石黑老师彻底陷入混乱，“家入同学，你是加入了什么民俗社团吗，不对，这上面的人怎么看都像是个骗子。”
老师的责任感让大石黑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势汹汹的朝外走，“不行，我要去和你家长谈一谈。”
“大石黑老师，灵幻新隆以前是我爸公司员工，他们都清楚这件事，呃，其实这确实是个研究民俗文化的社团。”
硝子没想到大石黑老师信念感这么强，看来这学期自己随性的考试确实刺激到他了。
“我以后会注意安排好时间。”
等等，家入硝子什么时候从座位上离开，又出现在他面前。
大石黑狐疑的转头看着空位，又看着隔在他和门之间的硝子。
对上那双沉静的眸子，大石黑在炎炎夏日硬是打了个哆嗦。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重新落到海报上，不会真的有妖怪吧。
“行吧，家入同学，有爱好是好事。”
大石黑将荒谬的想法抛到脑后，他将传单还给硝子，长叹一声，“你是个聪明的学生，老师能教你的不多，未来怎么走还是在你自己，只要不后悔，老师都支持你。”
“谢谢老师，我会仔细考虑。”
硝子认真的对着大石黑老师鞠躬。
头发稀疏，矮矮胖胖的大石黑老师，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外表，却怀着真诚的为学生考虑的心。
“反正我也管不了你。”
大石黑没想到硝子会这么认真的道谢，连连摆手，迅速涨红了脸。
“明天就暑假了，好好放松休息，等开学再见….”
大石黑看着重新坐回椅子上的硝子，逐渐息声。
硝子不放弃这次难得机会，既然拿民俗研究当噱头，她要好好利用一下。
她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老师，难得和您单独聊天，我也不急着回去。这附近有没有出名的妖怪传说，或者是您知道的奇闻怪事都可以告诉我。”
“家入同学，这都是虚构的故事，你还是不要陷得太深。”
硝子笑眯眯的看着大石黑，“老师，你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
“妖怪倒是没听说，不过在我小时候听说山里镇压着一尊邪神，大人们都告诫小孩子不要往深山里跑。”
大石黑一向无法拒绝学生的要求，他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有没有具体的位置或者说是什么邪神？”
“你看到远处那座大宅了吧，据说就是为了镇压那尊邪神建造的，不过已经荒废很久了，估计现在里面已经没人居住。”
大石黑指着窗外远方的大山，郁郁葱葱的森林间，隐约可以看见屋檐一角。
“哈哈哈，所以说根本不可能，要是真有邪神早就跑出来了。”
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透过窗户，直勾勾的与他对视。
“啊啊啊，邪神跑出来了！！”
大石黑噔噔噔的往后连退好几步，拼命大叫起来。
硝子连忙扶住大石黑老师，避免他被桌子腿绊倒在地。
“硝子，你不是放暑假了，怎么还被留下来，难道是因为犯错被老师教训。”
五条悟推开窗户，轻快的跳进来。
“我在校外等了你好久，杰非不让我进来找你。”
“悟，我只是不让你爬窗户。”
另一道清润的少年音在门口响起。
扎着丸子头，一侧刘海偏长的清俊少年，礼貌的对着大石黑老师打招呼。
“老师，您好，我们是硝子的朋友。”
几个月不见，五条和夏油都长高不少，两人的面部轮廓逐渐变得锐利清晰，褪去了孩子气，初现少年的峥嵘锋芒。
五条悟一脸坏笑，“老头，你指的位置是我家，要是你想去，我可以带你参观一下，你亲自看看有没有邪神。”
“不，不用了。”
大石黑虚弱的摇摇头，他强行压下心中的疑问，不去探究这个长得过分精致的少年，是怎么爬上的六楼。
果然家入同学交的朋友，都不正常。
“家入同学，脚踏两只船迟早会翻车，你要尽早作出决定。”
硝子临走前，被大石黑悄咪咪的在耳边叮嘱。
她无语望天，这个误会是解释不清楚了。
第58章
年少相逢，时光正好！
“你们两个怎么会一起过来？”
硝子慢吞吞的嚼着嘴里的口香糖, 过分甜腻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微微皱眉。
不愧是五条喜欢的甜度，能把人齁死。
夏日酷暑，街道上人烟稀少, 大家都躲在屋内避暑, 两侧的门店也是半遮半掩，一副爱进不进的样子。
今天本就是学校拿成绩单，因为被大石黑老师叫过去谈话，硝子让夏目先回去。
等到她从学校出来, 校园里早就没有人了。
