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手别乱摸!

    夏云鲤在厨房准备鲜榨橙汁,新鲜香橙的气味分外霸道,几乎能占据所有呼吸。

    不过,还是卤味的诱惑更胜一筹。

    周末是电影夜,自从那天她们两个一起看了一部电影之后,仿佛有了默契的约定,每个周末都会特意再抽出一天晚上进行这项活动。

    恐怖片看过,科幻片看过,公路片也看过,都是很久之前就放进待看清单里,但是一直没沉下心去看的高分好片。

    两个人看,电影好像加倍好看。

    卤味这种食物放的越久越入味,夏云鲤白天就做好了,只等着电影夜的时候吃。

    鸭翅鸭舌鸭肠鸭脖,藕片海带结千张芋头粉,自己家做当然分量十足,装了整整一个大盆,仿的是周黑鸭甜辣口味。

    她自己虽然不吃辣,但是考虑到姜池,还是做了正常辣度。

    洗干净的车厘子和草莓红得诱人,个大饱满,光看着就甜,姜池心心念念的蜜桃派自然也不会忘。

    整个茶几都被吃的摆满,手套和湿巾纸巾也准备齐全。

    在她忙碌的时候,姜池也没闲着。

    她关了主灯,只留下两侧的壁灯提供一点柔和的光源,把投影仪打开,找好电影,看到影片分类标签的时候,姜池眉头一跳。

    剧情,惊悚,同性,犯罪。

    这是悬疑片?

    她什么都没说,按下播放,在片头暂停。

    “这个草莓特别甜,不是我在超市买的,是小区门口有一个阿姨拎着筐卖的。”

    夏云鲤率先拿了一颗草莓放进嘴里,“个头虽然没有超市的大,但味道真的挺好的,价格也不贵,所以我就多买了一点,明天可以做一罐草莓酱。”

    草莓非常新鲜,是熟透的清甜,拿近的时候甚至可以闻到很明显的水果香气。

    姜池也跟着吃了一个,嘴上却说:“就算不甜,你也会买。”

    夏云鲤哎呀一声,用肩膀撞了她一下,不仅没有被戳破心思的窘迫,反而得意地扬眉,“谁让我人美心善呢。”

    姜池失笑,附和了句对,按下播放键。

    夏云鲤嘿嘿一笑,带上手套,拿了个鸭翅专心致志地啃,浑然不知好闺蜜给她下了什么套。

    出场的第一个人物是穿着白色背心,黑色夹克,胳膊上有着纹身的帅气短发女人,她按下电梯开门键,另一个短卷发戴墨镜的红唇女人突然闯进画面,说了句谢谢。

    两人有很短暂的眼神交流,墨镜女人走出电梯后的回眸,纹身女人视线跟随,停留在她丰满的被黑丝包裹住的长腿上。

    夏云鲤一向不敏锐的姬达此刻仍没发挥作用,她叼着鸭翅,被辣得嘶哈嘶哈,还惦记着悬疑片的设定,“她是不是一会儿就要死了?凶杀案。”

    “一般这种悬疑片开局出场特写的,都是炮灰吧。”

    短暂搜索过影片内容的姜池捏着车厘子的手顿了下,沉吟片刻后道:“可能是吧,我悬疑片看的比较少,不太清楚流程。”

    “我也看的不多,太烧脑了。”

    夏云鲤实在太信任闺蜜,影片过去几分钟,两个女主频繁聊天,眼神侵略,她也没察觉不对,直到那位帅姐去酒吧说自己只是找人上床,而周围所有的人都是女人时,她才惊觉不对。

    鲜榨橙汁果香扑鼻,夏云鲤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口,手掌握住玻璃杯,指尖抬起又放下,眼睛却悄然斜到旁边,偷偷观察起姜池的反应。

    姜池安静吃着蜜桃派,就和平时一样。

    这部电影看起来有些年代了,可现代人的观念大都挺开放的,或许,姜池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电影还在继续,帅姐身为修理工,上门妩媚的卷发女人拿掉进水槽里的耳坠。对方为了表示感谢,请她喝酒。

    故事进行到这的时候,看起来勉强还算正经。

    夏云鲤放下心来,又拿起一根鸭舌嚼,心里面则在想入室杀人之类的事。

    悬疑片当然要搭配凶杀案才够味儿,没准还是连环杀手。

    可她左等右等,剧情没见红,倒是见黄了!如果接吻也算杀人的话,那她们两个实在杀得难舍难分,不分高下。

    在沙发上很是进行了一番你来我往的较量。

    夏云鲤倒抽一口气,还没等说些什么,好巧不巧,一片辣椒末突然闯进气管,她的脸瞬间涨红,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来。

    “咳咳……咳!”

    手里的鸭舌被匆忙丢下,她伸手去够纸巾,又是难以控制的咳嗽,手腕一撞,咣当!

    橙汁倒了。

    橘色的海洋淹没茶几,仍不罢休,要往地下流去。

    姜池也被连串的变故惊到,急忙放下手里的蜜桃派,弯腰起来帮忙拿纸抽,又是咚的一声。

    两人的脑袋结结实实撞在一起。

    夏云鲤痛呼一声,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忙着叫疼还是忙着咳嗽。

    她心里着急,眼泪都呛出来了,眼角红成一片,比电影里女主角的唇色还深。

    姜池却没先捂自己的额头,反而焦急的捧起她的脸,关切地凑近问:“你磕到哪里了?有没有撞到眼睛?”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夏云鲤现在倒是不咳嗽了,那片该死的辣椒终于被咳了出来,留下火辣辣的喉咙自己难受。

    她的额头左上角是红的,嘴唇是红的,眼圈是红的,眼底还噙着两汪泪水,雾蒙蒙的,水洗过的树叶般清澈。

    “没事没事,只是撞到脑袋了。”夏云鲤回答。

    抬眸撞进一双长睫掩下的深色眼瞳。

    好近,仿佛稍稍挺身,就能吻上去。

    她们也坐在沙发上。

    电影还在兀自播放,妩媚女人的丈夫回来,将灯打开,屋内变得明亮。

    她们的房间也跟着亮起。

    夏云鲤向后仰头,挣开姜池的手,绕过她去拿纸巾擦桌子。

    她扭着头,快速吞咽了下口水。

    “还好,只是洒在了桌上,没有撒进吃的里,不然就窜味了。”

    “你的脑袋疼不疼呀?我的头可是很硬的。”

    像蜜一样甜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

    姜池握了下手掌,眼睫微垂,顿了顿才跟着转过身帮忙收拾,用纸巾把橙汁一点点吸干。

    末了,她拿起杯子说:“我再去倒一杯。”

    她走了,去厨房把水杯冲了一遍,又擦干后,才倒新的橙汁。

    昏暗的光线下,连身影也变得朦胧。

    夏云鲤没有近视的困扰,她的眼神很好,能清晰看到姜池洗涮杯子时骨节分明的手指,冷白手腕转动。

    姜池的睡衣是短袖加上短裤的款式,说是短裤,但也差不多要遮住膝盖了,和夏云鲤连大腿都挡不全的清凉款相比,就像胳膊和腿的长度区别。

    颜色也是纯素色,没有花边,纯棉的材质,很柔软。

    也足够宽松。

    电影里,女人的手探入睡裙,向上推,没有阻碍。

    夏云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过了几秒,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无声地大叫起来,在地上焦急跺脚,怕声音太大,还特意把鞋给甩脱了。

    脑袋!!你不要给我乱想啊!!

    姜池拿着橙汁回来,夏云鲤连忙接过喝了一口,味道还是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越喝越渴。

    她只觉喉咙干干的发痒,忍不住喝了一口又一口。

    感谢辣椒,给出了脸红的答案。

    影片的确很好看,前半部分很刺激,暧昧火热,后半部分同样刺激,惊险心跳。

    夏云鲤本来有些坐立难安,可不知不觉,她就被电影的剧情给吸引住了,转头就把刚刚的脑补抛得远远的。

    甚至连旁边坐着的人都给忘了。

    她们不是第一次看电影,姜池知道夏云鲤的习惯。

    她不觉得被冷落,正相反,这段时间,短短的一个半小时,是她绝无仅有的,能够肆意注视夏云鲤的时光。

    后者太专注了,心思都在电影上面,完全注意不到她。

    夏云鲤会喜欢女孩子吗?母胎单身的姜池研究过直女和女同的区别,可还是拿不准注意。

    夏云鲤并没有刻意避开与她进行肢体上的接触,一切都很自然,哪怕一起看拉片,这人依旧瞧不出有什么奇怪。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部电影,就像喜欢之前每一个周末看的一样。

    据姜池所知,直女也是会磕百合cp的,庄思雨就是例子,追女团追得真情实感。

    如果再靠近一点呢?

    会不会有所不同?