硝子瞥了眼旁边过分张扬的两人，光是走路姿势, 就让人想起不良少年。
幸亏早藤中学人都跑光了，要不然肯定会被围观。
“路上遇到了，虽然和悟是第一次见, 不过早在网上聊很久了，一眼就认出他。”
“当时他在街道上转悠半天，一看就是迷路了，我顺便就带他过去。”
杰笑眯眯的说着，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黑色的遮阳伞，打开撑到硝子和自己头上, “女孩子还是要注意防晒。”
“这里路全都一个样子, 连店铺都跟复制粘贴似的, 老子，”五条悟不满的嘟囔一句, 见硝子和杰齐刷刷的转头, 硬生生改口, “我认不出不是很正常。”
他不满的盯着硝子和杰撑着伞，取出墨镜架在鼻梁上, “你们给我空个位置出来。”
硝子比划了下伞的面积，无情的拒绝，“不行，没有你的地方了。”
五条悟伸手一左一右揽住硝子和杰的脖子，硬是挤进他们中间，“挤一挤不就行了，我反正也不占地方。”
“喂，悟，把手先放开，伞要断了。”
“那就我来拿，反正我本来就是最高的的。”
“….你只是头发炸起来显得高而已。”
预感到要发生的事情，硝子一缩脖子，直接从五条悟圈着的空隙溜出来。
咔嚓，看来伞柄被折断了。
撕拉，伞面裂开了。
哗啦，伞骨看来也散架了。
盯着地上七零八落的碎片，五条悟和夏油杰彼此对视一眼。一声鹰啼从天际传来，漆黑的羽翼划过天空，隼悄然落到夏油杰的肩膀上。
“要打吗？”
“我们不是早就约好要打一场。”
五条悟露出微微发光的冰蓝色眼睛，“杰，你是害怕了吧。”
他们同时转头，“硝子！”
暗沉的屏障笼罩在五条悟和夏油杰所在的街道，将他们与周围的店铺隔开。
“你们慢慢打，不着急。”
硝子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她早早找好了位置，坐在冷饮店外的长凳上，对着他们比了个开始手势。
“范围只能在帐里，不能出来，尤其是不能破坏商店。”
硝子懒洋洋的提醒一声，就低头研究起灵幻网站上留言的最新除妖委托。
按照惯例，他们结束最快也要半个小时。硝子翻看着上面的留言，心不在焉想着，她干脆先回家算了，让悟和杰在大太阳下晒着吧。
还没做好决定，硝子手机就传来震动，看着上面“灵幻新隆”的号码，硝子一瞬间，有种被债主催债的错觉。
“硝子，你放暑假了吧。”
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对面传来，灵幻肩膀夹着手机，单手敲击键盘，迅速浏览网站上的帖子，他和硝子在同时浏览相同的信息。
【度假胜地惊现龙的影子！】
【有没有调查调味盐市立医院闹鬼传闻？】
【求助！邻居家半夜总是传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我好害怕啊！】
【登山遇上雪女，她非要和我结婚，我该不该答应？】
【半夜加班回家路上碰到裂口女，当然是骗你们的，哈哈哈哈！】
【求助！我家里住在森林边缘，自从救了只狐狸后，它天天晚上来我家门口等我，上次还开口邀请我去参加玉藻前大人宴会，我是不是遇到神隐事件了，有没有懂行的帮帮我，我该不该去？】
全都是似真似假的消息。
这种网上的帖子，很多都是故意吸引眼球，灵幻秉持着只要顾客不亲自上门，他一律当这些事是假的处理。
谁知道对面发发帖子的是人是鬼。
也就硝子，不管真假，只要是提到妖怪名字的，她全都做了标记。
有些去不了，还让灵幻过去确认真假。
当然无一例外全是假消息，很多都是大学生找乐子。
上次有个留言是说他看到了传说中的大天狗，灵幻开车过去后，对方指着脚下的小黑狗哈哈哈大笑，疯狂嘲笑灵幻竟然会相信这中鬼话。
想到这里，灵幻把牙咬的咯吱作响，“硝子，你是不是该来事务所打工了？你看看网站上这些委托，我可忙不过来。”
“我现在天天累的要死，赶紧过来帮忙！”
硝子也看到了关于雪女和玉藻前的帖子，“你看到有人在说他遇到了玉藻前，发帖人有没有联系你？”
“硝子，这一看就是骗人的，估计对面看动漫看的分不清现实。你想想你之前找的青坊主，河童，哪一个是真的。”
硝子确实无法反驳，她还是记下来关于雪女和玉藻前的账号，准备详细查一下。
“师傅，有客人来了。”
乖巧安静的声音从灵幻嘈杂的背景里传来。
硝子眼前闪过那个不断发出哀鸣，祈求别人拯救他弟弟的身影，“灵幻，茂夫情况怎么样？”
“哦，小鬼一个。”
灵幻目光移到事务所前台的男生身上，不自觉露出笑容，“有我指导，肯定没问题。”
听出影山茂夫状态不错，硝子也稍微放心。
那孩子身上蕴含的力量 ，一旦失控，绝对是灾难级别的。
“行了，我要招待客人了，记得赶紧过来少一天我可是要扣你工资。”
硝子：“我这段时间解决了不少委托，你好像一分钱还没给我。”
“喂，喂，”
灵幻的声音忽然时大时小，听起来磕磕绊绊，“硝子，我这信号不好，先挂了。”
咔，听到电话里的忙音，硝子将手机收起来。
她伸了个懒腰，看着衣衫凌乱的悟和杰勾肩搭背的从帐里走出来。
悟的上衣下摆处多了几道抓痕，脸上有轻微的擦伤，杰不停的揉着手腕，硝子扫一眼，就知道肯定是挫伤了。
鼻子上塞了团棉花，做了紧急止血。
只能说，两人都挺惨的。
硝子毫不客气的笑了两声。
等等，隼跑去哪里了？
上方穿来重物的破空声，一张大网迅速在硝子头顶张开，将被打晕的隼给包裹住。
五条悟有些遗憾，“硝子，你动作可以再慢点。”
夏油杰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我早说过你的恶作剧不会成功，硝子很敏锐的。”
“既然被天与咒缚指导过，硝子的体术一定不差，”五条悟对着硝子露出挑衅的笑容，“下次我们三个打一架。”
“不要，我才不要把制服搞坏。”
五条悟和夏油杰站在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硝子面前，活像两个捡破烂的。
硝子打量着他们，”你们…带衣服了吧。”
“五条家在这里有坐房产，”五条悟指着远处深山的宅院，“老子把家当都搬过来了。”
“我的行李应该已经寄到了，我是要感谢希林婆婆接受暑假游学的住宿申请。”
“奶奶她每年都会招待几个，今年你过来，她也不会再从申请名单里挑人。”
东京很多学校会要求学生在暑假去野外，乡□□验一番，名头很多，总的来说就是让大城市学生，不要与自然彻底隔绝。
夏油杰用这个理由，直接申请了暑假游学活动。
夏油杰笑眯眯的说着，“到时候还要麻烦希林婆婆帮我写份证明。”
“她那里有一大堆一模一样的，只需要换个名字就能用。”
硝子把缠丝收起来，将还晕着的隼扔给杰。
五条悟在一边听着听着，察觉出不对劲，他眉头一皱，“硝子，凭什么杰住你家里，老子要独守空屋。”
“悟，不会用词就不要乱用。”
夏油杰被他的说法噎了一下，手一滑，可怜的隼没收起来，后脑勺重重的砸到地上。
悠悠转醒的隼，睁着黑豆眼珠，幽怨的盯着夏油杰，鸟嘴一张，下一秒就要开骂。
夏油杰手一挥赶紧把它收回去。
“有什么区别，老子还不容易甩开了那群老头子，当然是想住哪里住哪里。”
五条悟扯了扯破破烂烂的衬衫，不耐烦的啧了下，“等我回去换身衣服，算了，杰，把你的衣服借我一套。”
夏油杰，“衣服倒是没问题，就是五条家会同意你长时间外出？”
五条家对于六眼神子的重视，夏油杰这段时间多多少少也有了体会。
对于悟在五条家，被当作某种象征而不是活生生人看待，让他一直很不爽。
最难以被改变的，无外乎是人的固有观念。
不过，这是五条的“家事”，还涉及到悟的亲人，夏油杰不好直接表示不满。
他低头掩去一闪而过的晦涩。
硝子敏锐的转头，对上的只有夏油杰柔和的眉眼。
又将心事藏在心里，硝子暗叹一声，她伸手扯过他的领子，拽到五条悟面前，“悟，杰对五条家的做法很不满。”
硝子慢条斯理，“我和杰想法差不多，五条家限制你外出是不是太过分了。”
狭长的丹凤眼猛的睁大，夏油杰没想到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想法，就被硝子捕捉到。
“悟，五条家是不是对你过度，嗯，保护。”
夏油杰斟酌下措辞，不想对五条家评价过于刻薄。
将想法说出后，夏油杰心里猛的一松。
她不是对所有人都没有丝毫负面情绪，只是大部分都在说服下消解，少部分被压在心里。
即使再细微的情绪，积攒多了，也会在未来某天如山洪暴发。
“这样不是挺好。”
硝子拍着夏油杰的肩膀，“当圣人一点意思都没有。”
夏油杰微妙的偏移了下视线。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硝子，杰，你们是在关心我吧。”
五条悟将墨镜一扔，冰蓝色眼睛睁大，他伸手将硝子和杰紧紧抱住。”
“不要担心，之前是没有外出的理由，老子也不想出去和普通人挤在一起。只要我想，就凭那群人根本限制不住我。”
“这次我要练习术式反转，需要不被打扰的环境，所有的人已经都被老子打发走了。你们要不要去宅子里看看，不过都是些烂木头破家具，没什么好玩的，我们还是去硝子家里吧。”
后来，硝子有机会参观五条家的宅院，才知道他说的烂木头，是有着“一寸紫檀一寸金”的小叶紫檀，破家具是日本平安时代流传下来的古董。
“硝子，我要被勒死了。”
“夏油，我也是。”
硝子和夏油杰交换了眼神，早知道五条悟发癫，她就应该离远点。
等到五条悟松开手，硝子和夏油杰同时大口喘气，差点被憋死。