    某些念头一旦出现,就像牛皮糖一样,再也甩不掉了。

    夏云鲤睁大眼睛,专心致志的看着电影,手里的东西都忘了吃,显然十分投入。

    姜池抿着唇,趁着伸手去够草莓的动作,又往右边贴了贴。

    终于,她的膝盖,蹭上了夏云鲤的。

    好热。

    不知道是不是体质的原因,她自己的体温比小鱼的要低上一些,每次不小心碰到的时候,温度差便会很明显的通过皮肤传过来。

    她像个小暖炉。

    嗯,肉嘟嘟的。

    暖炉小鱼,走起路来会不会像企鹅似的左右摇摆?

    姜池被自己的脑补可爱到,不禁勾了下唇。

    “哎,你怎么这么凉?”一段紧张的危机过去,夏云鲤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伸手摸了下姜池的膝盖。

    微凉的触感,皮肤细腻,灯光下,她白得像雪,好像摸上一个瓷器。

    夏云鲤勾了下指尖,把手缩回来。

    “是不是屋里有点冷了呀?我给你拿个毯子。”

    说着,她起身往卧室走去。

    姜池看了看她的背影,又转过头盯着自己的腿,感到一阵挫败。

    卧室里,夏云鲤抓住自己的手腕,无声且恶狠狠地批评道:“手!!你在干什么啊手!!给我老实一点!”

    第24章 索吻的魅魔

    当自己的潜意识和主意识产生分歧冲突怎么办?

    夏云鲤有心想骂脑袋两句,话到嘴边又不太舍得,吭哧了半晌,只憋憋屈屈挤出来一句,“下次注意一点啊……”

    她能怎么办?

    人还是得对自己宽容一点。

    好在姜池看起来也没什么特殊反应,一直到电影结束,都和平时一样。

    一般来说,性格看着很高冷的人,基本都讨厌和别人有肢体接触的。

    她有时会注意一点,但她自己是个跟熟悉朋友边界感不怎么强的人,挽个手,碰一碰撞一撞都是常事。

    夏云鲤想到这里,不禁拍了大腿一下。

    “完蛋,好像早就撞过姜池不知道多少回了……”

    才反应过来,真是糟糕透顶。

    “不过她既然没有明确表示拒绝,那应该大概也许……就是不在意吧……?”

    夏云鲤扑到床上,把脑袋埋进柔软的小猫抱枕里,假装这是真的猫肚皮,一通狂蹭。

    头发蹭飞了,乱得像鸟窝,脸也蹭红了,好似石榴籽。

    “要命……”

    相隔了两扇门板,姜池也坐在床上,挤了一大坨身体乳到掌心,正仔细涂到身上,按摩吸收。

    是桃子味儿的。。

    盛夏的阳光炽烈,让阳台瓷砖也反射出刺眼的金。

    夏云鲤蹲下身子,扭过头看平板上的教程视频,嘴巴跟着重复过程,手里也没闲着,将营养土的袋子打开,往花盆里倒。

    “然后是浇水,水要渗透土壤。”

    她嘀咕着,起身去厨房找出一个盆来,接满水后,又端回阳台。

    “什么样才算渗透,具体应该倒多少水?万一多了怎么办呢……”

    这就好像菜谱里的适量,根据个人口味酌情添加,加的水量也要看土的分量。可做菜对夏云鲤来说太容易了,她天生就是厨房的掌控者。

    不需要和教程比对勺子的大小,也不用原模原样地复刻,只是信手一撒,心中自然而然就知道该放多少。

    哪怕是第一次做的菜,味道也绝对不差,就算有所失误,也只有初次,第二次做,必然会成功,还是非常完美的那种。

    这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夏云鲤竟然为适量发愁。

    怕事情变成那种面多加水,水多加面的情况,她又拿了个汤勺,准备少量多次地加。

    ……

    姜池下班回家,刚推开门,就听到一声饱含情感的大叫。

    家里没有别人,声音是由谁发出的不言而喻。

    虽然她从没听过夏云鲤能挤出这个动静,有点像捏捏玩具。

    房间格局很通透,从玄关能一路看到厨房。姜池甩掉脑袋里的奇怪捏捏画面,尽管这声惨叫没有什么疼痛的意味在里边,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换好鞋子,往对方身边赶去。

    然后,她就见到了一个花脸猫小鱼。

    手上胳膊上小腿上全都有泥点不说,白皙的脸上也有两道泥巴印,乌黑的大辫子从肩头垂下,就这样插进满地的黑色营养土里,它的主人却毫不在意,双目失神,半张着嘴,仿佛把自己的魂丢了。

    “救命救命救命……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夏云鲤双唇张合,不断呓语着,好像在念一种洗脑的咒。

    姜池视线一扫,就明白了。

    她握住夏云鲤的手腕,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又拍掉她手掌心的泥,语气尽量放柔地说:“你去洗澡,这里我来弄。”

    “啊?”夏云鲤呆呆仰头。

    “你不是要种这个……小葱和香菜吗?”姜池捡起地上的两个种子包装袋,“我来种。”

    “好歹我也是学农的。”

    对哦……对哦!!!

    她怎么忘了,姜池可是货真价实的农学博士,还能搞不定这两个小东西吗?!

    夏云鲤瞬间就恢复了精气神,无神的双眼突然就有了高光,简直要比太阳光还璀璨夺目。

    她望着姜池,就像在看天神,充满了崇拜,好似对方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

    “姜姜,那就全靠你了!”

    “快去洗澡吧。”姜池垂了下眸,耳根渐渐染上一层淡粉,“这种肥接触久了对皮肤不好。”

    “啊!这种大事怎么店家不说!”夏云鲤吓得差点跳起来,风一样往浴室冲。

    她吧嗒吧嗒跑走,在地上还留下了一串蜿蜒的泥脚印。

    满地狼藉、几乎要被土淹没阳台要收拾,地也要拖,还要把菜种好,可姜池一点都不觉得麻烦。

    她的心像泡在蜂糖罐子里,被可爱得晕晕乎乎,唇角自然而然就扬了起来。

    遇见夏云鲤,几个月的时间,她就用光了以前一年份的笑容额度。

    夏云鲤洗了一个超级认真的澡,上上下下都仔细搓了一遍,打了两次沐浴露,生怕化肥还有残留,把她的皮肤烧坏了。

    其实好像也不能怪商家不提醒,谁知道简单种个小菜,能折腾这么久呢……

    她捧着脸,忧愁地叹了口气。

    姜池不会觉得她很笨吧?

    这份忐忑没能持续太久,夏云鲤自己就给出了答案——不会。

    她觉得姜池不是那种人。

    冲干净身上的泡沫,夏云鲤美滋滋地吹干头发,裹着浴袍就跑了出去,着急想看姜池的菜种得如何了。

    自从上次的调整浴巾事件以后,她就新买了一条,有袖子和扣子的那种,完全可以当成简单的浴袍来穿。

    姜池正做最后的收尾工作,把地上的土都清理干净,正扫着地呢,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声音。

    回过头去,一个柔香的、潮湿的、仿佛从色|欲王庭跑出来的魅魔扑到她面前,用尚且带着水汽的润红唇舌,向她发出索吻的请求。

    臆想的话语和现实重叠,魅魔从她的身旁路过,径直蹲到两个花盆前面,不动了。

    手指收紧,姜池放下扫帚,不着痕迹地轻吸了一口气,跟着也蹲在人旁边,指着花盆说:“左边这个是小葱,右边这个是香菜。”

    “它们每天要保持大概4到6个小时的日照,夏天温度太高,时间差不多以后就要把花盆挪到太阳直射不到的地方去。”

    “你真的好厉害啊姜姜,我和这个土斗智斗勇了好长时间。”

    夏云鲤惊叹着哇了一声,食指探出去想摸一下,又怕戳到种子,最后只是小心地蹭了蹭花盆边缘。

    “可能是我太笨了吧,那个教程里说的也很简单。”她鼓起一边腮帮,又把气长长地叹出去,“标题叫有手就会,看来我的手比较假。”

    “不对。”姜池说。

    “你是能用胡萝卜雕小狗的人,这双手是全天下最厉害的手。”她顿了顿,又找补地后加了两个字,“……之一。”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领域,如果按照你的逻辑,那我也很笨。”她转动视线,一双深褐眼眸在日光下也变得浅淡起来,像棕色的宝石。

    “你可是博士!”夏云鲤脑袋摇成拨浪鼓。

    “不会做饭的博士,也不会开飞机,不会游泳,不会跳舞,不会组装潜艇。”姜池平声说,“假如做菜也是一项学科,那你必然也是博士。”

    “太夸张啦!某些人为了夸人,真是说得天花乱坠的。”话是这样说,夏云鲤脸上欢欣的表情可做不得假。

    她喜得眼睛都弯了,叉着腰,拉长声音故意做作地说:“那过会就让我这个厨房博士给你小露一手吧。”

    “好。”姜池说,“我很期待。”

    “你端午有安排吗?学校发了两张寿喜烧自助餐券。”

    “我能有什么安排呀,你还不知道我吗?”夏云鲤往她那边靠过去,做出想要看票的姿态,“是哪家寿喜烧呀?”