“你们两个人渣，不要想着来我家住。”
硝子总算找到机会说出来，“我和灵幻联系好了，今天在我家住一晚，明天就去他事务所打工。”
“就那个忽悠大师啊，这几个月光看他的大头照了，总算要去见真人了。”
虽然京都没有妖怪，但不妨碍五条悟热衷于去看委托贴。
他头一次发现胡编乱造的的故事比真的遇上咒灵还精彩。
五条悟已经把帖子当成连载小说看了。
有些故事里出现尝试错误，五条悟还好心纠正，被对方嫌弃是个外行。
当时五条悟和对方怒喷几十层楼。
一扯到现实见面，对方就怂了，哼哼唧唧半天，最后被五条悟狠狠嘲讽一顿。
对方给灵幻相谈事务所的网站打了差评，火速删帖。
差评事件后，五条悟就接到一通陌生电话，被对方硬控教育了半个小时“顾客上帝。”
那天晚上，五条悟脑子里嗡嗡作响，连睡觉脑子里都是灵幻的声音。
可以说，灵幻新隆彻底更正了五条悟对普通人的认知，他从没遇到这么能忽悠的人。
“我也好久没见到灵幻先生了，是该去拜访一下。”
夏油杰对着硝子眨眨眼，“硝子，你是不是为了解决夏目的问题才热衷寻找妖怪。”
杰，你真的太贴心了。
硝子没想到他连理由都给自己找好了，立刻毫不犹豫的点头。
“你们在这聊半天了，到底买不买冰淇凌。”
冷饮店大叔探出头，打量着两男一女，随手将目光放在硝子身上，“哟，硝子，希林阿姨知不知道你要带两个小男生回去啊，哈哈哈。”
硝子才发现，半开半掩的店铺里，都暗戳戳的伸出八卦的目光。
“老板，三根冰棍。”
硝子已经不指望解释什么，她抛出三枚硬币，递给冷饮店老板。
最后，三人叼着棒冰，顶着大太阳，往硝子家走起。
年少相逢，时光正好！
第59章
砰！砰！砰！夏目心脏不断剧烈的跳动，如有实质的目光从对……
砰！砰！砰！
夏目心脏不断剧烈的跳动, 如有实质的目光从对面传来，就像是被来自远古的存在盯上。
危险，非常危险！
本能在催促夏目离开房间, 但在那双冰蓝色眼睛注视下, 夏目发现他完全无法移动半步。
从小到大被妖怪追赶的经历，都不如这一次带给他的压力大。
夏目低头，假装仔细研究沙发的材质。
硝子怎么还不出来，她朋友到底还要盯着他看多久。
因为唯一一把遮阳伞被悟和杰“不小心”搞坏, 三人顶着烈日一路走回来，都快被晒化了。
一楼的浴室, 在三局两胜的猜拳下，杰获得胜利，优先获得使用权。
至于硝子, 凭借主场优势，不参与猜拳，直接跑去房间洗澡。
一心想着洗澡，硝子忘了提醒在二楼帮忙收拾房间的夏目，不仅杰来家里，还多出了另一只白毛。
夏目走进客厅时, 看到白毛蓝眼, 长相精致的少年, 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
他还以为家里又进妖怪了。
冰蓝眼睛与琥珀色的眼睛，彼此对视, 眼中都带着意外。
夏目顶不住压力, 先向后退一步, 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某种无形的力量，不会又是妖怪吧。
微风吹过眼前的碎发, 刚才还一身疲懒，坐在沙发上的少年，突兀的站在夏目面前，脸上挂着超级开心的笑容。
“你就是硝子提过的夏目吧，总是被妖怪追赶的倒霉蛋。”
被妖怪追赶？倒霉蛋？
“五条君，嗯，你这个形容也不算错。”
夏目眨了眨眼睛，好脾气的笑了笑。
随后小心翼翼的绕开五条悟，走进客厅z
白发，蓝眼，和硝子关系很好，夏目差不多明白，这就是硝子总是提到的两个“人渣”之一，五条悟。
另一个“人渣”，就是夏油君。
第一次听到硝子用“人渣”形容他们时，夏目以为硝子和他们关系很恶劣，还疑惑了好久。
因为在他看来，再没有比硝子和夏油杰关系再好的朋友。
后来听多了，夏目也渐渐明白，硝子纯粹是口是心非的。
像硝子性格散漫冷淡，不会主动和人交恶的人，能从她口里听到明显倾向性的评价，充分证明这两人，在硝子心里占据无比特殊的位置。
硝子的“人渣”，在夏目耳中，已经被自动替换成“挚友”。
让他意外的是，硝子的两位好朋友，性格差别都挺大的。
明明夏油君温和有礼，这位五条君，一看就不好惹，有点像不良少年。
只能说夏目对硝子和夏油的滤镜厚如城墙，真抽烟喝酒不良两人组，在他心里，是纯良温柔的完美形象。
面前这位不抽烟不喝酒，无不良爱好，只嗜甜的真好学生，因为表情嚣张，动作欠揍，被夏目无情打入恶霸名单。
夏目将身体往沙发里缩了缩，竭力避开面前紧紧盯着他不放的五条悟。
“五条君，我去给你拿件新衣服吧。”
夏目实在是不想和那双蓝眼睛对视，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他的视线落到五条悟破破烂烂的衬衫上，果然是刚和别人打过架。
夏目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五条悟拳打脚踢，横扫一群不良少年的场面。
毕竟对方一看就很能打。
“不急。”
五条悟按在夏目单薄的肩膀上，把想开溜的少年硬生生重新按回沙发里。
“你身上蕴藏着很强大的力量，但缺少一个出口。”
五条悟微微眯起眼睛，“生死危机下，能爆发前所未有的潜力，要不要我帮帮你，免费的哦。”
夏目疯狂的摇头，“五条君，我就不麻烦你了。”
“不要客气。”
五条悟越凑越近，“我听硝子说，因为你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存在，一直被排挤，以你体内藏着的力量，完全不用受普通人的窝囊气。”
如此嚣张的发言，让夏目摇头的动作一顿，他抬头看着那双与众不同的璀璨眼珠，“五条君….当你和周围人都不一样时，你，你不会感到自己是异类吗？”
“哈？？”
五条悟挑了挑眉，他无法理解的歪了歪头，“夏目，有这种弱者的心态，难怪你会被排挤。”
“他们看不到老子眼中的世界，是他们不配，关老子什么事情？”
夏目嘴唇轻抿，对方的自信如灼灼烈日，是因为天生拥有的力量，才让他如此笃定吗。
不，不是这样。
夏目扪心自问，即使他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也需要被人理解。
“可是，”夏目轻声开口，“不被人理解，你不会孤独吗？”
五条悟这次倒是没急着开口否认，他转头，看向洗漱完毕的硝子和杰，声音里带着认真，“总会遇到与你同行的人，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所以说，夏目，真不要我帮你开发能力？”
严肃不到一秒，五条悟重新恢复不正经，
biu～一条毛巾扔到白色蓬松的头发上。
“夏目不是咒术师，他从没接受过系统性训练，不要打他的注意了。”
硝子拽着五条悟的衣领，把他往后拖走。
“夏油给你找了套干净的衣服，你赶紧去洗澡。
硝子刚换上家居服，头发湿漉漉的还没吹干，出了浴室就看到几乎要贴到夏目身上的五条悟。
她没有听清他们的对话，只看到夏目突然僵在原地。
想到奶奶对夏目比对她还好，硝子淡定的提醒五条，“要是被奶奶看到你欺负夏目，你就等着被赶出去吧。”
“切，我才对欺负弱小没兴趣。”
五条悟将毛巾从头发上拽下来，从杰手里拿过衣服往浴室走去。
“悟有时候喜欢开玩笑，夏目，你不要当真。”
夏油杰拢了拢半干的头发，笑眯眯的替悟解释一句。
夏目摇摇头，“不，五条君很厉害，他的话很有道理，我确实该向他学习。”
五条君刚才很明显指的是硝子和夏油君，也许他以后也能遇到一路同行的人。
硝子弯腰拿吹风机的动作，夏油杰准备扎头发的动作，全都齐刷刷的停下。
他们一言难尽的看着夏目，悟刚才是怎么忽悠夏目的。
硝子连头发都不吹了，她严肃的纠正夏目，“那个人渣的话，一句都不用听。”
“硝子，我听到了，我的心灵收到伤害，需要喜久福的安慰。”
五条悟站在浴室门口，不满的朝客厅喊到。
晚饭后，主卧里，希林躺在榻榻米上，优雅的抽着烟枪。
一个个白色的烟圈，缓缓在室内升腾，消散。
五条悟一言难尽的捏着鼻子，老老实实的跪坐在榻榻米上，嚣张的表情都受敛干净。
他的左右，分别是硝子和杰。
在饭桌上，五条悟和夏油杰因为对某个游戏角色强弱争执起来，硝子见势不妙，迅速吃饭完赶紧溜走了。
都快离开餐厅，硝子才反应过来，她跑习惯了。
这里是她家，不是高专！
最后还是晚了一步，硝子站在碎了满地的碗碟中，和两个回过神的人渣，面面相觑。
不出所料，他们三个被希林叫到房间。
“希林婆婆，是我的错，十分抱歉。我会打扫干净，家具也会按照原价赔偿。”
夏油杰低头乖乖道歉。
硝子懒洋洋与希林对视，她很清楚自己奶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把他们叫过来，不过是做做样子。
果然，希林将烟枪拿开，淡定的开口，“我已经给你们买好了最早去调味盐市的车票，明天一大早就从家里离开。”
“再呆下去，我怕你们把家给拆了。”
见夏油杰头越来越低，希林苍老的语调里夹杂着一丝笑意，“小孩子调皮点是常事，我小时候也经常将家里折腾一团糟。”
“难得的暑假，出去走走，看看不同的风景，见见不一样的人，比窝在这里强多了。”
希林眼睛在夏油身上停顿片刻，“有些想法说不定也会改变。”
让他们跪坐的时间差不多了，希林挥挥手，“行了，回去休息吧，我老了，明天就不送你们了。”
没有受到责备，五条悟满脸开心的先走出去，后面是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杰。