    她的头发还是半湿的,果桃香和牛奶香混在一起,随着身体的热度一起散发出去,圆润的肩头露在外面,正轻轻抵着姜池的胳膊。

    姜池仿佛一瞬就喝醉了,她的口舌成了木头做的,动不了,发不出声音,只能掏出手机把餐券码找出来。

    微信的聊天界面一闪而过。

    夏云鲤却看到了置顶,是一条蓝色的小鱼。

    “嗯……嗯……我去大众点评搜一下这家。”

    她也不说话了,沉默发酵,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场的两个人都觉得自己很忙。

    大概是脑袋里想的东西太多,太辛苦吧。

    “还不错的样子,你看。”夏云鲤把手机举过去,“刺身的种类很多,也很新鲜,对了,你喜欢吃刺身吗?说起来我们好像的确没吃过寿司之类的东西。”

    “我都吃。”姜池声音有一瞬不自然,音调也比平时要低一些,“就是不太喜欢芥末的味道。”

    “这个没关系,到时候我们可以蘸山葵酱,它的味道和芥末差不多,但是要比它柔和,就算蘸很多,也不会太辣。”

    夏云鲤半咬着唇,手指一直在屏幕上滑动,向下刷着评价,眼睛也注视手机,好像自己很有正事的样子。

    “这家店在的地方好像还挨着游乐园,要不要顺便去逛一下玩一下?”评价不能一直看,夏云鲤又机智地找到了新的话题,换了一个搜索词条。

    这样,她就不用去看旁边的人了。

    “有鬼屋吗?我一直没有去过。”优越的记忆力让姜池想到了情侣常见约会地点清单上面的内容。

    鬼屋,每个小情侣或者暧昧期的人都应该去的地方,还有过山车,跳楼机等刺激的游玩项目。

    巧用吊桥效应。

    姜池想,她不怕鬼,而且鬼屋的路又窄又难走,牵手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

    “有诶!那正好,我们白天可以去商场小吃街吃或者在家吃也行,然后到游乐园玩一天,晚上饿了就去吃自助。”

    夏云鲤一口答应下来,兴奋地点开评价图片,“这游乐场还挺大的,还有水上乐园,要不要玩,你有泳衣吗?”

    “不过端午人应该会很多,像下饺子一样……而且水上乐园里的水也不是很干净,算了,不然我们还是玩一些其它的吧?”

    姜池也没玩过那些娱乐设施,过山车,大摆锤之类的,家里有这个条件,只是她单纯不喜欢。

    但她想了一下,自己不恐高,就点头同意了。

    第25章 她像在发光

    距离端午还有一段时日,夏云鲤却跟明天就要出发一样,两手分别提着两条裙子,对着镜子反复比对。

    “你觉得是这条蓝色的好看,还是绿色好看?”

    一旁的手机里,梅子头发炸成梅里达公主的模样,眼皮向下沓着,遮住半个眼睛,她抬手在脸上抹了一圈,生无可恋地说:“三天了,放过我,不然你发个帖子,让幸运网友给你挑吧,我真的不行了。”

    “谁家好人能凭空患上选择困难症的?你俩又不是没出去过,随便穿一套就行了啊!”

    夏云鲤举起另一条绣着黄色小猫的吊带,在身上比划,“不然这个?配那个低腰带流苏的牛仔短裤,还是高腰的呢?”

    梅子捂住脸,崩溃地哀嚎出声:“我的宝,你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信我,真的!出家人不打诳语。”

    “嗯……不太好看。”

    夏云鲤撇撇嘴,把吊带和短裤都扔到床上,为衣服山堆添砖加瓦。

    “你能不能帮我挑挑啊,不要只是看着。”又让两件衣服成功出局,她对着手机大喊一声,“喂!!别睡觉!”

    梅子:“……”

    做了次深呼吸,“不就是随便出去玩一趟嘛,你到底为什么突然打了鸡血一样?哎等下,这件不错,很显身材。”

    “颜色会不会太亮了?”夏云鲤仍旧有些犹豫。

    手里的针织吊带是很鲜亮的红白配色,还有流苏坠下,主体是蝴蝶形状,性感又不失可爱。

    “拜托,你看看你的衣柜,到底有几件暗色的衣服?什么蓝的绿的黄的红的,好不容易有几个黑的,还是和粉色搭配在一起。”

    梅子:“信我!咱们走甜辣路线的不穿这个,穿哪个啊?你那个超级无敌巨短的浅色牛仔裤,就搭它,准没错!”

    夏云鲤扣下手机,把衣服换上,对着镜子不住颔首,“是不错,再戴个帽子,怎么样?”

    “好好好,完美,太完美了!”梅子一心做捧哏,只想赶紧结束这份折磨,她连回笼觉都没睡成,就被叫起来了。

    “那就这套了,谢啦!”

    罪魁祸首得到自己想要的,啪一下就挂了电话,又手速飞快地点了奶茶水果捞和炸鸡送过去,试图用吃的堵住对方的嘴。

    至于为什么这样隆重……夏云鲤捏起发丝,考虑着压个哪种卷合适,乌黑长发绕着指尖缠成一圈一圈,眼神却逐渐飘忽起来。

    她看到姜池拿了快递回来,看到阳台的晾衣架上,多了几件新衣服。

    墨绿色的衬衫,有着棉麻的纹理感;暗蓝色的衬衫,上面有姜黄撞色刺绣;饱和度极低的竹绿色外套,黑白水墨风染色的新中式衬衫……

    都是姜池衣柜里出现的新颜色。

    每个人自然都有买新衣服的权利,但,或许多想是暗恋者与生俱来的天赋。

    夏云鲤记起聊天框的置顶,很难控制自己不把事情朝着更梦幻的方向去想——姜池是为了端午的约会,特意买了新衣服回来。

    并且因着私心,把夏天买新衣这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当场踢出比赛。

    假期到来的那天,因为心里想着事,夏云鲤醒的比闹铃还早一点,这正好,她没有赖床的意思,直接就爬了起来。

    思来想去,她最终放弃了烫卷,选择直接把头发编起来,毕竟还要坐过山车呢,头发散着的话会很不方便。

    这样长的头发,编起来也很费工夫。

    夏云鲤干劲满满,钻进卫生间洗漱。

    镜子里映出一张气色极好,又白又嫩的脸,不枉费她昨晚特意敷了一张超贵的美白补水面膜。

    她刚洗漱完回房间,打算化妆换衣服的时候,忽然又听到次卧房门打开的声音。

    姜池也起床了。

    夏云鲤加快动作,十来分钟就搞定了这张脸,把千挑万选出来的衣服换好,给全身都喷上防晒喷雾后,开始编头发。

    又过了十来分钟,她才搞定这一头及腰的长发,奇怪的是,姜池竟然没在客厅。

    “姜姜,你收拾好了吗?”

    夏云鲤拿着帽子,把充电宝放进相同色系的针织斜挎包里,又去茶几下面的小抽屉掏出两包便携纸巾一同塞了进去。

    “马上。”姜池在卧室里回答。

    面对镜子,她抿起唇,右手拽着脖子上的银链,面上显出难以决断的踌躇来。

    这条项链到底戴还是不戴?

    会不会太夸张?

    姜池不戴饰品,诸如项链,手链,耳坠,发夹这些东西,都没有出现在她身上过。

    但她看网上的穿搭,说是戴一条会很好看。

    而且,指尖轻轻抚过银色鱼尾,她也舍不得将它摘下。

    最后一次理平衬衫褶皱,再抓抓头发,确认自己没什么疏漏,姜池沉下心神,推开卧室的门。

    下一瞬,她屏住了呼吸,眼底惊艳久久停留。

    夏云鲤无疑是漂亮,素面朝天已是动人,精心打扮后更是姝丽。

    她像在发光。

    红白渐变的蝴蝶抹胸称的肤色盛雪,曲线丰盈,蝶翼垂下的流苏恰好坠在腰间,牛仔短裤下,丰腴的腿肉挤在一起,白得晃眼。

    长发被编成了两条蓬松灯笼辫,上面绑着丝带蝴蝶结,一顶浅黄宽沿帽戴在头顶,显得脸蛋像是只有巴掌大。

    这一刹那,姜池想到草莓,阳光,蜂蜜和夏天等一切美好热烈的事。

    她站在原地,缓了好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现在出发去商场?”

    “好啊。”夏云鲤的目光在水墨扎染的衬衫上停驻,好似被蛛网粘住的蝴蝶,“我带了充电宝和纸抽,你想想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没有。”姜池努力摆弄着舌头,好让它说话,“没有。”

    可紧接着,失声再一次到来。

    她看到夏云鲤光|裸的、只有几条系带交叉的背,以及仿佛能把人魂都吸走的性感腰窝。

    “等到了商场,我想先去买两杯奶茶喝。”夏云鲤按下负一层,对着能照出人影的电梯厢壁,调整着挎包。

    “好。”姜池只有点头的份,“你包里的东西多不多,分一点给我拿吧?我的裤子口袋很大。”

    “那卫生纸给你。”

    夏云鲤把纸巾掏出来递过去,姜池又发现了新惊喜,她还涂了指甲,粉粉的,很漂亮。

    姜池先是再次被美到,可紧接着,她又察觉到一点不对。

    不是说,拉拉不涂指甲……?

    但是单身的话,好像涂一下也没有关系。

    她鬼使神差地又瞥了一眼那双手,指甲长度很短。

    可小鱼是厨师,不留指甲太正常了,她自己因为工作实验需要,不也没留吗。

    姜池心里乱糟糟的,脑海里一会儿闪过那双肉感十足的腿,一会儿掠过平滑柔软的小腹,一会儿划过分外饱满的胸口,时不时还有美背加塞。

    明明刚出门,她却有了醉酒的感觉。

    “诶,就是这个味道。”

    夏云鲤吸了吸鼻子,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循着只有她才能感受到的气味痕迹嗅来嗅去,最后停到姜池面前。

    “有点像刚割过草的草坪,好清新的味道。”她说着,又凑近几分,鼻端差点撞上姜池胸口,才恍然明悟。

    是香水!

    姜池喷了香水!

    她刚要说话,电梯门忽然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走进来,目光非常明显的看了她们一眼。

    又看了一眼。

    夏云鲤忽然意识到了什,急忙挺直腰板,心里不禁发虚。

    她不是故意摆出那种奇怪的姿势的呀!

    而脸皮极薄的姜池耳根已经红到滴血,好在她的头发很厚,帮忙遮挡了不少。

    可夏云鲤站得太近,还是发现了冷脸室友在不好意思这件事。

    电梯从来没有这么慢过,时间好像蜗牛爬。

    好不容易到了一楼,把人送走,夏云鲤才吐出一口气来,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我就是想说这个香水还挺好闻的。”

    姜池顿了顿,目视前方,“嗯。”

    尴尬!要命!

    夏云鲤左瞟右瞟,“我请你喝奶茶呀?”

    她刚要习惯性的用肩膀撞人家一下,还差几厘米的时候紧急刹车,硬生生又把自己掰了回来。

    太明显,姜池想假装没注意到都难。

    唇瓣翕动几下,她说:“那个商场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搜一下导航。”

    决定把这件事揭过去。

    不然怎么办?

    总不能说,我很欢迎你来闻我,我也很喜欢你来撞我……

    会被人当成变态吧。

    “最近有什么上映的电影吗?端午有三天假期,说起来,我也很久没去过影院。”姜池又主动挑起了新话题,给夏云鲤找了件事做。

    她很清楚,室友的优点之一,就是心里从不压着事情,有了其他的东西忙,现在的烦恼说忘就忘。

    果然夏云鲤点开线上影院后,很快就不见了方才的局促,又凑过来,和她说起上映的影片。

    “一个国产的喜剧,还有一个悬疑片,有个动画片是皮克斯的,还有个科幻片,就这四个评分比较高,都在九分以上。”

    “有今天晚上的场次吗?”姜池启动车子,随口问道。

    “你想今天晚上去看吗?”夏云鲤惊奇地哇了一声,“其实我都有点想把寿喜烧自助挪到现在来吃了,因为去过游乐场以后,恐怕没有什么精力去做别的事情。”

    “挺好的寿喜烧如果不能好好享受,岂不是浪费了嘛?”

    “我不恐高,也不怕鬼。”姜池重复。

    “我知道呀,但是会很累的。”夏云鲤掰着手指数,“我想玩过山车,大摆锤,海盗船,鬼屋,旋转飞椅,几个项目一起下来,要消耗挺多体力的。”

    “太累的话,反而会影响食欲。”

    夏云鲤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怕我吃不下嘛,我们换成中午吃吧,好不好?”

    “好。”姜池给不出别的回答,“按你说的来。”

    第26章 有我在呢

    寿喜烧自助是一场刺身和寿司的盛宴,味道好是好,就是容易腻。

    不过胃是情绪器官,夏云鲤心情美得就差飞上天了,自然是食欲大开,左手一个甜虾,右手一个烤榴莲。

    她向来大大方方地吃,没有假装胃口小的时候,还时不时叫服务生过来加菜。

    姜池更是如此,和牛,芝士焗蟹盒,一口接一口。

    “是不是山葵酱不呛?”夏云鲤百忙之中抽出空问,冲她夹眼睛。

    “这个蛋是无菌蛋,蘸着吃肉,你尝尝,一点也不腥,有种奶香味,滑滑嫩嫩的,很好吃的。”

    既然是小鱼推荐,哪怕是全虫宴,姜池也敢下筷尝尝。

    她学着夏云鲤的吃法,把牛肉从寿喜锅里捞出,放到蛋液里滚了一圈,手很稳,直接送进了嘴里。

    夏云鲤握着筷子,也住了口,聚精会神地盯着人,生怕错漏一点,“怎么样怎么样?”

    “好吃,和你说的一样,很嫩。”姜池咽下嘴里的牛肉,不住点头。

    “我第一次吃的时候还挺抗拒的,觉得生鸡蛋一定会很腥,没想到会这样好吃。”

    夏云鲤也跟着夹了一片肉。

    “不过说起来我对生鸡蛋的印象,是鸡蛋水,你有没有吃过?说是能清热降火,包治百病。”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边泛起一点奇异的弧度。

    “生鸡蛋打散,用开水冲了,再加点白糖。”夏云鲤嚼着鲜嫩软滑的三文鱼,却幻视到曾经那个连退烧药都吃不到的冬天,明明体温高得吓人,可她如坠冰川。

    还要听着“鸡蛋金贵”,“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刺耳言论。

    曾经一段时间,她恨过鸡蛋。

    后来明白,鸡蛋何其无辜。

    “不要吃,真的很难吃。”她笑着皱起鼻子,就像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好,我不吃。”姜池抬眸,轻扫过对面。

    好像一切正常,也很开心的在吃饭,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思索一阵,姜池点开视频网站,从主页推送的小猫视频里选了一个搞笑的,“你看这个。”

    夏云鲤点开一看,当场就笑出声。

    “啊猫猫!怎么会这么可爱啊,救命!好想养猫啊,要不是我猫毛过敏……”

    成功转移注意力,笑容又重新回到夏云鲤脸上。

    姜池拿回手机,默默搜索了一下猫毛过敏的治疗方案。

    然后她看到了无毛猫,唔……样貌有点奇怪。

    其实要去游乐园的话,不应该吃得太撑,一运动很容易吐出来。

    可夏云鲤胃口实在是好,原本平坦的小腹明显比之前要鼓起来一些,腰围也粗了一圈,像个馅料满满的糯米糍。

    她揉着肚子,试图抓紧时间消化消化。

    “先去鬼屋吧。”姜池见状说。

    这个起码不会把人整个头下脚上调过来甩。

    两人买好票,跟着排队的人往鬼屋里进,是学校类型的场景。

    灯光很暗,时不时有尖叫声从远处传过来,被墙壁折射,声音也朦胧着拉长,成了增添恐怖氛围的一份子。

    她们前面的一对小情侣紧紧牵着手,刚进了第一个教室,忽然有门吱嘎的声音响起,女生尖叫出声,没有后续,她又不好意思起来,把头靠进对象的怀里。

    姜池看着她们几乎要贴成一个人的亲密姿态,又趁着昏暗的环境,坦然拨动视线,投向旁边的人。

    ——夏云鲤不见半点惧意,好奇地看来看去,还伸手去摸倒下的破烂椅子,又戳了戳地上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黑团。

    “是假发!”她悄声凑过来说,“好逼真哦。”

    姜池突然有一种熟悉的,预期被打破的感觉。

    她们继续向前走,来到一个大概是化学实验室的地方,烧杯摆在桌上,里面盛着诡异的黑色液体,绿色福尔马林里有许多器官飘动,眼球、手指、心脏、大脑……

    夏云鲤哇了一声,指了指其中一个瓶子,“这个眼睛里长了触手,有点像章鱼。”

    她的音量不高,但前后左右还是能听到的。

    先前尖叫的女孩子明显哆嗦一下,姜池忍不住顺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乌漆麻黑的罐子里,几颗眼球挥动着神经做的触手,正在里面游泳。