硝子仍然一动不动的跪坐在蒲团上。
发现硝子没跟上来，夏油杰和五条悟同时回头。
硝子微微摇头，“我有些事情要和奶奶单独聊，你们先走吧。”
月光透过窗户，在笔直跪坐的硝子与侧卧的希林之间，撒下泾渭分明的一道银辉。
在明处的硝子，与在暗处的希林，遥遥相对。
“奶奶，你的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
沉默半响，硝子平淡的问出来。
“你不想让我呆在家里，是不想被我发现吗？”
硝子记得很清楚，初三刚开学，她就收到了奶奶去世的消息。
而现在，希林身上的生机，比起一年前，已经衰弱不少。
硝子很清楚，这辈子与奶奶见面后，所有的时光都是倒计时。
猝不及防的消息，和亲眼目睹，无法分清哪一种更让人难以接受。
“硝子，人的寿命是有定数的，我这辈子没有遗憾，不需要强行续命，该活到哪天，就是哪天。”
雪白的头发整齐的在脑后挽起来，希林瘦削的身体，转了个身，背对着硝子，“记得把门关上。”
“嗯。”
硝子松开了结印的手势，她推开门，将月光留在屋内。
既然希林不想，她便不做。
听到屋门打开的声音，并肩坐楼梯处的两位少年，同时抬头，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心。
硝子快步走过去，笑着伸手，揉着两颗毛绒绒的脑袋。
第60章
相似的力量，不同的选择
酷暑难忍, 阳光炙烤着灰色的水泥地面，路上的行人，全都神色匆匆, 恨不得下一秒就冲进有空调的房间, 躲避夏日阳光。
偏偏有人笑着凑上来，将一张张传单塞进行行人手里。
被拦住的白领，浑身充斥着不耐烦。她脸上的精致妆容，早就被汗水浸湿。避开伸到眼前的传单, 白领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谁知道对方不依不饶的又将传单递上来。
“你没完了是不是，没看到我正在忙, 没工夫…”
女子把遮阳伞抬起来，气势汹汹开口。
在看到发传单的是为清俊少年时，她突然没了声音?*? 。脸上的怒气如潮水般退去,
女子风情万种的撩了撩头发，“哎呀，小帅哥，这么热的天还要发传单，太辛苦了，要不要姐姐请你喝杯饮料。”
夏油杰捏碎了从女子肩膀上拿下来的小型咒灵, 温柔的笑着拒绝, “不用了, 要是您以后有需要，欢迎去灵幻相谈事务所咨询。”
女子捂着嘴不停娇笑, 她欣然的接过传单, “小帅哥是在做暑假兼职吧, 没问题，姐姐一定去照顾你的生意。“
女人声音越来越低, 她瞅着传单，又瞅着那张温和无害的面孔，不死心研究了下传单上的内容，生气的将传单扔回夏油杰身上，头也不回的走人。
“我呸，现在的骗子机构越来越过分了，竟然学会用帅哥吸引眼球。”
夏天确实容易让人暴躁。
夏油杰无奈的将传单收起来，朝着旁边的冷饮店走去。
硝子和五条悟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个在吃着草莓雪芭，一个喝着冰美式。
夏油杰推开椅子，将给他点好的柠檬茶一饮而尽。
沁透人心的凉意，浇灭了在外的酷热。
硝子咯吱咯吱的咬着冰块，含含糊糊的说道，“夏油，看起来你被当成骗子了。”
夏油杰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只是看她被咒灵缠上了，顺手帮她解决一下。硝子，我需要说明一下，被当成骗子的是灵幻。”
夏油杰慢条斯理的将印着灵幻头像的传单，放到桌子上厚厚的一沓上面，狐狸眼里一片无辜。
“我只是个想找份兼职，失足进入骗子公司的学生罢了。”
“哈哈哈，杰，要是被灵幻听到，他一定气死。”
五条悟将小银勺丢进空杯子里，心满意足的往后靠在椅子上。
“杰，这已经是你顺手帮的第十二个人，你就不嫌烦啊。”
“夏天本就是咒灵诞生的高发时期，看到有需要的人，顺手就帮了。”
夏油杰说道，他拿起菜单，又给硝子和悟各点了杯饮料。
“普通人看不到咒灵，本就该由我们帮他们解决困难。”
“这些弱小的咒灵，就像苍蝇似的，本身就活不久，也不会威胁到普通人的生命，最多就是让他们肩酸腿疼几天。”
五条悟撇撇嘴，“按照你的做法，没两天就累死了。”
夏油杰不赞同的皱起眉，“悟。”
“好了，好了，老子知道了。”
五条悟堵住耳朵，“杰，你又要开始那套正论了。如果有是个杀人犯快被咒灵杀死了，你也要救？”
夏油杰被噎了下，他眼前闪过那对因为恐惧而扭曲的夫妻，那对造成夏目痛苦一部分的夫妻。
“无辜之人造成的恶，如果能够悔改，应该给他们机会，如果是明知故犯，就不应该…”
夏油杰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想好对于无法改变的“恶”，应该怎么处理。