    突然,其中一颗眼球猛地扑到玻璃罐边缘。

    姜池本来看得正专注,差点叫出声。

    心跳瞬间提速。

    正在这时,一旁地板上躺着的,仿佛假人模型的npc大叫一声,唰一下从地上弹起来。

    “啊啊啊——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姜池贡献了其中之一。

    短促的,小小的一声。

    夏云鲤耳边嗡了一下。

    好可爱……好可爱……

    她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害怕有些可疑液体流出来。

    救命,好像被挤的小猫哦。

    尽职的npc对众人冲过来,大家四下分散,慌不择路,各跑各的。

    姜池却像是被吓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看着npc发现了她,一边发出极其怪异的尖笑,一边夸张地扭动着肢体,仿佛贞子附体,在地上爬过来。

    夏云鲤连忙拉住姜池的手,拽着她跑向中间那条路。

    “别怕别怕,都是演员,不是真的。”

    穿着破烂白色实验服的鬼在身后紧追不舍,故意要吓唬这个胆小的游客。

    夏云鲤紧握着姜池的手腕,“看我,姜姜,不要回头。”

    她就这样拉着她,一路穿过走廊,推开尽头的门,来到大约是绘画室的地方。

    npc停下了,又慢吞吞爬回去,后面一波游客的尖叫此起彼伏。

    姜池有些气喘。

    肾上腺素飙升,或许是吓的,或许是因为她们仍旧紧握的双手。

    “演员就是趁人放松的时候故意吓唬人,其实你要是一直不动,她也不会追你的。”

    夏云鲤看了一下四周,这个地方应该没有能藏人的,只是单纯场景恐怖,有些破烂的石膏人模,像富江一样的人头分裂画,以及黑红相间的克系涂鸦。

    “还有这些风声,呜呜声,都是音响放出来的音效,是假的。”她尽量安慰着姜池,声音放得格外轻柔,温声哄着。

    姜池垂眸,看向两人交握的双手。柔软温热的掌心好像一个传递热量的微缩太阳,正贴着她的皮肤,把勇气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我怕鬼。”她说,声音听起来有点发紧,“好吓人。”

    “没事没事,你拉着我走,我在前面给你探路,好不好?”夏云鲤不疑有他,又将她微凉的指尖握紧几分。

    “有我在呢。”

    第27章 我不怕高

    夏云鲤有一双看似白嫩可爱,实际有力的双手。

    就好像她的外表一样,瞧着甜美可人,很容易给人一种娇柔小女生的印象。

    实际上,她是能单手掂马勺、换水桶的大力士。

    她的掌心有一层很薄的茧。是常年做菜用刀磨成的。

    茧的位置,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一个人的工作和生活,就像姜池,她的茧在右手食指和中指指尖,这是常年用笔的人才会写出来的勋章。

    可姜池仍旧觉得这双手很柔软,干燥,像阳光晾晒后的小麦秸秆,或者被子,吸饱了日光,能给人带去温暖。

    鬼屋的环境依然恐怖,穿着血衣的演员npc鬼叫着从厕所里爬出来,在地上拖出一条血痕,尖叫声你来我往,姜池却不再怕了。

    不过……她还是非常小声地叫了一下。

    声音太低,感情不够充沛,技巧也接近于无。

    表演学院的人要是收到了这样的作业,绝对要把她打回重修。

    可夏云鲤当真了,以为她又被吓到。

    一个游客扑在门上疯狂拧动门把手,想要逃出去,可不仅自己出不去,屋里的人也全都被堵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没有能躲的地方,夏云鲤便拉住姜池的胳膊,将她往怀里按。

    “不怕不怕哦。”边说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仿佛在驯服一只炸毛的猫,正努力捋顺它蓬起的毛。

    她对npc摆了摆手,让他去吓唬别人。

    npc心领神会地抓其她人的裤脚去了。

    狭窄的清理间,挡不住外面的吵闹。可这一刹那,仿佛有神捂住了姜池的耳朵,让她只能听见,夏云鲤稳定平静的心跳。

    心跳声好软,是甜甜的蜜桃牛奶香。

    深v领的蝴蝶形抹胸,露着一半的胸口,细细的四条吊带将它分割,在颈后系成蝴蝶结。

    姜池自己走极简冷淡风的穿搭,不妨碍她欣赏夏云鲤不同风格的美。

    事实上,她美的实在超过。

    这件针织抹胸肉眼看已足够大胆性感,突然用脸和它打招呼,更是远远超出了姜池的承受范围。

    偏偏做这件事的人,完全是出自对她的关心,慷慨大方。

    姜池动都不敢动一下,仿佛被洲际导弹迎面轰来,嗡嗡耳鸣,整个脑袋当场就炸成了浆糊。

    “噗,原来是个推门。”夏云鲤还有精力关注外面的动向。

    拉门的那位游客叫的实在太惨烈,堪比乡下杀猪,连npc都看不下去,把他拉到一边,亲自动手将门推开。

    场面已然尴尬到了极致。

    游客一边哈哈笑,一边大叫着救命跑掉了,嗓子还是那么亮,让夏云鲤怀疑这人是不是学声乐的。

    他的朋友紧随其后,笑声还有音阶,像是在唱歌。

    “好啦,姜姜,门开了,我们接着往下面走呀?”夏云鲤把人从怀里放开,还拍了拍她的背,柔声说,“你要是实在害怕的话,我们直接出去也行。”

    姜池踉跄了两步才站稳,从双颊红到耳朵,甚至脖子也染上了一层粉,“我……你……”

    她结结巴巴,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夏云鲤却误会了,以为她吓得狠了,连忙转头喊npc,“你好你好,不好意思,能带我们直接出去吗?”

    “可以,走这边。”工作人员已经习惯了,从厕所里走出来,腰也站直了,推开墙上一个完全看不出来的小门,领着两人往里走。

    “顺着这条路直走就出去了。”

    四周的墙壁都是黑的,路线弯曲,像是在蛇的肚子里前行。

    不过灯光明亮,也没有那些吓人的音效,比起刚才的环境已经好了太多,很安全。

    “出去以后我们找个地方坐着歇一会吧。”夏云鲤依然牵着姜池的手,声音柔和得像蜜做的,“再买两根烤肠吃,好不好?”

    太过明亮的场景,就像那些心思也一并暴露了出来。

    姜池垂着头,指尖轻轻触了一下侧脸,滚烫得能煎蛋,根本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消下来的热度。

    她心里有些焦急,想说自己刚才根本不是因为害怕才磕巴。

    但要是再回到鬼屋的话……会发生什么,姜池根本不敢想。

    左手被人老实牵着,右手不安分地捏着指节,姜池一时间陷入了两难,不知道回什么好。

    夏云鲤也不催她,只是依然用那种哄幼儿园小朋友的语调说:“吃一个雪糕也不错,这里太闷,太热了,雪糕可以降降温。”

    “我看到地图上说这有一片植物园区,我们也可以去那里逛一逛,呼吸一下自然里的新鲜空气。”

    半晌后,姜池破罐子破摔地顶着一张通红的脸,认下了害怕的评价。

    吓到脸红和羞到脸红,她只能选前者。

    “我看恐怖片的时候不觉得吓人,没想到会这样。”

    “很正常呀,毕竟我们看电影的时候是隔着电视看的嘛。”夏云鲤轻笑着望过来,目光比春风还要柔和。

    “我也有害怕的东西,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

    “那你害怕什么?”姜池追问。

    “怕死。”夏云鲤拉着长音,“超级怕,我就是那种得了绝症,不管再痛苦,也要花光所有的钱,试图让自己多活一天的那种无敌怕死的人。”

    “就算真的死掉的话,也希望自己可以变成鬼继续活,所以鬼也是我的未来同类。”

    她笑着耸了耸肩,“假如有一天我真的变成鬼,也是那种胆小鬼,要躲着道士走。”

    “很多人都会恐惧死亡。”姜池记起曾经看过的科普视频,“对死亡的恐惧,大多是对未知的恐惧。”

    “人没有办法知道死去是什么样,于是便产生了各种联想,。”

    “那我还是不太一样。”夏云鲤轻快地说,“我只是想活,活着活也可以,死着活也可以呀。”

    “啊,出来了。”

    刚一离开这处地界,两人交握的双手便松开了。

    姜池还来不及失落,那只手就向上抬起,抵在她的额头上,遮出一小片阴影来。

    “太阳光好刺眼哦,快挡一挡。”

    一定是夏天太热,所以她才会脸红,都是环境的问题。

    姜池狡辩地想。

    反正,太阳是不会出声反驳她的。

    身边的人脸和红石榴一样熟透了,夏云鲤又没有视力问题,正相反,她的眼神格外明亮,怎么会注意不到。

    都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想要和对方贴贴。

    不管嘴上说什么,肢体动作却诚实,骗不了人。

    当时情急,夏云鲤下意识把人抱过来,身体单方面开通了拥抱权限,都没有知会她一声。

    她们从来没有这样贴近过。

    姜池断续的吐息轻轻扫过胸口,夏云鲤脚趾头都要扣破地面了,可她不能把人推开。

    姜姜在害怕呢。

    脸皮厚也有一定的好处。

    她们两个之间,姜池一定是那个不经常和人肢体接触的,也是更觉得不自在的。

    余光时不时瞥过这人霞色面颊,夏云鲤不仅没了尴尬羞意,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心中憋着坏,想要看到更多。

    植物园不算大,里面倒是住着一些小鸟松鼠,数量还很多,胆子也很大。

    夏云鲤眼看着有只松鼠攀到栏杆上坐着,根本不惧拍照的路人们,甚至还伸手讨要零食。

    “啊!失算失算,我的兜里只有猫条呀!”

    没谁对她的脸红发表任何评论,姜池渐渐就平静下来,恢复了正常的冷白肤色,和冷静自若的状态。

    “最好还是不要投喂野生动物。”她说,“容易让它们受惊。”

    “我也知道,就是,好可爱哦……”夏云鲤快走两步,掏出手机对着小松鼠一阵拍。

    姜池立刻就被她甩在了身后,没了贴贴也没了靠近,只剩下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松鼠,有什么好看。尾巴像是被炸开的一样,一点也不顺滑,还很稀疏,爪子又尖又利,脑袋长得像老鼠,还有两颗大门牙,四处乱嗑。

    哪里可爱了?

    她决不承认自己竟然在吃一个松鼠的醋。

    抿着唇角,姜池大步跟上前去,站到夏云鲤身后,用出了招牌的“教导主任”式目光,眼神像刀子利剑嗖嗖射向无辜的小松鼠。

    小松鼠突然打了一个哆嗦,尾巴翘着抖动几下,紧张地四处乱看,忽然,它直直对上姜池的视线。

    尾巴毛嘭地炸开,好像蒲公英,松鼠丢掉不知道谁给的椒盐花生,倏地钻进了灌木丛里。

    它身上的花纹是最天然的保护色,几个纵跳,夏云鲤就看不到它的踪迹了。

    围观的游客们不约而同地发出遗憾的声音。

    夏云鲤也啊了一声,不过很快,她就甩了甩手机,靠到姜池旁边,颇为庆幸地说:“还好我走得快,拍到了好几张照片呢!你看你看,它睫毛好长!”

    姜池:“是的,好幸运。”

    不能投喂野生动物,她这是让松鼠远离人类化学制品的毒害,日行一善。

    穿过栈桥,在植物园区里绕了一圈又走回到娱乐区,夏云鲤抬头看了一眼疾驰而过的过山车,犹豫了一下,又把目光转向稍近一些的大摆锤。

    不管是高度还是速度,这个刺激性都要低一些。

    “姜姜,你休息好了吗?要不要玩一下大摆锤呀?”

    姜池看了下摇来晃去的人类刑具,点了下头,“可以,我们先排队。”

    没谁问她,但她还是再次格外突然又强调了一句,“我不恐高。”

    夏云鲤嗯嗯点头,笑容明亮,“当然啦!你不恐高,这个也不高,我相信你的。”

    漫长的排队时间过去,终于轮到她们,工作人员系好每个人的安全椅,启动机器。

    几分钟后,姜池面如白纸,没骨头似的倚到夏云鲤身上,眼神失去高光。

    第28章 姜池的兔子耳朵

    姜池从不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有着诸多弱点的人。

    她看恐怖片的时候面不改色,也走过高空玻璃栈道,心不跳气不喘。

    可没想到,今天的游乐场之行一下将她打回原形,连带着之前的再三强调,都像是逞强嘴硬。

    姜池面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神情更是恍惚,说不上是头晕恶心更多,还是被事实打击得更多。

    脚下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弹簧网上,她踉跄着,半个身子都压到夏云鲤身上,自己完全站不稳当,只能靠对方扶着才能走路。

    夏云鲤先找工作人员要回挎包,转回身来,就看到姜池强撑着自己,唇瓣微张,目光无神。

    她本来应该心疼,等一想到这人反复强调自己不恐高这件事,又有点觉得好笑。

    心里就像是被戳了一下,瞬间软了下来。

    幸亏她特意换了一个比较温和的项目。

    “这边有椅子,来坐一下吧。”夏云鲤说着,又挽起她的手,从包里抽出纸巾,先将长椅擦了擦,才安排姜池坐下。

    这个可怜的大博士,还是没有回过神。

    失重感带来的眩晕,全然没有形象被毁带来的打击更大。

    小鱼会怎样想我?

    没谁会想要在喜欢的人面前出丑。

    姜池失魂落魄,嘴角向下,只是简单的几块肌肉牵动,如果是不熟悉的人,或许还以为她在生气,根本不清楚她此时到底有多郁闷。

    但夏云鲤看出来了。

    夏云鲤咬了咬唇,又从兜里拿出了一块蜜桃味的硬糖,撕开包装,喂到她嘴边,“我带了糖呢,来吃一个吗?”

    她决定也说一件自己的糗事,正要开口,指尖忽然传来柔软的温热,一触即离。

    两个人都怔了怔。

    姜池抿着唇,舌尖抵着糖块,却仿佛含了一口热汤,不知道往哪摆好。

    夏云鲤抽回手,拇指和中指一起捏着食指指尖,却不敢碰最外的那一节,看似放松地把糖纸收起来,收完胳膊却一直垂着,僵硬地做出放松的姿态。

    她反复清了清嗓,在一阵仿佛感冒咳嗽的前置过后,开了口,“我以前是一个很恐高的人,你有去上山顶摘野菜吗?好像没和你说过,我老家是在乡下。”

    她笑着比划,“夏天的时候我们要去山上采野菜,那个山有那么高!野菜长在石崖上,我就拎另一个塑料袋子,往山尖上爬。”

    “大山真陡,走不上去,扶着树也上不去,我几乎是四脚着地爬上去的,下来的时候衣服也刮破了,裤子也弄脏了,但是野菜却没采多少,只采回了一小盆。回家的路上还不小心踩到泥坑,把鞋也弄湿了,还被说了一通。”

    夏云鲤勾了下唇,语气中充满怀念,“大山真高啊,我很怕高,可真正站在山尖上时候,发现世界很广阔,大地无边无际,天空也看不到尽头,我忘记了自己站在山尖上,完全被景色震撼住了。”

    “正在那里壮志豪情的时候,突然又被鸟屎砸中了。”

    一想到这事,她就乐不可支,摇头笑个不停,“你说巧不巧?正好就砸在我的手背上,真是倒霉。”

    “哎呀,好像说跑题了,所以我成绩不好,都是有原因的,说话根本找不到重点嘛。”

    夏云鲤又笑了几声,眼眸微弯,细碎的笑意从中逸散开。

    她继续说道,“从那以后我就想,做一只鸟多好呀,到处飞来飞去去见,从没有见过的风景,鸟怎么会恐高呢?我就再也不怕高了。”

    “如果下次你还想要玩这些项目,要不要试着把注意力放到其它地方?把它想成一个巨大的秋千,飞起来的时候就会离天空更近一点。”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姜池却抓住了自己最在意的重点,“被说了一通?”

    她抬眸,声音还带着哑,有种无力的柔,眼底话过一丝不可置信,“你恐高还去爬山崖,又遇到这些意外,费尽心力采回野菜,却反被说了?”

    夏云鲤目瞪口呆,不知道江大博士是怎么在她一堆废话中提炼出如此精准的关键字。

    片刻后她晃了晃脑袋,“不对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呀!”

    “我是想说,你可能只是突然玩这些项目,不太习惯,没准多试几次,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好了呢,骤然接触的新事物,人总是要不适应的。”

    “我知道了。”姜池点头,看似是同意了她的说法。正在夏云鲤以为事情揭过时,她话音一转,放轻了声音,再次小心地问道,“是因为什么被说了?你不想说也可以,我就是……”

    她怕揭开夏云鲤旧伤疤,可心里实在不能放下,想知道更多。

    她今年才二十二而已,能用很久之前这样的字眼来描述,当时会是多大年纪?十五十六,还是十二十三?