“你天天就纠结了这些，”五条悟往嘴里塞了块饼干，“这不很简单，一切都看老子乐不乐意。”
“你说是不是啊，硝子。”
硝子正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悟和杰的辩论。
见五条把火力引到自己身上，硝子将下巴抵在桌子上，慢吞吞的说道，“两个未成年讨论拯救世界，你们不觉得太中二了吧。假如真的遇到世界末日，你们觉得，谁能比灵幻活的时间久。”
五条悟和夏油杰几乎是下意识，将目光放到传单上。
青年穿着灰色西装，棕黄色的头发有些毛躁的炸起，最吸引人眼球的，是他无与伦比的自信笑容。
想到来到灵幻事务所经历的一周，两位少年“老子最强”的气泡瞬间被戳破。
虽然不想承认，除了没有咒力，灵幻从各方面来说，都…太强了。
任何技能，他研究几次，就迅速上手。
洗衣做饭，清扫维修，按摩正骨就没有不会的。
第一天过来时，他们三个正好撞见，有个委托人哭着喊着要灵幻给他除灵。
从硝子他们的视角，对方除了压力过大，没有被任何不干净的东西粘上。
五条悟直截了当的告诉对方，根本没有恶灵，他纯粹是自己吓自己。
没想到，对方听到后，瞬间暴跳如雷，因为失眠焦躁而浮肿的脸，带着不可遏制的怒意，非说五条和他身上背负的灵是一伙，就是为了将他害死。
五条悟瞬间冷下了脸。
就在委托人性命岌岌可危时，低头沉思的灵幻，一拍桌子站起来，从西装内侧，掏出一把盐，撒到对方肩膀，头上，顺带用放在桌子上的喷壶，朝着委托人周围的空气狂喷。
在对方愣神的间隙，灵幻把他拉到里屋。
啊～
咔吧
哦～
对方在痛并快乐中，享受了一套全身按摩。
灵幻十分肯定的告诉委托人，恶灵已经被他消除。
对方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整个人神采飞扬，他对着五条悟鞠躬道歉后，迈着轻快的脚步，就离开了事务所。
硝子和杰因为夏目的事情，早就知道灵幻的厉害，倒是没有太惊讶。
五条悟愣了好一会，他狐疑的上上下下打量灵幻，差点怀疑对方刻意隐藏了力量。
等到确认对方，就是个再纯正不过的普通人时，五条悟用力握住灵幻的手，双眼放光，非要灵幻传授如何把人骗的团团转。
灵幻神秘一笑，反手给五条悟塞了厚厚一沓传单，把他们三个扔出事务所。
“灵幻必杀技可不是简单就能学会，先去把传单发了。”
从那天起，硝子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发传单，发传单，还是发传单…无尽的发传单。
硝子本以为灵幻催他们过来，是因为委托太多。过来后，她才看明白，是因为灵幻的小徒弟影山茂夫，这周跟着家里人外出度假。
灵幻的担心遇到恶灵任务无法解决，就火急火燎把硝子先叫过来。
想到这里，硝子又郁闷起来。
她已经带着五条和夏油，把调味盐市闹鬼的隧道，总是传来哭声的墓园，废弃的工厂全都逛了个遍。
除了解决了几只不成气候的咒灵，物理超度了不安心离开的恶灵，连个妖怪的影子都没见到。
硝子谴责的看向对面的两人。
她十分怀疑，是因为感受到威胁，调味盐市的妖怪们都连夜搬家跑路了。
是不是应该把夏目叫过来，硝子打开手机，看着上面夏目的电话号。
夏目坚持要去西面的神社，调查斑的踪迹，就没有跟他们一起来，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就在硝子准备给夏目发信息时，玻璃窗传来微微震动。
“你们三个，吃的很开心啊。”
一张被压扁的脸，紧紧贴在玻璃上，直勾勾的盯着三人桌子上已经喝空的饮料杯。
硝子，五条，夏油，齐刷刷的站起来，下意识的低头。
就像是翘课的学生，正好被老师抓住，三人交换了心虚的眼神。
灵幻用手指指了指外面，示意他们三个出去。
“明天再发传单也行，龙套今天度假回来了，就在事务所等着。回去休息一下，晚上我请你们去吃乌冬面。”
影山茂夫，名字谐音是“Mob”，也就是龙套的意思，久而久之也就被叫做龙套。
最后，灵幻抱着还没发完的传单，带着摸鱼的三人组，往事务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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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啊，师傅，你回来了。”
原本平静的声音，在看到从推开门进来的灵幻后，微微上扬，带着显而易见的开心。
“龙套，没有客人不用在前台站着。”