    眼看着这个话题是躲不过去了,夏云鲤在心里打了自己手心几下,只得避重就轻地解释道:“嗯……因为当时家里很穷嘛,衣服裤子都很珍贵,一年也得不到一件新的。”

    “所以你是自己上山。”姜池说,眸色转深,像是无光夜晚的海面,暗沉幽邃,瞧不出心思。

    “你怎么知道的?”夏云鲤惊奇地扬眉。

    “只是猜的。”姜池低声说。

    她的心慢慢沉下去,仿佛泡进辣椒坛子,又痛又麻。

    毕竟能把衣物看得比人还重要,这样的家长怎么会等到回家的时候才出言教训。

    骂她也不单因为衣服,恐怕还有收获太少的缘故吧。

    小鱼在成长过程中,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轻轻吸了一口气,她站起身,压抑着心中突然涌起来的酸涩,声音经过刻意控制还是有点僵硬。

    “去坐过山车。”

    “哎?”夏云鲤还在愣神,跟不上姜池跳跃的思维。

    微凉的手掌扣住腕骨,她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走了两步。

    姜池走了没几步,身后拽着的人忽然变成了千斤重,竟然怎么都拉不动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呀?”

    夏云鲤双腿一前一后站着,单手叉着腰,抹胸的流苏正随着动作晃动,像是撒了碎钻,光芒闪烁,格外诱人视线。

    姜池又拽了下。

    没拉动。

    那股气倏地就泄了。

    她回到人身边,憋憋闷闷地低声说:“我想坐过山车。”

    “不行。”夏云鲤委婉地说,“你会受不了的。”

    “你刚刚不是还说,要我多试一试吗?”姜池反过来用她的话堵嘴,试图说服她。

    “那也不能坐过山车,太刺激了。”夏云鲤绝不松口。

    姜池就默默看着她。

    没过两秒,她就叹气,“真受不了你了,那就旋转飞椅。”

    不等姜池开口,她就竖起一根手指,板着脸,故作严肃地说:“不许坐过山车,没得商量。”

    姜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飞椅是由一个个被绳子吊起来的座椅拼成的,单从外表上看,比过山车更像秋千。

    也能离天空更近一点吧。

    姜池这样想着,便点了下头。

    不知道小鱼会不会喜欢跳伞……她思索着,反被夏云鲤牵住手腕,乖乖拉去排队。

    自从鬼屋出来,两个人松手的时间远不如牵上的长。

    不是你拽我,就是我拉你,偏偏谁也没注意到。

    夏云鲤个人觉得,飞椅和大摆锤的刺激程度差不多。

    而且这里的飞椅只有上下移动加水平旋转,她已经观察过了,速度并不算快,比较平稳。

    姜池的脸已经恢复了血色,还很有精神,她就认为这人已经休息好了,不知道对方是气得血液上涌,这才面色红润。

    飞椅不比大摆锤,每个人一个座位,是分开的。她俩一前一后坐着,夏云鲤不太放心,回过头去看。

    姜池垂着眸,任由工作人员为她固定好安全措施,每当这个时候,她看起来都很乖巧,就是那种乖学生的感觉,文文静静的。

    等工作人员忙完,还会轻声说一句谢谢。

    不像教导主任,像个乖兔子。

    姜池长兔耳会什么样?白色的柔软的,轻轻抖动,摸上去会不会颤?

    她那么白,和兔子也没什么区别。

    脑海里的画面越来越限制级,布料也越来越少,夏云鲤急忙把脑袋转过去,可口干舌燥的感觉仍旧。

    事到如今,她已经懒得念直女清心咒了,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等工作人员检查完,担忧的心思又占据上风,她再次扭过身子,对姜池露出鼓励的笑容,“记得看天。”

    “好。”姜池认真说,“我会的。”

    机器启动,座椅逐渐升高,缓缓转动。

    夏云鲤向后靠着,微微仰起头,失重感与风环绕着她的衣角,触目所及的一切皆模糊成线,只有天空澄澈如镜,一如既往悬在头顶,永远不变。

    游客各有各的姿态,有的大叫,有的笑,还有大张着嘴惊讶,亦有恨不得把腿缩起来的。

    只有夏云鲤,真像在坐秋千,握住两边的绳索,悠闲自在。

    姜池安静凝望着她的背影,想着她不经意透露出来的话,疼惜和气愤一起啃噬着她的心尖。

    难怪几个月以来,她从未见小鱼联系过家里人一次。

    耳边的尖叫忽然提高分贝,椅子转动的速度也骤然加快,姜池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只是在起步阶段。

    她很快就分不出心神想别的了。

    几分钟后,姜池松开夏云鲤搀扶的手,冲进卫生间。

    禁闭门板后,传来干呕的声音。

    夏云鲤担忧地站在外面,“姜姜,你还好吗?我这儿有水,喝一点漱漱口吧。”

    “我没事。”姜池说,捂着要造反的胃,一点也不后悔。

    她收拾好自己,又漱了口,唇色泛白,视线反而专注,微哑着嗓问:“你喜欢坐飞椅吗?”

    夏云鲤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喜欢啦。”

    “那就好。”姜池唇边溢出极淡的笑,虚弱无力地说,“我们再坐一次吧。”

    第29章 概率学直女

    夏云鲤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姜池的请求。

    开什么玩笑?再来一次,恐怕姜博士的小命都要交代在这了。

    “就算要脱敏,也要慢慢来呀。”夏云鲤拧着眉,见她还要张口,便不由分说地用更大的分贝盖过去,“不不不不不!”

    “不行,不可以,没得商量,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

    “哎哟我的好闺蜜,你说她想什么,可能是想给你两杵子吧。”

    梅子又想扶额,又想翻白眼,甚至想把手伸出屏幕抓住她的肩膀摇个三百圈。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解风情的人!

    “我的亲娘嘞,她当然是心疼你,想哄你高兴了!”

    “是,是吗?”夏云鲤打了个磕巴,呆得像被炸雷吓住的山雀,被野牛示威的小猫,毛都开了。

    “不能吧,没凭没据的,你不要乱猜嘛。”

    “你真是个呆子,没救了。”梅子无语,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明是你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往爱情上面猜,姜池是直女,我们还是好朋友,她才不是这个意思。”

    夏云鲤嘴上振振有词,眼神却飘忽,不敢和闺蜜对视,只盯着对方衣领上的花纹猛瞧,好似从未见过似的。

    “而且她自尊心那么强,也可能是想多锻炼一下呢。”

    “你说她是直女,有证据吗?”梅子哈了一声,不跟她争没意义的事。

    “我这是概率学。”夏云鲤狡辩地说,“好了好了,汤要炖好了,不和你聊了。”

    “等等你……!”

    梅子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掐断了,给她气个倒仰。

    电话挂断,夏云鲤无意识地咬着唇肉,喃喃道:“哪有那么好问啊……”

    被两个人同时念叨的、远在西餐厅的姜池,忽然觉得鼻子发痒,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她是来和姨妈姜雪兰女士聚餐的。

    自从她搬出来以后,两家人在一起吃饭的频率比之前要低太多,姜雪兰三天两头就要说上一回,或者是让她周末回家小住,或者是一起出门聚聚。

    姜池不能总是推脱。

    这家餐厅还算高档,以鹅肝出名。

    她提前点好了餐,没等太久,姜雪兰就到了。

    她还不到40,但看起来不算很年轻,高中的教书生涯让她耗费了许多心力,眼角细纹明显,但书卷气十足。

    “小姨。”姜池打招呼。

    “路上有点堵车,没等太久吧?”姜雪兰问,语气亲昵。

    两个人寒暄了一会近况,姜雪兰微微笑着说,“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家里的邻居?就是后来出国的那家。”

    “冯阿姨她家吗?”姜池说。

    “对,她最近回国了。”姜雪兰回答。

    她们两家在以前还是很熟识的,冯雅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她和自己的丈夫从初中就在一起,大学毕业后结婚生子,自己做服装生意,一个人跑加工厂,又找各种渠道,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困难,才把品牌做起来。

    妻子争气,家里存款越来越多,丈夫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难免觉得底气不足,爱多思多想。

    冯雅为了生意出去应酬,时常喝得大醉,硬生生把酒量锻炼出来,可她是生意人,需要交际,别的老板朋友把人送上车,叮嘱几句路上小心,丈夫心里就不得劲起来。

    两人时常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事吵架,丈夫疑神疑鬼,冯雅委屈心酸。

    这么多年的感情,竟然都不被信任。

    她的儿子许斌和姜池是同一个学校的,比她小了好几届,两家又是邻居,一吵架,姜雪兰就叫许斌过来,不让他看父母大闹的场面。

    冯阿姨对姜池很好,还以她为模特设计了很多衣服,又送她好些。

    许斌来家里,姜池自然就接过了辅导作业的任务。

    再后来,冯雅离婚,带着许斌出国,把生意做到了国外,丈夫也从小区搬走,再没回来。

    姜池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有些高兴,“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和我说过。”

    她们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会时常联系,互相寄送一些礼物。

    “没回来太久,正找地方住呢,不过今天有空,正好一起吃个饭。”姜雪兰笑着说。

    怪不得突然来了西餐厅,还以为一向只爱中餐的姜女士换了口味。

    姜池正期待着,不知道冯雅从国外待了这么久,和从前会有多大变化。

    就见一个年轻男人被服务员领着走过来,穿着休闲西装,浅金色的头发微微卷着,嘴角带笑,一双桃花眼在望过来时迸发出惊喜的闪光。

    “小姜姐!姜姨!”他过来打招呼。

    是许斌。

    姜池颔首,又向他身后看去,“冯姨呢?”

    许斌:“我妈在家呢。”

    “你们两个好长时间不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还记得许斌小时候成绩太差,谁管都不行,就得你小姜姐管,她都不用说什么话,往那一站你就老实了。”姜雪兰说了几句旧时趣事,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扫过,笑呵呵地起身。

    “我想起来还有事,就不聊了。这西餐我也吃不惯,你们两个吃吧。”她拿起手包,仿佛使命完成般心满意足,“不用送了。”

    她走了,许斌坐下。

    姜池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分明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

    姜池隐含期待的心沉了下来,她的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浑身气压超低,有一瞬间,她真想直接走人。

    如果是单纯的叙旧,她很愿意和从前认识的人,一起吃一顿饭,聊聊近况。

    可现在,姜池心中只有被欺骗的愤怒和失望。

    她不说话。

    许斌却开口了,“小姜姐,实在是抱歉,我本来是不想过来的,不是不想和你一起吃饭,只是,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姜姨找到我,我以为是大家一起,临出发了,我妈推说胃疼,她前些年应酬喝酒,把肠胃喝坏了,事发突然,我我是想带他去医院做检查的,但是她非要说已经约好了聚餐,不能不去,和姜姨解释过,只有我来。”

    “没想到姜姨也走了。”

    “她俩应该是早就商量好的。”许斌话里透着无奈和歉疚。

    听到他的话,姜池的面色缓和不少,淡声问:“你也被催婚?”

    “我才二十四啊,我妈就急了。”许斌面露苦色,“不瞒你说,我已经相亲过很多次了,和妈说了好多回,我还年轻不着急,也不知道她到底急什么。”

    两人对视,眼里是同被催婚的疲惫和无可奈何。

    第30章 要抱抱

    另一边,姜雪兰走出西餐厅,便拨通了一个电话,“事成了,我看她俩聊的还挺开心的。嗯,对,害,哪有,功劳我们两个各分一半,还不都是为孩子操心嘛。”

    她又笑着聊了几句,挂断电话后,又透过玻璃往餐厅里面看去,见到两个人相谈甚欢,不由得满意地颔首。

    姜池真的没想太复杂,两个人算不上朋友,但也是认识挺多年的,许斌回国,也是来做生意。

    他没什么学习的天赋,倒是随了冯雅,很擅长生意场上那些人情往来,算是继承家业,做子品牌男装。

    “我打算向农业大学捐赠一批实验服。”许斌说。

    未免误会,他主动解释道:“最近这些年,公司重心都放在国外市场,想要再回来,得先打开市场口碑。”

    “追赶政策和风潮,有个好名声太重要了。”

    “捐给谁都是捐。”他笑容真诚地说,“那还不如捐给农大,顺便还能感谢小姜姐当初不辞辛劳辅导我作业,真的太辛苦了。”

    东西是捐给学校,又不是捐给她个人,姜池没有什么理由拒绝,这是纯粹的生意往来,何况农大作为本市乃至全国顶尖的大学,时常会接到一些企业家的捐赠,或金钱,或实物,流程很完善。

    所以她只是点头,回了后半句话,“教你的确很辛苦。”

    不算客气的话透露出熟稔的态度。

    许斌也是乐了,捡着些在国外的趣事说了说。

    姜池黑天了才回家。

    她开门的时候,夏云鲤正在阳台晾衣服。

    虽然姜池说她要一手承包所有的家务,但夏云鲤也不会真的就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把所有活儿都干了。

    尤其她现在心思不纯,就更舍不得让姜池忙了。

    听见开门动静,夏云鲤三下五除二把衣服都晾完,“姜姜,你猜我什么快递到了?”

    话音落下好一阵,迟迟没有听到回复,她咦了一声,就要转身,肩膀忽然一沉。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放到了上面,腰也被两条胳膊搂住了。!!!

    “啊……?”夏云鲤挤出一声颤音,像被人点穴似的,直愣愣立住。

    姜池的脑袋就挨着她的颈窝,尤不满足,还在一点一点蹭过去,貌似要将整张脸都贴到她的颈侧皮肤上。

    有些粗硬的发丝刺得她好痒。

    “什么快递?”姜池问,声音不紧不慢的,像一辆牛车,缓缓从她耳边驶过。

    她一张口,夏云鲤就嗅到了明显的酒气,一向自律的姜博士竟然还会喝酒?

    “你这是喝醉了?是喝了多少呀?”

    被突然搂抱住的惊诧与不知所措,转瞬就化作不掺旖旎的担忧关怀。

    因着家庭出身的缘故,夏云鲤滴酒不沾,对酒这种东西实在不喜欢。

    酒精不会让人彻底失智,但它确实可以放大情绪,让懦弱的胆小鬼变成这个世界上最莽撞的人。

    “只有两瓶,三瓶?”姜池还是慢吞吞地说话,除了语速比平时要慢上一些以外,她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常人。

    “许斌不喜欢吃西餐,我们又去吃了烧烤。”她说着,确认般点了下头,“对,三瓶。”

    鼻尖蹭过皮肤的感觉,让夏云鲤眼皮微跳。

    她喝醉了,她现在是脑袋不清醒的人……冷静,冷静。

    “原来是这样呀。”夏云鲤尽量放松着,假装腰腹没有被两条胳膊紧紧搂着,身体没有被人像八爪鱼一样抱住。

    她抽气,吐气,做了两次深呼吸,“姜姜,你可不可以先把我松开?”

    “不可以。”姜池说。“我会掉下去。”

    “那我们回床上好不好?去床上躺着。”夏云鲤又问。

    “我还要吃桃子芋泥。”

    “好好好,一会儿就给你做。”就算她现在说要天上的星星,夏云鲤也会答应下来。

    和醉鬼没什么好争的,顺着她来就可以。

    “我还要听你唱歌。”

    夏云鲤笑得无奈。

    她没见过几个喝醉的人,但仅有的几位,那一位,醉酒后暴怒,暴戾的模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给她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创伤。

    可姜池不一样,她有些……有些任性的可爱。

    就算要使唤人,提的也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要求。

    夏云鲤乐得满足她,哄着她。

    她往卧室走,姜池便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挂在她身上,像一个有点沉重的尾巴。

    “哎呀,唱什么歌呢,我想想。啊,想到了……”

    清了清嗓,一首甜蜜轻快的古风从她口中婉转而出,放慢了调子,有一种春天般的轻柔。

    姜池嗅着皮肤温热的馨香,腿是真的愈发软了。

    她没有那么醉,只是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可喜欢的人正背对着她,腰肢柔软,双腿笔直,白得像暖玉雕成的。

    抱上去是一时冲动,不松手就是私心作祟了。

    这念头在她脑海里翻涌了太久,就像有一个魔鬼,二十四小时贴在她的耳边说话,引诱她,怂恿她。

    你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抱一下又能怎么样呢?

    朋友,朋友……姜池再度收紧双臂,贴得更近两分。

    而夏云鲤也不挣扎,就依着她。

    她本来没有那么醉,现在却是真的醉了。

    回到卧室,夏云鲤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人松手,软声哄着,“快去床上躺着吧,我去给你做蜜桃芋泥吃。”

    姜池没动。

    她又笑了,呼吸微颤,胸口起伏,震得姜池面红心跳,像是被炭火烫到了。

    “乖嘛,你不松开我,我怎么去厨房呢?”夏云鲤哄着说。

    姜池还是面皮太薄,尚且不知无赖的精髓,也不懂得打蛇随棍上的真谛。

    被人劝了两句,她就颇为不好意思的把手松开,怕被夏云鲤发现自己是借酒做坏事,故意占便宜。

    行径实在恶劣。

    她钻进被子里,一时间有点羞耻惭愧,良心不安,正要开口说不用做了,却被对方试体温的动作打断。

    额头相抵又分开,夏云鲤放心不少,“真怕你醉酒后吹风受凉。”

    床上的人面颊绯红,她并没有多想,有些人喝酒就是会脸红的。

    拍了拍姜池的头顶,“等我一下哦。”

    她出去又回来,手里拿着一盒插好吸管的酸奶,“先喝一下,等你喝完我就做好了。”

    家里有芋头,也有之前做好冷藏的芋圆,一个煮一个蒸,顺便再把桃子削皮切成丁,又切了一点草莓和芒果,冰块打碎,倒入牛奶混合,很快就做出一碗家庭版鲜芋仙。

    只是,切水果的时候,她不禁想到,许斌又是谁?

    能一起吃烧烤又喝酒,关系不会差。

    可她从未听姜池提过。