灵幻摸了摸男生细软柔顺的黑发，得意地将他介绍给身后的硝子三人。
“这就是我的徒弟，影山茂夫。”
一米五左右的身高，上身白色T恤，陪着绿色短裤。
影山茂夫留着锅盖头，厚重的刘海几乎将眼睛完全遮盖，只露出下半张温和无害的面容。
硝子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微微皱眉。
和上次见面相比，他的情绪已经得到很好的控制，不，应该是控制的太好了。
影山茂夫浑身散发着被刻意压抑的平静。
越是如此，爆发的时候，会格外吓人。
“是你。”
龙套圆圆的眼睛，微微睁大，他看着从灵幻身后走出的少女，面容出现瞬间波动。
哗啦，放置在茶几上的杯子瞬间炸裂。
硝子看着本来有些激动的龙套，又立刻恢复沉静，只是用黑亮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师傅告诉我，是你救了我弟弟。”
“我一直想谢谢你。”
“是你救了自己的弟弟。”
如果不是发自灵魂的祈求，硝子也不会感受到。
硝子的目光落在裂开的杯子上，若有所思，只要情绪波动，就会失控的力量。硝子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影山茂夫身上，没有注意到夏油杰猛然一怔。紧接着，他像是想通了某些无法理解的事情，神情恍惚的低下头。
“小鬼，你体内还藏着一个人。”
不知何时，五条悟走到龙套面前，光泽在眼中流转，像是要把龙套的灵魂看透。
强烈的力量，从龙套体内陡然爆发。
平静无害的眼睛，充满了无尽的压力，黑沉沉的注视着五条悟。
桌子，椅子，电脑，事务所的一切，开始不受控制的漂浮起来。
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五条悟反而露出兴奋的笑容，他舔了舔嘴唇，硝子之前提到过，影山茂夫身上的压力，完全足够诞生特级咒灵。
他以为硝子夸大事实，现在看来，一点都没错。
这股力量，很强。
室内气氛越来越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即将断裂。
啪，啪。
硝子在五条悟背上狠狠拍了一下，夏油杰按住了五条悟的肩膀，将他迅速带离龙套身边。
“五条，欺负小孩子最差劲了。”
“悟，这里是写字楼，楼上楼下还有很多人在办公。”
被硝子和杰劝说加嘲讽，五条悟也冷静下来。
他呲牙咧嘴的捂着肩膀，又摸了摸背，“硝子，杰，你们下次能不能轻一点，老子都要被你们两个打死了。”
五条悟感到自己格外冤枉，“我不过才说了一句，他直接就炸了。”
“可能是因为，他害怕这份力量，会伤害到在意的人。”
硝子的目光落到低头沉默的龙套身上。
她见过血流如注，生死不知躺在地上的灵幻弟弟，能够理解他恐惧的心情。
“那不更应该驯服它，让它被自己掌控。”
五条悟从口袋里拿出墨镜，架到鼻梁上。
镜片帮他稍微减弱了六眼的敏锐，让蜷缩在龙套体内，那团漆黑压抑，又带着愤怒与自我厌恶的影子，从他视线里隐去。
“小鬼，等你什么时候变得完整，我们再打一架吧。”
力量，对于五条悟和龙套，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
诞生在咒术世家，从睁眼的那刻，五条悟就承担着来自各方的期待和压力。
他坦然接受六眼的力量，坦然接受与之对应的责任。
但是，对于影山茂夫，力量代表他是“异类”，代表他无法融入周围人群。
影山茂夫排斥自己的一部分。
“龙套，放轻松，超能力不代表你和别人不同。”
灵幻轻拍龙套的脑袋，轻柔的安慰他。
龙套被戳中秘密产生的巨大压力，在灵幻的安抚下，缓缓消散。
面对满地狼藉，龙套有些愧疚的对着灵幻师傅道歉，“师傅，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正好到了打扫卫生的日子。”
灵幻无所谓的挥挥手，他伸手一指五条悟，“你也来帮忙。”
五条悟不满的挑了挑眉，刚想拒绝，就被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打断。
他们同时看向门口。
“请问，这里是灵幻相谈事务所吗？”
一个苍白瘦削的男人，缓缓的推开了事务所的大门。
室内乱糟糟的环境，让他本想踏进的脚，硬生生停在门口。
这人约莫三十出头，面皮白净，透着浓浓的书卷气。只是浑身充斥的恐惧和压抑，让他的气质大打折扣。
男人站在门口，咽了咽口水，“我，我被玉藻前缠上了，想要委托灵幻大师帮我赶走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